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小斌
酒过三巡，成嘛晒得紫红紫黑的脸开始涨红了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他放下酒杯，把头低下，右手几个手指轻磕了一下桌面，似想起了往事，娓娓而道：“终于从泥沼里走出来，回望走过的路，真有点想哭的冲动。”
对于他的这番话，我有点诧异。印象中他一直凭着自己的勤恳努力把日子过得稳稳当当的，自己开了个煤球厂，有几部车子，还有两部勾挖机，在城里买了房，这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怎么还说从泥沼里走出来啊。看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低下头想着自己的生活，看来是我进取心不够，成嘛的那种生活不是人心不足，而是对生活的激情无限吧。我插话说：“你成嘛就不要说从泥沼里走出来吧，你这样一说，我们这样的生活不就是处在水深火热中了吗？”没想到成嘛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当初我车子出事以后，生活是如何地艰难困顿。”我这才知道，七八年前他新买的东风货车在广东连平出事，请来的司机把停靠在路边的十辆新东风货车全部撞了个遍，损失五十多万。而保险公司又不理赔，打官司又输了。生活一下就陷入了泥沼，天空一片阴霾，连运转地红红火火的煤球厂似乎也要关门了。不得已，他向他做稀土生意的大哥借五仟元钱运转，却遭闭门羹。坐在大哥家门槛上，听着大哥和大嫂为他借钱的事在里面大吵特吵，“我真的觉得那一刻生活于我是如何地暗淡”，说到这里，成嘛的眼眶开始红了。我忙举起酒杯，对他说：“来，成嘛，敬你一杯，为你现在的成就！”
成嘛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叫“成”字的时候得把音调拉长，这样才叫得有客家语言的那种味道。他小时就长得虎头虎脑粗手粗脚，给人憨厚老成之象。小时他们村里的一帮小孩结斧头帮，咋咋呼呼，惹得学校到处鸡飞狗跳，独他和那帮小孩保持着一份差距。后来上初中，其学习的那股韧劲和吃苦劲头我实在是望尘莫及，每天晚上点煤油灯学习到深夜，早上又五六点钟起来读书。人说，石头夯久了，都能夯出花来，何况是读书？照理说，这么用功刻苦的好学生，学习成绩当是非常不错。但是偏偏不知怎么了，成嘛的成绩就是上不去，最终他只是读了一个职校。想起“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这句话，对比成嘛的读书，真是欲哭无泪啊。好在，此事没应在读书上，倒应在了他的生活上，也算是天不谬人，老天总是公平的。
望着憨厚老成持重的成嘛，不由想到他的一件趣事。那是他读职校时，到同学阿龙家去割水稻。想着割水稻是个力气活，他起了个大早在家吃得饱饱的就到同学阿龙家去，没成想阿龙因琐事跟母亲呛了几句，干脆乐得一走了之，这农活嘛，实在是又苦又累。成嘛到得阿龙家，阿龙早走了，倒是阿龙的母亲，正为少了一个劳力而发愁，看到成嘛五大三粗地来帮忙，立时喜上眉梢。把客家人热情好客地本事甩了出来，立马跑进厨房里炒了一大海碗蛋炒饭，端上桌叫成嘛吃。本来早就吃饱了饭的成嘛面对着炒得喷香的米饭，耳边阿龙母亲“进个扶钳（客家话，指门槛）哩三碗饭介！我才炒了一碗饭哩”，不由自主就端上了碗。哪知道那海碗实在是大，成嘛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但这么大人了，又不好剩饭，硬着头皮，翻着白眼，终于把那么一大海碗饭吃完了。吃了个肚子滚圆溜实，腆着肚子走到田里，望着一大片金黄的稻浪，成嘛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田塍上，起不来了……同学阿根复述这掌故之时，我们一个个笑弯了腰。那场景让我想起《红楼梦》中刘姥姥在大观园中赴宴时的话：“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但这种实诚最终在生活上成就了成嘛，靠着那种老牛般的勤恳踏实，他一步一步终于走出困境，迎来一片艳阳天。
正如歌里唱的：“生活是一团麻，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生活是一根线，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呀；生活是一条路，怎能没有坑坑洼洼；生活是一杯酒，饱含着人生酸甜苦辣！”只要你真正付出了，生活，总会给你回报的，正如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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