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我可能永远也看不腻的战争片。
记不清是第几次,我看这部电影的次数大概已经达到了两位数,从一个青涩的对战争抱有幻想的小男孩,看到如今成了满腹文人牢骚的男青年,仍然看不够,看不厌,看不腻。
自从人类开始拍电影,就不会少了战争片,正如有人类以来,战争总是如影随形。战争意味着大规模的人力、物力投入,意味着金戈铁马、九死一生,总是让人联想到史诗。在和平的国家和年代,绝大部分资源被运用在经济发展和社会建设上,战争似乎已经消失匿迹。然而好的战争片,就是能够让处之泰然的观众抓心挠肝,使浸淫安逸太久的心灵惊悸。
电影本身和文学一样,本质上都是在讲人的故事,武戏如枪炮齐鸣、千帆竞进大场面只是确保了票房,而那些对话、塑造的文戏才到底是电影的灵魂,对于战争片亦然如是。大师弄懂了这个道理,于是他们拍出的战争片不会流于庸俗,不会和一系列“抗日、抗德、抗俄神剧”摆在一块,成为茶余饭后七大姑、八大姨聊天时,背景里热闹的打打杀杀,而只会成为心灵深处永恒的里程碑。
国内的电影导演们啊,看看你们拍出的一系列“战争大片”,找些或是年轻靓丽,或是所谓“戏骨”的演员,脸上抹抹灰,炸炸几个闷雷,然后再随便抱着战友嘶吼,挤出几滴眼泪,便冠之“悲壮”,这样的事情下流得很。
主旋律从来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如何去讲述一个好的故事。
毫不夸张地说,《拯救大兵瑞恩》就是最最最教科书级别的美式主旋律,但它却是一部可以把全世界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看感动的美式主旋律。气不气?因为它归根结底是在讲述平凡士兵的故事,没有高大上的理念,没有形而上的意识形态,有的只是战争和身处战争中的士兵。
他们或哭或笑,他们拿枪射击,他们中弹身亡,他们思念家人,他们贪生怕死,他们舍身取义,于是他们便“活”了。
在1999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拯救大兵瑞恩》惜败给了小资的《莎翁情史》,我却觉得不是它失去了奥斯卡,而是奥斯卡失去了它。斯皮尔伯格不愧是国际一线导演,甚至堪称是能和希区·柯克、库布里克相比肩的电影大师,从开场几近“一比一还原”的23分钟诺曼底登陆,到“为什么要让八个人去救一个人”的残酷悖论。
那场硝烟散去的二战,在你的面前徐徐展开。
犹记得,海滩上被炸断了手的士兵强忍着剧痛捡起断肢;犹记得,被子弹击中的士兵用尽最后的气力呼喊着“妈妈”;犹记得,三封阵亡讣告送达时,那个母亲绵软无力地倒在地上的样子;犹记得,那些空降兵,看着自己阵亡战友的铭牌被人玩弄时眼中的怒火;犹记得,米勒上尉缓缓地说:“每杀一个人,我就离我的家越远”;犹记得,在德军发动进攻前,士兵们坐在柔和的午后日光里,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犹记得,阁楼上,德军士兵的匕首慢慢地插进犹太士兵梅利西的心脏;犹记得,在炮弹打过来时,狙击手杰克逊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战友卧倒;犹记得,放走德军俘虏的软弱翻译厄本看着自己放走的俘虏重新拿起武器杀人,他终于扣下了扳机;犹记得,弥留之际的米勒上尉抓住瑞恩的手,对他说:“别辜负这一切”;犹记得,年老的瑞恩在上尉坟前,哭泣着让自己的妻子说“他没有辜负这一辈子”。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这就是战争,几千万人为了某个扯淡的原因去杀几千万个素不相识的人,然后留下永远的创伤。
每一个男孩当然都希望自己是个横刀立马的战争英雄,这部电影塑造的群像,简直可以让全世界的战争片导演和编剧当作教科书学习。我想当谁呢?当然最好是米勒上尉,处事不惊、训练有素,如同天神下凡;霍华德军士长也不赖,坚毅刚强,没事还总能幽上一默;刺头兵莱宾和狙击手杰克逊也好,这两哥们临阵不乱,大杀四方,至于犹太人梅利西、军医韦德、空降兵瑞恩,都是士兵楷模,能当他们都值得。
可是,我到底会是那个厄本,这个角色才是这部电影的灵魂人物,也是老斯之所以高于其他导演的地方,因为他怂啊,怂得要命,眼见战友死在面前就是不敢上前帮忙;他滥竽充数啊,说自己法语、德语好,结果听也听不来,说也说不好;他还是个理想主义者,相信什么“战争会磨练人的意志,对我而言是好事”这样的屁话。
但他最为真实,他放走了俘虏,是因为对战争仍抱有幻想,可是最后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放走的俘虏,不是他丢了人性,而是他成长了,他明白了,战争不是靠感化就可以打赢的,希特勒可不会坐下来听你讲什么“西线无战事”。那个俘虏侮辱了正义与人性,既然如此,便一枪了结他,为了米勒,也为了这场该死荒唐的战争。
仍然记得那样一句台词,是霍华德军士长对米勒上尉说的,“也许当我们日后回忆起来,会觉得拯救大兵瑞恩,是我们在这场操蛋战争中唯一做过的好事”。这句话消解了主旋律,却又支撑了主旋律,它告诉我们,伟大的终究是人本身,而不是某个国家或者意识形态。
它值得。
花上2小时49分钟看一遍《拯救大兵瑞恩》,大概是我生命中最值得的事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