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乡愁》221
说完分产到户后,农村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将时间的指针拨回到我刚辍学的那几年吧。
那时候,还是我和邻居哥哥,刚从生产队分回一头老黄牛的岁月——
两家合着养一头牛,因为我家没有饲养牲口的棚子,加上草料不足,喂得老黄牛“牛瘦毛长”。
邻居哥哥厚道,嘴上不少,但嫂子怕是没少在他耳边吹枕头风。
后来,邻居哥哥还是迟迟疑疑地说出了他的打算:“或者,将牛卖掉,对半分钱;或者,将牛一家留下,估价后将牛价的一半补给对方。”
这个办法,生产队的其他人家已经实行了,大家也已经习惯。
于是,大家将牛牵到集市上试了下价格;邻居哥哥将牛留下了,给了我牛价的一半钱。
当时,邻居的一个四爷常年奔走在牲口市场,倒腾各种牲畜赚取差价。
对于急于用钱的农户,四爷就买下来牛驴或者其他牲畜,再慢慢地去卖。
有时候顺利,当天就卖了;有时候卖不掉,就爷儿几个牵回来一群牛驴。
在家饲养一夜后,第二天再牵着一群牲口,去其他的集市去卖。
往往再回来时,之前牵着去的几头牲口不见了,牵回来的是其他的牛驴。
做这个行当的人,叫“牛经济”——都是便宜买进,再待价而沽。
四爷常年奔走在各个集市,用这个手艺,愣是给四个儿子都盖起了房子,娶了四个媳妇回来。
一群儿子们学会了四爷的这个手艺,也成为日后谋生的手段。
孩子们都起来后,爷儿几个就分散着去赶周围的集市,生意范围也越来越大。
当时,就用分到的一半牛钱,委托四爷买了一头牛犊子喂着。
那几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但我家还住着当年爸妈建的土坯房,加上家庭条件不好,所以绝少媒人上门。
这时候,就应了那一句话:“饥不择食、慌不择路……”
但是,后面半句话,却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贫不择妻”。
所以,这几个表述人在困窘时的形容词,应该是这样的——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而我那时,正处在“贫不择妻”的阶段。
农村娶媳妇,不管家庭穷富,至少要有几间像样的房子,才能引得媒人上门。
当时,邻居的一个大娘和我们家相处得好,就自告奋勇地承担了媒人的角色,给我物色合适的媳妇人选。
大娘给我介绍的,是她娘家、也就是邻村的一个姑娘。
听大娘说,姑娘家是一大家子人,姑娘的爷爷有腌咸菜的手艺,常年赶集卖咸菜。
当时,我们那里习惯种粮食,但不善于种蔬菜。
虽然大家也知道“一亩园、十亩田”的道理,但古来就没有捣鼓“菜园子”的习惯。
猪往前拱,鸡往后扒,各有各的招数……
所以,冬春季节,除了吃点储存的大白菜和白萝卜,平时就要吃点自己腌制的“老咸菜”了。
贫困年代,即便我们村子在街上,五天就有一个集市。但能去菜市里去买点青菜的人家也不多,平时就是以“老咸菜”为主。
那时候,街头上也有专门卖“老咸菜”的。
虽然老咸菜的价格相对便宜,但再便宜还是要花钱不是。
所以,有些老娘们就自己腌点咸菜。
入冬时节,就煮点黄豆,在房顶上晒上两天。
之后等黄豆长毛,成为豆豉了。
就收下来,找些坛子或罐子,将几棵白菜或者白萝卜切块或片,一层白菜块或一层白萝卜片,洒一层盐巴,再洒一层豆豉。
之后,闷起来一阵子,等家里缺少青菜时,就打开咸菜坛子,舀出来当咸菜吃。
各家的厨屋(厨房)里,也都有几个黑黢黢、大大小小的咸菜坛子。
小时候,就看妈妈这样腌制过咸菜。
无数年后,妈妈腌制的咸菜得很咸、但很脆的口感,还在舌边打转,成为一种越来越遥远的乡愁。
斑驳竹影、袅袅茶香、悠悠古乐、卿卿佳人,穿越时光隧道,梦回大唐……
以至于无数年后,萍漂西南边陲时,因为吃不惯云南酸酸辣辣、但不咸的各种白菜,还去超市里找那种家乡的“老咸菜”,那种魂牵梦萦的“乡愁”的一部分。
偶尔,也会看到老家的“老咸菜”,都是黑不溜秋的疙瘩,干瘪瘪地缩在角落里。
因为南北运输的需要,那些咸菜就稍微晒干一些,被当地人称为“黑大头”。
每次买回来,都要洗洗切丝,倒点温水焖一夜,咸菜丝才开始舒展开来。
但即便泡了一夜的水,那些咸菜丝入口还是很咸,确实是来自北方的“老咸菜”。
只是,“老咸菜”在南方很不好卖,所以价格就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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