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来自网络 图文无关我们在单位附近的小区租下一楼的一个套间,收拾一番添置几样居家必需物品就算安顿下来了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接送女儿上学放学,有时去看场电影或者与朋友小聚,平淡的日子忙碌而充实,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她不粘你了?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她不粘你了(她不认得我了)

她不粘你了

配图来自网络 图文无关

文 | qq小灰鼠

我们在单位附近的小区租下一楼的一个套间,收拾一番添置几样居家必需物品就算安顿下来了。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接送女儿上学放学,有时去看场电影或者与朋友小聚,平淡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某天下班后我正准备开锁进家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形,从单元门口连拉带拽拖进来一个满满当当的蛇皮袋,然后直起身子呼呼喘气。

我扭头看去,原来是一位个子瘦小的大娘,面生得很。我天生脸盲再加上性情清冷,即便见过三五回面了也难以留下多少确切印象,因而在楼里住了大半年了,还是认不清几张面孔。我并不以为意,大家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何必在并非发自内心的诚恳致意而仅出于表面应付的言笑晏晏上费神费力呢?所以,平常在楼道里碰见左邻右舍,至多是淡淡一笑算打了招呼。

可眼下看着大娘力不从心的样子,我有些不忍,主动问道:大娘,您住几楼,我帮您送家里去吧?

六楼……陈老师……太麻烦你了。

我一边赶紧说明我不是老师,一边用力提起沉甸甸的蛇皮袋,心里疑惑大娘是不是认错人了。袋子实在太重了,我歇了四五回,总算爬到了六楼。

大娘告诉我六楼是小女儿家,她打算在这里住几个月,顺便带了一袋自己种的蔬菜,能吃好多天呢。今天一大早,先是背着袋子走了一里多路到320国道边搭中巴车来县城,在东站下车又坐了一程公共汽车,下了公共汽车再扛到这里,实在挪不动腿了。

又说之前在这儿住过几个月了,听二楼的邻舍说我是老师。

原来如此。

大家都是邻居,别客气。我边说着边往楼下走。

大娘一把拉住我,执意将两个大萝卜塞到我手里,坚辞不下,只好承了大娘的情了。

通常一旦对一个人构建起了印象,碰面的几率便陡然增加。自搭过一把手以后,我发现经常会遇上大娘,她要么下楼去遛达,要么上楼来做饭,要么和小区里的年岁相仿的大伯大婶们拉家常。

大娘一看到我就喊陈老师,我每次都要申辩一番。无论怎么否认,下次见了依旧如此。我只得作罢,囫囵着应了。

以我的经验而言,认识且了解一个人之后,大多数情况下会成为一种负担。因为你所了解的,远非荡气回肠的旷世传奇,只不过是数十载平淡无奇甚至令人唏嘘不已的琐碎过往。而你忍不住会去关心和挂记那个人,好像自然而然地担负了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

随着频繁的打照面,我慢慢将碎片似的信息拼凑出大致完整的概况:

大娘今年六十二岁,家在与县城相邻的一个乡镇,有一儿两女。大女儿嫁在本镇,在家务农。儿子大学毕业去了外省工作和定居,后来在城里娶了媳妇,总是忙,好些年不曾回老家了。小女儿在永丰街上租铺面做生意。六楼的房子是小女儿两口子去年买的二手房。小女儿一家四口吃住在店里,两个小孩就近上学,平常不大来小区。

大娘自二十年前老伴因病去世后一直独住老家,现在年纪大了想和后辈一起住,万一有事好有个照应。儿子离家那么远,再说大娘过惯了农村里的日子,一提起大城市就发怵。城里人挤人车挨车,一出门就两眼墨墨黑,哪里分得清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呢,又听不懂城里人的话,城里人更是没法听懂咱乡里的土话,一丁点东西都要费钱买……当然这些都是想象的,儿子儿媳妇从未开口提及接老娘去城里一起住。

儿子隔着远远的时空与姐妹们达成了一致意见。老娘轮流住两姐妹家,每家住三个月,儿子承担老娘的吃穿用度,老娘在谁家住钱就归谁管。因而大娘来小女儿家住,其实还是一个人独居六楼。

一满三个月,大娘就会离开,再过三个月,又忽然出现在小区里。

在楼道口遇到大娘。大娘又喊陈老师。

大娘,您老人家身体健朗得很呐。

只盼没病没灾,自己能保住自己就好,可不敢给崽女添麻烦。

唉,要是哪一天动弹不得了,那可是害人害己的罪过啊。

不知大娘为何突然加上了这么一句,眼窝里淌着深深的担忧,我心里不由得一颤。

莫胡思乱想,您老会活到一百八十岁的。

日子如水般流过。一切如常。

我又在楼下遇到大娘。大娘拄了一根拐杖。

大娘,您老人家这是怎么啦?

唉,是我自己不争气,摔断了腿。在乡里扯萝卜时摔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您上楼下楼怎么办?女儿会过来照顾您吗?

她们哪里有空,都忙不赢呐。大娘连连摇头,直摇得像一只拨浪鼓。

那您以后千万得小心啊,不能再摔着了。

谢谢你啊,陈老师。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几个月以后大娘方才摆脱了拐杖,但腿脚不见从前的利落劲了。

不觉已是深秋,天气寒凉起来。周末,我和女儿窝在家里看电视。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大娘。

我钥匙落家里了。出来才晓得外面蛮冷。衣服穿少了。借你手机打个电话行吗?

大娘抖抖索索从衣袋里摸出一掌心大小的本子,一边解释似地念叨着:我记不住他们的电话了,只好随身兜着这本电话簿。

电话簿塑料封面的四个角已磨得褪色起毛边了。我照着大娘的指点拨通了电话簿第一页上的号码:你好,我是一楼的邻居,你妈妈有事找你。

要她接电话咯。

没有客套,没有称呼。我遵照命令马上将手机递给大娘。

虽然没有开免提,我依然清晰地听见了手机听筒里冲出来一连串裹着辣椒味的呛人的声音。

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天天就晓得烦人……你还有什么用咯……

电话不由分说地挂断了。大娘呆呆地站着。

大娘,我这里有一身加绒保暖衣,已经洗过了,还没有穿过的,您要不嫌弃的话就换上吧。

这怎么使得呢?怎么使得呢?大娘一脸十分的为难。

没事,先穿上吧,要是着凉感冒了更受罪呐。

那好,多谢你,多谢你啊。

下午我和女儿在小区院子里散步。迎面看见大娘唯唯地跟在一个敞着大红风衣的年轻女子后面。被风掀起的风衣下摆夸张地飞扬着。女子一脸愠色。

大娘抬头看了我一眼,显出赧然的神色,破天荒地没有喊陈老师,我也识趣没有做声,只对大娘点点头表示打了招呼。

擦身而过时,风衣女子的高跟鞋踩得水泥路面咚咚咚咚直响。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发觉大娘瘦小的身形好像愈发矮小了。

父母老了以后,在子女面前是否都会不知不觉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了呢?像极了小时候的我们害怕父母怒气冲冲的样子。只是如今倒了个个儿。

那天下班回家迟了,女儿嚷嚷着饿了,我正手忙脚乱做晚饭。

门外有人连喊了几声陈老师。我知道是大娘,赶忙关火来开门。

灶打不着了,不晓得是没得液化气了,还是灶烂了?

好的,我们帮您去看一下吧。

又要麻烦你们了。

您莫总是见外。

我喊我家先生一起去看一下是咋回事,毕竟摆弄煤气灶的事还是男人在行。

大娘抢先进屋开了灯。先生到厨房里摇一摇液化气罐子,说至少还有半罐子气。再扭煤气灶的点火旋钮,打不起火,应该是电池的问题。我回家取来一节一号电池,先生熟练地换上。再扭旋钮,在“哒哒哒”的声音里灶口吐出了一圈淡蓝色的火苗。

我这才注意到,砧板上的小碗里面卧着几坨霉豆腐,表面泛起一层出坛多日的那种“白”,旁边水槽的沥水篮内铺着几片已经撕碎的白菜。白菜蔫蔫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估摸着大娘的晚饭应该是霉豆腐就着清炒白菜下饭吧。

有多少父母多少老人这样安静无争地活着,不敢过问子女们的事情,不愿意麻烦后辈,将就着对付三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甚至晚上连电灯也舍不得开。老人的白天和黑夜是寂静的,是孤独的。我想起我的母亲曾经一个人在老家大约也是这般清苦地过着日子吧。

我们在这里住到第十年时搬家了,搬进了新买的房子。

许久以后,我在农贸市场大门口的酱菜摊位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头花白的乱发,佝偻着身子,我上前大声喊道:大娘,您老人家逛街来啦?

老人循声看过来,仔细瞅了瞅我,游离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数遍,似乎努力想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然而终究是徒劳,只剩下一脸陌生的茫然。

十年光阴,足够催人老去,老到足以使人忘却曾经所有的过往,无论从前经历过多少酸甜苦辣咸,多少喜怒哀乐悲。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总有一种说不清滋味的怅然若失袭上了我的心头。

在人来人往喧闹不休的街头,老人慢慢转身离去。

微驼蹒跚的背影在寒意渐浓朔风渐起的初冬里,仿佛随时将要飘落的一片凋零的枯叶。

哦,她已经不认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