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里面一共就描写了四对夫妇,裕王夫妇,海瑞夫妇,高翰文夫妇,齐大柱夫妇,其中以高翰文夫妇的故事最是曲折离奇动人心魄。

最初在沈一石声称芸娘看上了高翰文的时候,我相信观众都会半信半疑:

为什么让芸娘和高翰文在一起(芸娘会看上高翰文)(1)

杨金水望着他:“你嫌弃她了?”

沈一石抹了把眼泪站了起来:“干爹领会错了,是她嫌弃我。”

杨金水:“不会吧?”

沈一石:“她怎么想我心里比公公明白。她是看上那个高翰文了。

“怎么会?”杨金水一怔,“你们几年的交情,你还养着她一家子,就这回她见了那个什么高翰文一面,就看上别人了?

沈一石:“芸娘本是个心高的人,跟着我,她心里憋屈。

杨金水:“什么心高?秦淮河尽出这样的biao子!她要敢住着南京又想着北京,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沈一石:“公公!这几年她肯为了我伺候公公也不容易。念在这一点,您就真把她当女儿看吧。”

杨金水望着他,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哪,吃亏。面带权谋,心肝肠子都是软的。”

——节选自《大明王朝1566》

在这之前,芸娘和高翰文仅仅只是有过一次交集,而那次交集,还是一出沈一石精心安排的极度恶心人的仙人跳,

为什么让芸娘和高翰文在一起(芸娘会看上高翰文)(2)

“什么杨公公?什么‘对食’?”高翰文这时似乎已经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布设的局里,却仍然难以相信,便不看那四个太监,望向芸娘。

芸娘这时依然坐在琴几前,非常平静,望着高翰文:“杨公公就是织造局的监正,我是伺候他的人。宫里把我们这样的人叫做‘对食’。”

高翰文的脸立时白了,气得声音也有些颤抖了:“那个沈先生呢,也不是你的叔父吧?”

芸娘:“他是江南织造局最大的丝绸商。就是他花了钱从苏州买了我,送给了杨公公。”

高翰文的胸口像被一个重物砰地狠击了一下,两眼紧紧地盯着芸娘。

芸娘也深深地望着他,那目光毫不掩饰心中还有许多无法言表的诉说。

高翰文:“告诉你背后那些主子,我高某不会写下任何东西!”说着,一转身又站住了:“还有,以后不要再弹《广陵散》,嵇公在天有灵会雷殛了你们!

芸娘颤抖了一下,眼中又闪出了泪花。

高翰文这才大步向门口走去。

——节选自《大明王朝1566》

因为在这件事,高翰文彻底地从一个文艺小青年醒悟过来,人生中头一回知道了什么是肮脏龌龊什么是卑鄙下流,在他眼里,芸娘和陷害他的沈一石都是同一路的货色。

为什么让芸娘和高翰文在一起(芸娘会看上高翰文)(3)

高翰文睁开了眼,望着她。

芸娘迎着他的目光:“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可这也不管用。我毕竟跟了杨公公四年,知道的事太多了。”

高翰文心头蓦地涌出一丝酸楚,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离开杭州前一夜海瑞的那句话:“只有沉默,才可能出狱……”

芸娘这时已不看他,她要把该说的话今天晚上都说了:“我知道,自己贱。你心里从来就看不起我。可我跟着你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没有谁安排我要从你身上套出什么东西。”

高翰文忍不住接言了,淡淡地说道:“我身上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套。什么杨公公也好,吕公公也好,加上今天晚上来的陈公公,他们把我高翰文也看得太高了。”

“你本就不高!”芸娘突然有些激动起来,“这几个公公,还有朝廷,从来也就没有谁把你看得很高。”

高翰文倏地站起了。

芸娘仍然定定地坐在床边:“让我跟着你,不是因为你有多要紧,而是为了看住我。沈一石让我跟了杨公公四年,是为了保住他的家财,保住他的身家性命。现在这些公公让我跟着你,那是因为沈一石死了,杨公公疯了,万一皇上再要追究江南织造局的事必须留下我这个活口。”

高翰文轻蔑地笑了:“让你跟着我进北京的时候,杨金水疯了吗?真像那个吕公公说的,他的这个干儿子好起来比谁都好?”

“吕公公说得也不全错。”芸娘答道,“杨公公坏的时候是比谁都坏,可也有待人好的时候。”

高翰文:“一个日霍斗金的太监,他会对谁好?”

芸娘:“太监也是人。就因为他欠了太多的债,是债都要还。”

高翰文:“欠谁的债,我高翰文可与他们没有一文的债务。”

芸娘:“我已经说了,一切都与你无关。杨公公是在还沈一石的债,沈一石是在还我的债。”

高翰文实在也是憋忍的太久了,那晚吕芳来,今夜陈洪来,陈洪一走芸娘便来跟自己说这些,他倒要看看水落下去是块什么样的石头:“照你这样说,杨金水是欠了沈一石的,沈一石又欠了你的。可沈一石是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将你买来的。我高翰文区区一个翰林院的修撰,不自量力外放了两个月的杭州知府,做十辈子官俸禄加起来也没有你二十万两银子的身价。二十万两银子买的一个人竟白白地送来伺候我,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陈公公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到杭州去的时候我是朝廷的官,与严世蕃并无关联。在杭州做那些事我还是朝廷的官,与任何人都无关联。朝廷要给我安什么罪名,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也不要再费心从我这里能套出什么。”

“我套你什么了?”芸娘从床边站起了,“从杭州送你到这里,在这里又有二十几日了,除了给你做饭洗衣,我问过你一句话吗?”

高翰文:“要是几句话就能套住我,你们也把我看得太低了。‘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我高翰文原以为此心匪石不可转也,没想到只因为酷好音律,被你们抓住了致命处。当初一曲《广陵散》套住了我,今晚又唱出了我家乡的小调,你的用心也忒良苦了。

芸娘眼中转出了泪花,又慢慢坐回床边:“当初叫我弹《广陵散》,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后来有些察觉,可你自己却浑然不省。你应该记得,在琴房里我几次叫你走……

高翰文默住了,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可很快又浮出了一丝冷笑:“你本秦淮名J,这点戏还是做得出来的。譬若今晚,陈公公要来了,你又唱起了我苏南的歌子,你是苏南人吗?”

芸娘这时被他一层层地咄咄逼问,心已经凉了:“你刚才已经说了,我本秦淮名J,既是名J,又在秦淮,能唱几曲应天本地的小调这也奇怪吗?”

“不奇怪。”高翰文这时已经把自己那一腔化为流水的抱负所经历的挫跌全算在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上了,斯文背后撑着的原就是负气,虽然不至于使酒骂座,也不再客气,“他们挑了你,自然是你有这诸般本事。现在这些本事已经不管用了,还想干什么,尽管使出来。你现在不就坐在我的床上吗?不妨上去睡了。我高翰文坐在这把椅子上陪着你,动一动就算你们赢了!”

芸娘的脸比此时的月还白。她倏地站了起来,吞进了憋在口腔里的泪水:“放心,我这就会回到厨房里去。最后几句话,愿不愿听我也要说。沈一石自称懂得《广陵散》,你高大人也自称最懂《广陵散》。在我看来,你们也和当时那三千太学生一样,没有一个人懂《广陵散》。嵇康从来没有想过出来做官,更没想过贪图身外之物,心在物外,身与神游,这才有了《广陵散》。你们没有稽康的胸怀。”说着径直向门口走去。

不啻当头棒喝,高翰文被她这几句话震在当场。

——节选自《大明王朝1566》

正如高翰文对芸娘没有什么好评价,芸娘对高翰文评价也不高,可是后面剧情里面我们可以知道,芸娘依然死心塌地地跟着高翰文,原因除了芸娘想嫁人从良之外,更重要的是,芸娘确实看上了高翰文,至于看上了高翰文哪一点,我们可以在芸娘与李妃的一番对话中窥探出来。

为什么让芸娘和高翰文在一起(芸娘会看上高翰文)(4)

这时裕王府的寝宫里也生着好大一盆冒着青火的银炭。

两个女人,一个贵为王妃,另一个虽是商妇,却因出身歌妓身世离奇已经名动朝野,这时两人年岁也都相当,二十四五,又都属天生丽质,坐在这里竟有了些惺惺相惜。

“我出身也是贫家。”李妃显然已经向芸娘问了好些话,为了使她放下拘谨,更为了把自己想深谈的话说下去,先十分平易地说了这句,接着说道,“我问你一些事,你尽管告诉我,不用担心什么忌讳,更不要不好意思。好吗?”

芸娘:“娘娘请问,民妇会如实禀告娘娘。”

“那就好。”李妃笑了一下,又露出了关切的神态,“你长得这般出众,也不像贫寒人家出身,为什么家里让你去当歌妓?”

芸娘沉默了少顷,抬起了头:“娘娘,这件事我能不能不说?”

李妃:“为什么?”

芸娘:“正如娘娘所言,民妇的身世说出来犯朝廷的忌讳。”

李妃更好奇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忌讳,不用担心,说吧。”

芸娘望着李妃:“民妇的父亲本也是我大明的官员,嘉靖三十一年在南京翰林院任职。

李妃有些吃惊了:“后来因病故世了?”

“不是因病。”芸娘眼中有了些泪星,掉头望向了别处,“就是当年‘越中四谏’上疏的那件事,家父受了牵连,死在诏狱。当时家都被抄了,我和家母只好寄住在舅舅家。半年后家母也忧病死了,舅舅和舅母便把我卖到了应天的院子里。

李妃站起了,定定地望着芸娘,立刻换了一副目光,充满了同情且有了几分敬意:“想不到你还是忠良之后。”说着将自己的那块手绢递了过去。

芸娘也连忙站起了,双手接过手绢,印了印眼,赔笑道:“让娘娘见笑了。”

“来,坐下,坐下慢慢说。”李妃这时已经没有了一丝矜持,拉着她的手便一同坐下了。

坐下后,李妃又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来,突然说道:“我明白了。像高翰文那样的世家子弟,好不容易两榜进士,为什么会舍了官不做,要娶你为妻。”

芸娘本就在强忍着,李妃这几句话就像一把锥子,锥到了她的最心疼处,也锥到了她的最担心处,流着泪向李妃跪下了:“娘娘,民妇有个不情之请,要请娘娘做主。”

李妃:“只管说,我能替你做主自会替你做主。起来,起来说。”

芸娘没有起来,而是抬起泪眼:“娘娘,民妇这一辈子从心里舍不得的人就是我的丈夫。他本是官宦世家,又是个才情极高的人,为了我,现在仕途也丢了,家也不能回了。民妇知道,他这一次来是一心想着为朝廷干些大事,最后让高家能认他这个子孙,让他认祖归宗。”

“叫他来就是让他为朝廷干事,不用你求。”李妃误解了她的意思。

芸娘:“娘娘,民妇不是这个意思,民妇求娘娘的意思正好相反。民妇恳请娘娘跟王爷说个情,不要让他跟官府跟朝廷经营棉商。朝廷和官府的水比海还深,浪比海还大,民妇的丈夫没有这个本事,他驾不了这条船,过不了这个海。求娘娘开恩,放民妇陪着他回去,他再也禁不起挫跌了。”说着向李妃磕下头去。

李妃万没想到她会有这个请求,一时怔在那里,接着深望着她:“你怎么会有这个心思?”

芸娘一切都不顾了,直望着李妃:“娘娘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民妇进献给娘娘的那部张真人的血经?”

这可是个极敏感的话题,李妃不答,只望着她。

芸娘:“见到娘娘之后,民妇就像见到了亲人,什么也不瞒娘娘。民妇在嫁给我丈夫前,跟的就是当时应天和浙江一带最大的丝绸商。那个人就是为江南织造局经商的沈一石,那部血经就是他给民妇的。”

李妃神情一下子肃穆了,认真地看着她,等听她说下去。

芸娘:“要论心机,论对付朝廷和官场的谋略,论通天的手段,民妇的丈夫都不及沈一石十分之一。沈一石到最后都被逼得一把火将自己烧死了,无数的家财也跟着顷刻间化作了灰烬。娘娘,您想想,民妇的丈夫要是来帮朝廷和官府经营棉业,他能做得比沈一石更好吗?他不但没有沈一石的手段,更没有沈一石的心狠。他只是个书生,是个心比天高却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自己却偏不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才具。除了民妇,没有人更明白他这是在往深渊里跳。到时候既害了自己,也会误了朝廷的事。娘娘,民妇把心都掏出来了,望娘娘体谅,求娘娘成全!”说完便又深拜下去。

李妃怔了一下那里,不知如何答她,伸出手将芸娘扶起。芸娘坐回到椅子上,两眼乞求地望着李妃。

——节选自《大明王朝1566》

这一段对话交代了芸娘的身世,芸娘的父亲跟高翰文一样也曾经在翰林院供职,后来因为卷入严党与清流的政治斗争中被害死,那时候芸娘大约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陡然间没了父亲,自己又在几年后被亲人(有可能是她的母亲)推落火炕,其内心对父亲的思恋可想而知,倘若父亲在世,自己还会有这样的遭遇吗?

不单止翰林院供职,芸娘的父亲估计气质上跟高翰文也是十分的相像,都是那种透露着一股子书卷气的心高之人,所以芸娘第一次见到高翰文,就顿时心生好感,这就是现今经常说的恋父情节。

好在芸娘总算没有看走眼,高翰文确实也像她父亲一般的正直善良有担当,并且真心待她。

为什么让芸娘和高翰文在一起(芸娘会看上高翰文)(5)

张居正走到东侧的椅子边,先将下首那把椅子挪了挪,又走到上首把椅子挪向下首的椅子,对高翰文说道:“坐吧。”自己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高翰文也默默地在下首那把椅子上坐下了。

两把椅子斜对着,就有了些促膝交谈的味道。

“墨卿。”张居正这一声呼唤和他此时的眼神一样都充满了诚挚。

高翰文抬起了头,望向他。

张居正:“你是嘉靖三十五年那一科的吧?”

高翰文:“哪一科现在都是过眼烟云了。”

张居正:“记得那一科,我也是考官,只不过你的卷子在严世蕃那一房而已。好些事原都是身不由己。”

高翰文:“都过去了。有什么吩咐张大人直说。没有别的事,我们就此别过。”

张居正望着他:“‘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罢你的官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回去待一段时间,包在我的身上,总会召你回来的。”

“我和拙荆的命都是张大人救的,能活着走出京城已是万幸。这里我是再不会回来了。”高翰文站了起来,“平生皆被读书误,做什么也比做官好。只是现在落得个有家难归,有国难投,这却是没有想到的。”

张居正也站了起来:“怎么,家也回不去了?”

高翰文:“一样的罪名,‘纳J为妻’。家父家母已经传过话来了,生不许进高家的门,死不许葬高家的坟。回不去了。”

张居正也黯然了,想了想,又望向他:“这倒是我们也没想到的。墨卿,上意却是要将你遣返原籍。”

高翰文:“张大人如果真愿意给晚生留一线生机,就请去掉这一句话,不要把我送回原籍。”

张居正立刻答道:“我可以去掉这句话。但你到哪里去?”

高翰文:“浪迹天涯吧。”

张居正的脸肃然了:“那不行。张真人真经的那件事,有人还不会死心。你和尊夫人去到哪里都牵动着朝局。听我的安排,那就去浙江。赵贞吉谭纶他们都在那里,你们去那里安全。”

说到这时,芸娘换上了行装,披着一件挡寒的斗篷,拎着一个包袱,怀里还抱着一张用布囊套着的琴,从前厅后门出来了。

芸娘放下包袱,又放下琴囊,向张居正深深一福:“多谢张大人保全,我们愿意去浙江。”

张居正这已是第三次见到芸娘了,对这个女人他虽然也曾经暗自惊艳,但对她的经历却历来心存不屑,因此这时并不看她,只望向高翰文。

高翰文这时却出奇地冷漠:“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去浙江!”

芸娘一愕,碰了一下高翰文的眼神,又低下眼去,怔在那里。

张居正接言了,声音显出了强硬:“去哪里都不行,只能去浙江!”

高翰文定定地望着他。

张居正掠了一眼芸娘,很快又望向高翰文,声音缓和了些:“得失从来两难。桃源芳草,远离庙堂,墨卿,但愿这是你的福分。”

高翰文默在那里,芸娘怯怯地抬起目光望向他。

张居正:“不能再耽搁了,我送你们走。”说着亲自走到前厅门边,替他们开了门。

芸娘连忙拎起了包袱,又抱起了那张琴囊。

高翰文的目光立刻望向那张琴囊,芸娘从他的瞳仁中似乎又望见了隐隐闪出的火苗,颤了一下,将那张琴囊慢慢放回到桌上,只拎着包袱走到高翰文身边。

高翰文却走到了桌边抱起了那张琴囊:“走吧。”径自向门外走去。

芸娘眼里好感动,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张居正轻叹了一声,跨出门去。

——节选自《大明王朝1566》

遇见芸娘,对于高翰文来说,既是劫数也是命数,

因为芸娘,高翰文才得以从浙江烂局还有严党中抽身;同样还是因为芸娘,高翰文不得不浪迹天涯,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投;到最后又是因为芸娘,他莫名其妙地成了浙江富商,踏上了沈一石曾经走过的旧路。

所谓恨也罢,爱也罢,终归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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