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从头条推荐的文章中,看到了一篇@半支莲6先生写给@汉魂唐风博士的商榷文:
针对划线句子,我同样也有疑问,但我的疑问是:为什么就一定要是睡觉的床呢?基于此,略陈拙见以引方家之玉。
一、从诗作版本来看我们当下流行的版本: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其实并不是这首诗现存的最早版本。最早的版本应是宋蜀刻印的三十卷本《李太白文集》,原作如下: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北宋郭茂倩的《乐府诗集》,南宋洪迈的《万首唐人绝句》,明代万历二十七年(1599)序刊本林兆珂编注的《李詩鈔述註》,明胡震亨注的《李诗通》,清代王琦注的《李太白全集》等,所用版本皆与此宋蜀本同,并无所谓“明月”。
这首诗是在流传的过程中逐渐变形的,有“忽见明月光”/“床前见月光”/“起头望明月”等等,有学者统计,至少不下50个版本。
而如今流行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明代以后定型的版本,又因《唐诗三百首》的家喻户晓而被广为传诵。但事实上,宋人比清人距唐代李白更近,记录的版本亦更接近原作的本来面目。因此,忠于原作,我们以宋蜀本作为参照和补充,“床前明月光”的“床”就很难是睡觉的床。具体分析往下看。
二、从诗作内容来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白—《静夜思》
其实除了版本外,这首诗的诗题也不止《静夜思》一个,清王士祯《唐人万首绝句选》、沈德潜《唐诗别裁集》,二者的诗题均作《夜思》。这就很值得寻味了,为什么要把“静”舍去呢?可能因为这两位大佬也觉得“静”字立不住脚。
若是睡觉的“床”,那么第一句就很难解释。“床前明月光”,唐朝时的房屋,窗户都是纸糊的,透明度极低,若有月色映入,也只是一团窗糊纸影,哪能看到清明似“霜”的月色?
划线句子的场景,很难实现。而半支莲6先生又说:李白“有条件”睡大床,没必要半夜了还“坐倚胡床赏月”。也有网友顺着这一思路说小时候自己家有天窗,琉璃瓦有透明的,光能照进屋里。
半支莲6先生的陈述后面会讲到这首诗的写作背景,我暂且先谈谈这位网友说的,假设就让李白那晚住在有天窗的房子里,月光刚好顺着那几片透明的琉璃瓦漏进来,照在地上,但是李白举头能透过那三两透明瓦片看到月亮,这概率不跟五千年才出一个李白一样吗?
而且,后面的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个人在睡觉的床上,时而举头时而低头,怕不是个傻子?而且,举头能望到明月起码得头顶上空一片天窗,但正常人家都不会这么设计房屋,更何况旅馆,三两片透明的瓦可以漏月光以照明,但一片的话,晚上可以采月光,白天也可以采日光,一片连在一起的透明瓦片搁在夏天就不怕被太阳晒死?
三、从创作背景来看李白于公元726年(唐玄宗开元十四年)旧历九月十五日扬州旅舍创作了《静夜思》这首诗,同时同地创作的,还有《秋夕旅怀》,全诗如下:
凉风度秋海,吹我乡思飞。
连山去无际,流水何时归。
目极浮云色,心断明月晖。
芳草歇柔艳,白露催寒衣。
梦长银汉落,觉罢天星稀。
含悲想旧国,泣下谁能挥。
所以,写《静夜思》的时候,他真的很有可能没在屋里睡觉,甚至不幸被评论区吃瓜的网友们言中了,他有觉不睡,喝多了,跑出去吹冷风。因为,《秋夕旅怀》必然是写在屋外的,不信读一下上面的诗。“吹我乡思飞”与“低头思故乡”,同样思乡,着实没必要一时跑到外面吹冷风,一时回床上躺着感受月如霜。所以,《静夜思》写在屋外也合情合理。
而此时已入秋:
“按生活常理,只有在可能下霜的地方,人才会联想到霜,屋里什么时候也不可能下霜,为什么诗人在屋里会‘疑是地上霜’呢?”因此,“我们可以断定,诗中的‘床’肯定不是睡床。”
——程瑞君《唐诗名篇词语新解五则》,《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一九九五年第二期
至此,便能解释得通为何原来版本有“举头望山月”句,因为他就是在户外。
至于“床前明月光”的“床”究竟是何种“床”,我只能说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床”一样,都不是睡觉的床,毕竟,青梅不可能结在屋内不是?至于半支莲6先生说的:
《孔雀东南飞》这里的床可以肯定一定是坐具而不是睡床,毕竟,媒人再大,正常人也不可能把媒人迎到自己床上来,媒人也不可能往人家里床上去坐。
如今盛行的“明月”版本是一场美丽的误会,以致造成了此诗的万种解法。但从忠于原诗版本的角度而言,“床前明月光”的“床”不可能是睡觉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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