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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年青人,名叫石太璞,山东东平人,他专门喜欢研究画符念咒遣神捉鬼那类玩艺儿。有一次,他遇上一位老道士。两人交谈之下,老道很赏识他的聪明能干,就收他为徒弟,从行囊里拿出一部书来给他看。这部书分上下两册,书上尽画着些希奇古怪的符号、写着许多佶倔聱牙的语句,上册是驱狐的秘诀,下册是捉鬼的符咒。老道郑重地把下册交给石太璞,叮嘱他说:“你要是虔诚地学好这本书,一切鬼物都能制服。”太璞大喜过望,恭恭敬敬接受了,并请问师父的姓名。
老道说:“我是河南开封城外玄帝观的,姓王名赤城。”师徒俩在一起盘桓了好几天,一个尽心教,一个认真学,太璞从此掌握了捉鬼的全部法术。回家试试,十分灵验,不久就名传远近,泰山一带有些人家遭到鬼物作祟,常来请太璞去驱除惩治。
一天,有一位姓翁的老者,带了一份很丰厚的礼物上门来求治。他说他的女儿被鬼所迷,病了好久,已经有生命危险了,一定要请石太璞亲自走一趟,上门治鬼。太璞听他说得那么凶险,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治,就决定跟老者去看一看,暂时不收礼物。
翁老者领着太璞,出城、进山,来到一个村子里,在一座大宅院门口停下,请太进去。休息片刻,一起到病者的卧室去察看。太琐看到在一间陈设华丽的屋子里,有一个少女睡在榻上的青纱帐中。婢女把纱帐钩起,太璞走上一步细细观察。看起来那病人才十四五岁,虽然面目端正,神情已十分萎靡,两眼紧闭,昏昏沉沉象睡着了那样。太璞再凑近些,侧耳听听她的呼吸,她忽然睁开眼睛说话了:“啊!名医来了!”
病人一开口,翁老者全家都又惊又喜,原来她已经有五六天不会说话了。石太璞心中有了点儿底,请老者到客厅去说话,首先询问病状。老者叹了一口气说:“一个月前,家里人忽然看到有一个少年闯进小女的卧室,白天黑夜粘在她的身边。走近些,看不见了,刚一离开,又出现。问他不答话,打他又抓不到。五天以后,小女就病倒在床,一天沉重一天。看来这少年一定是个恶鬼。”
“要是鬼,不难驱除,”太璞沉吟着说,“就怕是狐狸精——它们也会变了人形作怪的——那就不是我所能治得了的。”
“肯定不是狐狸,一定是鬼!”老者坚决地说,“就请先生大施法力吧!”
太璞答应试试,用黄俵纸写了几道符,贴在病人屋子的门窗上,自己留宿在翁家,想看看夜里的动静。
夜深了,主人家都睡静了,太璞还警惕地注意着宅院里的动静。忽然,“呀”的一声,房门开了,踱进来一个衣冠整齐的少年。太璞以为是翁家的什么人,站起身来招呼,请问他的尊姓大名。那少年拱了拱手说:“石先生,实不相瞒,我是个鬼,而翁家都是狐狸。他们家小女儿红亭的病,正是我造成的。狐狸要迷惑人,鬼却又能迷惑狐狸,这是很公平的事,先生何必要伤害我呢?”
太璞一听,倒也有点儿道理,便说:“既然如此,只要你离开这儿,我决不伤害你。”
“不!暂时我还不离开。红亭有个姊姊名叫长亭,很美也很识理,可以跟先生匹配。您是不是愿意向翁家求亲?那就待他家应允了再给红亭治病——到时候我将主动离开。”
太璞正想结婚成家,就接受了那位鬼少年的建议。当天夜里,鬼少年没有去纠缠病人,红亭安安稳稳睡了一宿。第二天早晨,翁老者高兴地来请太璞再进内室去诊治。太璞先把昨天贴在门窗上的符箓取下来烧掉,然后到病榻前看望。一抬头,看见床后绣幕里有一个人影站着,隐约间,高高的发髻,细细的腰肢,是个年轻的姑娘。太璞想,这大概就是长亭了。
他为病人切过脉,看看气色,说:“取一杯净水来。”
翁老者急忙亲自到室外去取水。“还要一块病人用过的手帕。”
绣幕后面的长亭听见,从箱笼里找了一块手帕送出来。太璞一看,眉儿弯弯,眼波流动,是个美丽的女郎。
石太璞顾不得她是狐狸变的,决定按那鬼少年所说的办。他等净水取来,用手帕沾了水向卧室四周洒了一遍,向翁老者告辞,说要回去配药,过几天再来医治。说完,他寻路回家,杜门不出,只等着翁老者再来请他。
石太璞一离开翁家,当天晚上,那鬼少年又来作祟。除了红亭重又昏迷不醒之外,家里好多人都遭到捉弄,有的被殴打,有的被滑倒,有的身上衣服突然起火。接连几天,片刻不得安宁,只有长亭没有受到滋扰。全家盼望着石先生来,却偏偏左等不到,右等不至。没有办法,老者派一个男仆牵了马去请,石太璞回答说自己有病不能出门。第二天,翁老者又亲自来到石家,石太璞装着有病的样子,拄了一根拐杖出来相见。老者问:“石先生,才几天不见,您怎么病了?”
“唉,不要提了,只因为家里没有眷属,生活无人照顾,衣食失时,得了病了。”
“那,先生为什么不结婚呢?”
“唉,就是找不到象您老丈那样门当户对的人家啊!”翁老者一听,心中有数了,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又问:“那么,先生今天能不能到我家去走一遭呢?”
“这……,今天实难从命,改日病好了我自己会来,不必烦劳您老人家来请啦。”
翁老者无法可想,只得告辞回去。
过了两天,老者又来了,太璞仍然拄着拐杖出迎。老者问候了几句,就说:“上次回家,跟我家老婆子商量了,只要您能把鬼赶走,使我全家得到平安——这两天那恶鬼越闹越凶了,我们愿意把大女儿长亭许配给您,也让您生活上有个照顾。”
太璞一听,正中下怀,立刻跪下来道谢,并且说:“既蒙老丈相爱,我也不敢为自己的病着想了,我们立刻动身,到府上去驱逐恶鬼。”
两人都骑着马赶到山里,进门看过红亭的病状,给她吃了一点药。太璞怕老者反悔,提出要求拜见岳母。翁家老婆婆猜透了太璞的心思,就出来相见,并且从长亭头上拔下一支金簪,作为凭证交给太璞。太璞这才心里落实,真心实意为红亭看病,重新到处张贴他的符箓,还为全家每一个人都念咒祛邪。这时长亭怕羞,躲着不肯见面了,太璞画了一道符,叫老婆婆送去给长亭佩带在身上。当晚,鬼影再没有出现,全家都平安无事。红亭也醒了过来,连接两天,吃了太璞的药,什么病都没有了,高高兴兴地在床上坐着说话,含羞带愧地向这位未来的姊夫道谢。
第三天,石太璞要告辞回家,准备成婚。翁老者殷勤地留他再住一宿,明天再走。到晚,老者备了一席丰盛的筵席说是表示谢意。酒席间,老者频频劝酒,主客都很高兴,直吃到太璞有几分醉意了,老者才作别回内室休息。
太璞满怀欢喜,醉醺醺地,刚要上床睡觉,忽然听得一阵打门声,很轻,但又很急。太璞立刻站起身来把门打开,一个人闪身掩进门来,原来是长亭。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家不愿践约,要用刀杀你,你赶快从后门逃跑吧!”
说完,又心急慌忙地溜出房间走了。
太璞这一惊,把酒都吓醒了。急忙轻手轻脚走过院子到后门口一看,门已经被锁死了。逃命要紧,他翻过院墙,借月亮光找到了路,拼命地奔逃。奔了一阵,见迎面过来一片火光。糟糕,一定是翁家的人拦截过来了。他急忙躲在暗处察看,认得是本城几个相识的猎户进山来打夜猎的。太璞这才惊魂稍定,迎上去招呼,推说是回家迷路,跟着猎户们在一块儿走。
太璞天明到家,越想越气愤:这老家伙真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帮你把鬼赶跑,把红亭的病洽好,你竟恩将仇报,不但赖了婚事,还想杀害我,能这样心狠手辣、过河拆桥吗!太璞要报仇,可对于狐狸精,他却奈何不得,——如果师父王赤城在这儿就好办了。要想上河南去找师父,但是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上的老父亲,不能长期离家;就此甘休,心中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正在疑难不决的时候,一天的傍晚,忽然有两顶小轿来到太璞家门口停下。是谁家的眷属来了?正是翁家老婆婆和长亭。延接进门,寒喧之后,老婆婆呵呵地笑着说:“石先生,那晚上怎么不辞面别呢,有啥难处为什么不找我老太婆商量啊?
太璞见了长亭,知道这是送亲践约来了,也就不再提那晚的事儿。进内室禀告了老父亲,当天行了婚礼。礼毕,太璞忙着要设宴招待岳母,翁老婆婆说:“不必不必,我还要赶回家去说服长亭她爹,这老头儿倔得很,要是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得为了长亭想想我老婆子。”
说完,告辞上轿回去了。原来,翁老者要杀害太璞,老婆婆并没有参与,到太璞逃跑之后才知道,为此老夫妻大吵了一场,至今互不讲话。那长亭更是日夜地哭,妹妹红亭也怨父亲不该这样绝情。今儿个送长亭来,是母亲的意思,老者并不同意。
太璞和长亭结婚以后,情投意合,生活得很美满。过了三个月,翁老者派车来接长亭,说要让闺女回娘家住几天。太璞想,那老头儿很鬼,要是长亭回去,可能不再放她来家,因此以老父亲的病为借口回绝了,不让长亭回家。长亭性情和婉,听候丈夫摆布,只是经常因想念父母而流泪。一年之后,长亭生了个儿子,取名慧儿,妈妈没有奶,请了个奶妈喂养,那孩子爱哭,到了晚上总是闹着要跟妈妈一块儿睡觉。
一天,翁老者又派人驾着车子来接长亭,说长亭妈妈日夜在想念着姑娘。长亭听说后禁不住悲从中来,泪眼汪汪地望着太璞。太璞心里不忍,就答应让长亭回娘家去叙叙,但讲妥不带孩子去,以一个月为期,准时回来。谁知道,长亭走了之后,一过半年,连个信息都没有。太璞气忿忿赶到山村去找,那座宅院里空空如也,人影都看不见。向左右邻居一打听,说翁家在五个月前就离此地,不知去向了。
太璞知道又上了老狐狸的当,愤恨难平,但是茫茫尘海,到哪儿去找他们呢?回家以后,心里想,如果长亭想念儿子,或许会千方百计逃回家来。又等候了两年,还是消息全无。每到夜里,那可怜的孩子总是哭着要妈妈,太璞听了心里象刀割,妈妈还会有回来伴着儿子睡觉的一天吗?
不久,太璞的老父亲病重去世了。这一阵,太璞为了想念长亭、照顾慧儿,心力交瘁。父亲去世又伤心过度,自己也病倒了。眼看着丧葬的事儿还没有办,三岁的孩子又无人照料,又急,又悲,又气,那病势竟日渐加重。这天晚上,寒热交加,神智都不清了,家里一个年老的仆妇正在伙房做饭,只剩下慧儿扶着床脚站在那儿一声声喊着爸爸。突然,太璞耳朵边似乎听到了妇女的哭声。挣扎着睁开眼睛一看,床前一个披麻带孝的女子在哀哀哭泣,正是长亭。太璞见了妻子,三年来积郁在胸中的悲愤都向咽喉间冲来,大哭一声,昏了过去。长亭忙擦干眼泪,给太璞按摩,好久,太璞才渐渐苏醒过来。他一张口,热泪又涌出了眼眶,吃力地说:“长——亭,莫非在梦中?”
长亭一面为太璞拭泪,一面自己又禁不住扑簌簌地掉泪,她说:“不!不是梦中。我被父亲带到东海,软禁了三年,最近全家因迁居又经过这儿,知道了爷爷去世的消息。我想,父亲断绝我夫妻之情我还能忍受,却决不应该禁止我给爷爷送葬,所以瞒着父亲,由妈妈帮助我回家来的。”
那慧儿起初没有认出妈妈来,爸爸昏死过去,他也随着大人在哭叫,当他听了妈妈说的话,这才依稀地辨认出妈妈,他扑了上去,含着眼泪连声地叫妈妈。长亭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抽抽噎噎地说:“宝贝,妈妈顺从了外公,可怜你三年没有妈妈了。”
慧儿搂住妈妈的脖子,把小脸袋偎在妈妈的颊上,喃喃地说:“妈妈,妈妈,今晚上你可要抱着宝宝睡了。”一句话,又引得太璞、长亭流泪难止。
长亭回家了,事情就有人管了,她振作精神,仗着邻居、亲成相助,办妥了丧事,又请医生给太璞治病,经营家务,照顾慧儿,做得井井有条。不到一个月,太璞病愈起床,而翁家又有人来了。来的是一个女仆,说长亭妈妈病重,一定要接长亭回去。太璞哪里肯放她走,长亭说:“看来妈妈真是病了。我为了爷爷去世,不顾一切地回来,现在妈妈有病,你怎能不让我回去呢?”
太璞有了前三年的经历,情知想留也留不住,只得长叹一声,随她去了。这一去,四年里杳无音信。太璞尽管旧情难舍,也只能咬咬牙忍着,惟有当慧儿问到“妈妈儿时才回来”的时候,才撩拨起他那解不开的百结愁肠。
一天,天刚刚破晓,太璞打开大门,那长亭忽然飘然来到。太璞惊喜交集,问她从哪里来的。长亭蹙着眉头坐下来,叹着气说:“自小怕走路,今儿一天一夜千里奔波,累死人了。”
太璞问她现在家住哪里,为什么来得这样急促,发生了什么事情?长亭想说又不说,只是长长地叹气。再三地问她,她才一面流泪一面说道:“告诉了你,恐怕我所难受的,正是你所高兴的——那年,父亲作主,我们全家搬到山西,租了当地赵员外的房子居住。父亲和赵员外很投契,把妹妹红亭许配给赵家的公子,结婚以后,发现赵公子是个浪荡子弟,狂嫖滥赌,夫妻关系很不好。红亭回家告诉了父亲,父亲发火了,留住红亭半年不让回赵家。赵公子几次接不到红亭,不知从哪里请来个恶徒,遣神调将,一下子把父亲抓去了;家里人都吓得四处逃散,至今没有下落。”
太璞听到这儿,禁不住拍着手哈哈大笑。长亭恼了:“他虽然待你不好,可总是我的父亲。我和你夫妻几年,没有一点亏待你。今天我家破人亡,你即使不顾我父亲,难道不为我想想?你听到我全家失散,没有说一句安慰话,反而高兴得这样,还有一点情义吗?”
说完,站起身来就往外跑。太璞急忙追出去,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太璞也觉得自己是太过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过了三天,长亭搀扶着她的妈妈,又来到太璞家里。太璞知道岳母的心肠是好的,正要开口慰问,长亭母女忽然都跪倒在地。太璞吃惊地扶她们起来,请她们坐下来有话慢慢说。母女俩都泪流满面。长亭缓了一口气,才说:“前天我赌气走了,今儿又要来找你,真没有脸开口。”
太璞诚恳地说:“岳父拆散我们夫妻,我不能不恨,但是,岳母对我的恩惠,你对我的情义,我并没有忘记。”太璞停顿一下,又继续说,“前天,听说岳父被人抓去,等于为我出了气,一时高兴,这也是人情之常,你不应该不体谅我的这种感情。”
“那天回去,找到了妈妈,才知道把我父亲捉去的,正是你的师父王道士,你能不能……”
“要真是我师父,那事情好办。可是,”太璞又难过起来,“岳父回不来,你父女不能团聚;岳父回来之后,你的丈夫儿子又要痛哭了。”
“不会,不会”翁老婆婆站起来说,“今后老头儿再不让你们团圆,我就跟他拼老命!”
长亭也说:“你别把父亲看得那么坏,你救了他,他试能不知感激?”
于是,石太璞即日动身上河南,到开封找到玄帝观,王赤城刚从山西回来才一天。王赤城问徒弟此来有什么事。太璞看见炉灶边有一只黑色的狐狸被缚倒在地上,笑着说:“徒弟是为这一只老妖怪来的。”于是就把结婚经过从实报告师父,并且要求把它放了。王赤城摇着头说:“这样狡猾的东西,宰掉算了,干嘛还要救它。”那狐狸听了,浑身颤抖,眼睛一闪一闪望着太璞。
太璞说:“它不义,我不能不仁,再不好总是徒弟的岳父,而且长亭母女都很懂道理,还是请师父宽恕了它吧。”
狐狸听到这里,眼睛里水汪汪的,使劲把身体塞进灶洞里去。
王赤城笑着说:“看来它还有羞恶之心、悔愧之意,好!就看在你的份上,放它逃生吧。”
太璞谢过师父,来灶下解开缚住四腿的绳索,那狐狸垂着头,摇着尾巴,出了玄帝观,向荒山野林飞奔而去。
太璞辞别师父,启程回山东。到家时,知道翁老者已经派人报信,把翁老婆婆接回去了。长亭告诉太璞,他们家已搬回山村故居,路近了,她要回家去探望一下父亲。她笑着说:“这次真的三天就回来,过去老是失信,现在你可信得过?”
太璞把慧儿叫到跟前,抚着他的头说:“这孩子生下来不久就没有妈妈爱护,但照样长到这么大了。我结了婚就象未婚一样,也成了习惯了。为了你,我不象赵公子那样,而且以德报怨,对你们翁家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你今番要回去我不拦你,要是你走了再不回家,那就说明你对我父子根本没有感情,尽管路近,我决不来找你,还谈什么信得过信不过呢!”
长亭走后,第二天就回来了。太璞很奇怪:“怎么三天没有到就回来?”长亭说:“回去以后,父亲还怪你不该在师父面前出他的丑,唠唠叨叨,我不爱听,过了一宿就走了。”
此后,长亭母女虽然时常来住,翁婿俩却始终不愿意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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