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

故里定西市,地处甘肃中部,是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和西秦岭交汇的过度带。域内沟壑纵横,峁梁绵延,典型的七沟八梁一面坡地貌。然而,造物主有时也独出心裁,偏偏在安定区西 陲闪出一马平川,其状如一个放大了的“洗澡盆”,东西长南北窄,由内官川、清溪川和西寨川三部分组成。奇特的是,横亘在川北面的山,状如卧牛,形似遮眸的屏风。而峙立川南面的山脉,却状如蹲虎,犹似列阵的戎卒。每个“虎头”上都建有一个土堡,极象一个值勤的哨兵,巡视守护着山川的安危。老家“张家峯弯”的山头上也有一座土堡,叫“文昌堡”。“文昌堡”东西两侧,侧依次有“油笼堡”、“香泉堡”、“马莲堡”、“三角堡”、“东岳堡”、“红堡”、“黑堡”等堡子。

工程兵工兵十二团一营三连旧址(基建工程兵二支队十四团战士家乡的高标)(1)

“文昌堡”,缘于山脚下有一座“文昌庙”而得名。这座曾经香火旺盛的庙不知何年毁于一场大火,我小时候时,还残存部分庙墙,碎瓦烂砖散落一地。不过庄里人都叫“堡子”,很少叫“文昌堡”。

考古表明,城廓寨堡是人类从氏族群居走向国家治理的重要象征,是人类社会走向文明的兆始。自秦汉以降,为防御北部游牧民族对中原的袭扰,历朝历代都在边关隘口修筑烽燧寨堡。定西地处陇右絲绸古道,北宋时这里是与西夏王朝对峙的边关,筑堡寨的作用主要是御敌。到了清未民初,社会动荡,战乱频仍,匪祸连绵,民生穷蹇,为保生命财产安全,筑堡风行一时。境内各山、梁、川、台都修筑了形状各异的寨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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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这座古堡建于何朝何代?似无文案可考。据父亲讲,1905年,六岁的他随爷爷从老家武山县来到这里时,堡子就有。

第一次对“古堡”留下记忆,应该是四、五岁时,与一件事有关。建国后在实行初级社,高级社及人民公社之前,土地都归一家一户所有。堡子周边山梁上的地,大都是本村宋家、张家二个大户的。在堡子周围也有二、三块地是我们家的。大约是四、五月份,扁豆、小麦等夏田出苗拔节的季节。由于这里地处二阴山区,雨水多气候湿润,庄稼出苗生长的同时,各种杂草也疯长。我能叫上名的就有古子蔓、刺盖、冰草、苦苣、葛劳、麻奔子、谷油儿、黑燕麦等,因此,锄田就是这个季节最忙的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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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母亲带领哥嫂及姐姐上地给田锄草。记忆中父亲那时是土改干部,为公家事忙的很少着家,时常半夜三更来了,早上喝完罐罐茶吃完饭又走了,农活很少搭上手。大哥当老师也不务庄稼,不过二哥三哥已长成后生,特别是二哥在父親的调教下,已经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能够承担起各种农活。于是,在勤劳睿智的母亲操持下,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尽显生机,是全村公认的殷实人家。

那天,正好在堡子门前的地里锄田。我想自己爬上堡墙玩,母亲怕摔不让我去,说一会儿“缓了”(休息)让你哥带你上去玩,你一个人不敢去。到了上午吃“干粮”休息的时节了,突然山下的清溪村传来锣鼓声,大家立起身一看,原来清溪乡(建国初内官设区公委下辖锦屏乡、仁化乡、清溪乡,父亲曾任清溪乡乡长)政府所在院子里锣鼓喧天,红旗招展,几个骑着马并披红挂彩的人被众人蔟拥着……,说是欢送入伍参军的志愿军哩!二哥三哥就要跑下山去看热闹,我也要去。母亲不让去,二哥听话,就沒去,三哥就一趟子展(跑)了。母亲就喊,把尕的个引上潵!三哥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只能哭闹着与母亲讨公道。母亲就哄我,暂不哭了,他回来我把他的皮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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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堡子还算保存得比较好。土堡似一个长方形的城廓,每面堡墙有七、八十米长,十来米高,厚(底脚)约二、三米。堡墙四角的角楼和南墙的中间的箭楼,仅余土台墩。堡墙顶部宽约一米左右,外墙筑有女儿墙,瞭望孔和垛口都还保存完好。堡门开在北墙的中间,堡内西北角有一条斜坡道可登上堡墙。

第二次与堡子较为亲密接触,是我高中毕业回乡劳动的日子。也是一个春天开始播种耕耘的季节,我和同庄子一名我叫三舅(堂哥何玉文亲舅)的老汉,一同被生产队长分配到堡子脚下的一块地里“散粪”(把大堆土粪分成小堆)。我们一老一小一边担粪,一边聊人生谈命运。无疑,土堡墙下的这次劳动,成为我人生命运的转折点,让我铭记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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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55年启蒙上本村“老爷祠小学”始,到1968年“定西一中”高中毕业,十三年(因文革推迟毕业一年)的寒窗苦读,本来想考上一个理想大学,不说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至少也能走出山村,见见外面的世界……。然而,沒想到还真应了那句家乡俚语,“兔儿沿山走,归来入旧窝”,欲走出大山的我又回来了。问题的严重还在于,由于身体发育缓慢加上从小缺少劳动锻炼,已经十八、九岁的人,身单力薄仍担不起一担粪。对体力劳动的畏惧,对前途命运的迷茫,使我整天萎靡不振。

三舅看出我的心思,就开导我。过来,我给你看看手相。我一下来了精神,立刻放下粪担,走到三舅跟前伸出手,并疑惑的探问,“三舅真会看手相吗?”三舅笑而不语,先看我的左手,看完又看右手,然后坦然一笑说,“你放心,你一辈子是吃公家饭的人。”看我半信半疑的目光,进而补充道:“嘿嘿!你还有官升三级的命哩。”我惊讶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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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是庄子上那一代人中,少有的识文断字的文化人,写一手好毛笔字。听说解放前曾被抓过壮丁,在国民党军队里看过术数手相方面的书。不过平时很少给人看手相。

是三舅看的准?还是我相信了三舅话?反正三舅“吃公家的饭”的话刻在心里了。“吃公家的饭”就必须离开家,于是不再消沉萎靡,先听从公社张书记的意见,到“汪家嘴学校”当教师。这是我的启蒙母校,刚升格为“戴帽中学”设立一个初中班。当时,我是清溪、迎丰两个村,唯一一个毕业回乡劳动的高中生。校长康廷贤又是当年我的老师,多次极力给公社推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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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春季开学后,我走进学校当了一名民请教师,带新设立的初中班。原本以为三舅说的“吃公家的饭”就是当一名老师,沒想到意外的机遇不期而至。这一年的后半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年度第二次征兵工作开始,我便积极报名应征。起初对能否如愿以偿并不抱太大希望,因明摆的实际情况是,学校需要我带这个初中班。但那一年中苏关系紧张,打仗的风声很紧,村里有些适龄青年怕打仗丢了性命,沒有报名,有的既便报了,体检时故意假装视力不好过不了体检关。也许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左右着一个人的前途命运。最后,全村应征青年中,政审体检合格者仅三人,而应征指标二人。我便意外的走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大熔炉,开启了新的人生旅途。

第三次与古堡亲密接触,已经是我在外飘流近半个世纪后的2014年秋。因参加三嫂的殡葬活动,又一次回到魂牵梦绕绕的老家——张家峯弯。春秋五秩,已经物是人非。熟悉的长辈皆已千古,同辈人特别是当年的小学同学,也有几位“入土为安”了。特别是生我养我并度过半辈子人生的老宅,已夷为平地……,凄楚之感便泛上心头,而且无法排遣。我便从侄子家里出来,慢步来到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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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堡墙上鸟瞰,正前方的清溪川,左前方的内官川,以及右前方的西寨川尽收眼底。回眸左侧,许家河从山脚下穿过流出河谷,我的启蒙小学“老爷祠”,就曾掩映在河畔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回首右侧,“油笼堡”近在咫尺。被考古学家定性为与“马家窑同期的文化遗址”,就在“油笼堡”的山脚下。我中学时的同学陈录,家就在堡下的云山村。

记得 2011年仲秋,相约几位同学到陈录家,也是慕名到这里寻古。陈录同学热情的让我们品尝了可口的家乡饭菜后,便领我们实地看遗址,拣拾陶片。我还真在一块地里拾了几块马家窑彩陶、黑粗陶罐碎片。在地埂崖畔上,看到了远古人生活的“灰坑”痕迹。陈录还送给我一把他拣拾到的新石器时代的石斧,我视为镇宅之宝。数次搬家,总一直摆放在书房的最显眼处。

当经历了人生酸甜苦辣的积淀后,再次站在堡墙上环顾四野,侧耳谛听从远古绵延而来的寂静之声时,就会被这雄浑的固体语言和流淌的文化精灵所震撼,《诗经•国风》中描写采蕨的诗篇便泛上心头,倍感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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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喓喓草虫,趯趯阜螽”,“陡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我心伤悲”。这首题为《草虫》的诗,是一首表现男女浪漫爱情的诗。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想利用上南山采蕨的机会约会意中郎君而未果。在家乡的山坡地埂上,也到处长满蕨草,我们叫“蕨里扇”,而蛐蛐、蚱蜢等昆虫也出沒在草丛中。每年的春夏季节,蕨草刚从土里透出时,形状象一根弯头竖立的蚯蚓,绛红色透着绿色的蕨芽鲜嫩无比,是野菜中的上等佳蔬。我在想,难不成这首诗描写的就是远古时代,居住在这里的先人们的生活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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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去数百年,

回期宛如昨”。

这是诗仙李白登敬亭怀古诗中的二句。

我想对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堡,无论别离多久,只要“回期”,一定会有“宛如昨”之感,这就是家乡的魅力,也是“古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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