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天花(Smallpox),年轻的朋友们已经不太知道了,但是对于上个世纪70年代之前出生的人来说,天花是极其恐怖的。(天花病患的照片太容易引起不适,这里就不放了)
天花曾是一种在全世界流行的传染性强、致死率极高(大约30%~35%)的疾病。天花的病原体被称为天花病毒(Variola virus),它是一种大型、呈砖状、具有DNA双链的病毒。
天花病毒的前身很可能源于1.6~6.8万年前的非洲啮齿动物身上,在演化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后来的天花病毒。
透射电子显微镜下的天花病毒
天花之殇大约3000~4000年前,古埃及人惊恐地发现,很多人突然出现了发烧、头痛、乏力的症状,接下来病患身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疹,并开始化脓。当化脓的脓包逐渐收干,形成了厚厚的结痂,并最终留下永久性的瘢痕。如果疫情中某个病患没在头3~5天内死于毒血症或大出血,很幸运躲过了后遗症失明,那最后也将会留下一脸麻子。
这是人类最早关于天花的记录。下至奴隶、平民,上至贵族、法老,谁都无法逃脱天花病毒的摧残。
拉美西斯五世(Ramesses V)木乃伊上的天花迹象(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第二十王朝的第四任法老)
天花病毒既可以通过空气飞沫传播,也可以通过接触传播,因此传播速度惊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即使宿主去世,天花病毒依然能存活数月之久。
由于古人完全不知道微生物的存在,这些因素往往会导致灾难性的天花疫情。因此,天花病毒极大地影响并塑造着古代历史。
公元前1000年,天花病毒由埃及传入了印度;公元前430年,天花病毒袭击了古希腊;1世纪东汉初期,天花病毒由印度经越南传入中国;2世纪时,古罗马遭受到天花病毒肆虐15年,在某些地区被杀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口;735~737年,日本天花大流行,夺取了近三分之一人口的性命;16世纪全球性天花大流行;18世纪,天花是欧洲人类最主要死因——每年会有约40万人因此丧生,并造成了三分之一的失明。天花病毒还造成五位欧洲君主死亡。在俄罗斯,有七分之一婴儿死于天花。
即使到了20世纪,天花仍然造成了约3~5亿人死亡,甚至50年代的初期,全世界每年估计仍有5000万天花病例。在1967年,世界卫生组织(WHO)估计该年有1500万人感染了天花,并导致200万人死亡。
寻找对抗之途面对天花病毒这个恶魔,人类从来没有放弃抗争。
起先,人类寄希望于神明的佑护,许多文明的神话中都能找到主掌天花的神明。古印度的“天花女神”湿陀罗(英语Shitala)恐怕就是其中地位最高也最古老的一位了。印度人不论健康与否都会到圣坛拜祭,祈求自己能远离天花恶魔。
古印度的“天花女神”湿陀罗
再比如古老的奥里沙信仰(Orisha)中也有“天花之神”索波那(Sopona)。信仰沙信仰的约鲁巴人(Yoruba)认为天花是“索波那神的不满”造成的。为了表达对神的尊敬,约鲁巴人不敢直呼索波那神,而是常常称呼他为Omolu等代称或头衔。
西非约鲁巴人的“天花之神”索波那
至于我国,民间就有痘神和痘疹娘娘,若有人罹患了天花,人们会在病人的家里放置圣坛,祈求疾病能尽快消失。
然而,神明还是无法保佑疫情中的人们免于死亡或者伤残。
因此,古代的医生们试图找出有效的药物对抗天花病毒。比如我们中国人常用桑叶、菊花、杏仁、犀角、绿豆、黑豆、扁豆以及甘草、金银花、橄榄、莱菔,试图治疗好病人,但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那一旦出现疫情,如何对待病人,最大程度降低人员损失呢?只有一个办法——隔离。
现代医学隔离制度起源于欧洲14世纪中期,人们发现它适用于所有的传染病。因此,欧洲经常用隔离的方法防止包括天花、鼠疫等传染病蔓延,并取得了成功。
直到1972年,南斯拉夫出现了欧洲最后一次天花爆发,隔离制度仍然继续起到了防止疫情蔓延的效果。在世界卫生组织的协助下,这次疫情被迅速扑灭。
此外澳大利亚及新西兰也是靠严格的隔离政策应付天花病例。
然而在古代中国,尽管人们也发现隔离可以防止疫情蔓延,由于儒家观点认为隔离是“不仁”,往往无法控制疫情,但是这却导致古代中国医学朝着另一条路线探索。
人们很早就注意到,曾经患过天花的人不会再得天花。或许是人们偶然发现,皮肤有损伤的人接触天花病患身上的痘痂、浓汁后会轻度感染天花。这些经验使得北宋时出现了人痘接种术,主要是用棉花蘸取天花病患身上脓疮里的浆液,塞进被接种者的鼻孔,让被接种者产生轻微的病毒感染,从而获得终身免疫。
人痘接种术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天花在中国的传播,这种方法逐渐传遍亚欧大陆,18世纪初传到了遥远的英格兰。
不过,人痘接种术还是有很多缺陷的。首先,被接种者接种的就是天花病毒,所以有很大的概率真的得天花;其次,即使接种成功,但在产生完全的抵抗力之前,很容易传染他人。显然,这种方法需要极大的改进。
在英格兰,一些研究人员注意到,曾经感染过牛痘的人对天花免疫。这些研究人员意识到,用牛痘代替人痘用来接种或许将是最好的方案。这些人中最具有决定性贡献的是英国皇家学会会员爱德华·琴纳(Edward Jenner,也称作爱德华·詹纳)。
“疫苗之父”爱德华•琴纳
1796年5月14日,琴纳进行了实验,为一名八岁男孩詹姆士·菲利浦接种牛痘,用于预防天花。六个星期后,琴纳再次尝试为男孩接种天花。
结果,男孩完全没受到天花病毒的感染,成功证明了牛痘能让人产生对天花病毒免疫。琴纳之后还为其他23个人接种了牛痘,并成功验证了他的免疫设想。
于是,琴纳为他的方法命名为“预防接种”(Vaccination,Vacca是拉丁文中“牛”的意思),并在1798年出版关于预防接种办法的书:《关于牛痘预防接种的原因与后果》(《An Inquiry into the Causes and Effects of the Variolae Vaccinae, a Disease Known by the Name of Cow Pox》)。在书中,他首次使用了病毒(virus)一词。
至此,人类终于找到了能够对抗天花病毒的正确途径。琴纳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让天花在地球上绝迹。
扑灭天花行动琴纳提出牛痘疫苗的“预防接种”后,得到当时西方列强国家的认同和接受。牛痘疫苗传遍欧洲、新大陆、以及各殖民地,“预防接种”也逐渐成为列强国家法律上的强制行为。因此,天花这种困扰人类数千年的疾病,首先在发达国家消失了。
不过,人类是唯一的天花感染源。只要全球还有一个天花病毒的携带者,天花随时会死灰复燃。所以,国际合作势在必行。在美洲,泛美卫生组织(Pan American Health Organisation)努力推动着整个南半球的天花扑灭行动。
大约在20世纪50年代,除了阿根廷、巴西、哥伦比亚及厄瓜多尔外的美洲国家也解除了天花病毒的威胁,天花在全球一半的地区都消失,美洲的成功,使得人们确立了扑灭天花的信心。
为了协调全球根除天花,1966年,国际天花根除小组正式成立了。世界卫生组织加大资金援助,设立国际医疗顾问团队,采用新的疾病监测机制。此外,苏联和美国还捐赠了大部分天花疫苗,直至发展中国家能自行生产疫苗。
最后一位自然感染典型天花病毒的病人——拉希马·巴努Rahima Banu(1975年)
1978年之后,全球再也没有发现自然感染的天花病例。经多番实地考察,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在1979年12月9日宣布了天花已经绝迹的消息。
1980年5月8日,世界卫生大会通过WHA33.3决议案,正式宣布:“人类经已摆脱了天花的缠绕——一种自文明初启便导致数以万计人死亡、失明、毁容的疾病,一种在10年前仍肆虐亚非与南美的疫症。”琴纳的梦想在全球合作的努力下终获成功。
天花病毒已远离我们,愿所有的疫病源都能像天花病毒一样,最终被人类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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