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孔喜《月上荒原》
你好吗 —— 小芳
作者：许智礼
朗诵：祥龙
引子：在当年知青们的一次聚会中，我和爱人遇到一位阔别多年的知青战友，寒喧过后他有意问我有没有小芳的消息，我摇摇头，他随即很友好地说道“你知道当年我也很喜欢她，可真不明白她却看上你”显然，他还在为当年小芳的眼光太低而困惑，让我一时无语。或许是受点刺激，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在似梦非梦中，一个遥远的青春身影还是那么鲜亮地一步步朝我走来……
你好吗，小芳
虽然我们都老了，但请原谅
我还是像当年依然叫你小芳吧
因为自从我们分手的那个傍晚
你那纯洁淑真的月下芳容
就永远定格在我青春的画册
成为我不愿拿出来炫富的人生珍藏
提起来，那就是一个时代的神话
让我们从不同的城市背起了行装
义无返顾地浪迹在茫茫的荒原上
又是命运之神的有意安排
让我们的青春流浪在同一个牧场
共度了一段情窦初开的美好时光
只可惜我们前世今生的缘份太浅
让你很早就离开了荒原
让我无怨无奈独自在荒原上惆怅
我无怨，是因为你没有过错
我无奈，是因为在那一个可悲的年代
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我的爱恋
只能是一朵花开未果的“小芳”
小芳，你可知道在九三年
当那一首缅怀小芳的流行歌曲
突然风糜飘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我曾经多么希望
你就是那个好看又善良的村里姑娘
如果真是，我一定会留下陪你
或者和你一同走在返城的路上
绝不可能在独自回城的多年后
仅用一句谢谢你给我的爱
去安抚你曾用温柔和善良
伴我度过那个年代失落的悲伤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始终困惑
那个小芳如果不是一个天使，那么
在几千年封建贫穷落后的土地上
到哪去幸遇那么大方的村里姑娘
让付出多年温柔的泪水
善良地洒进村外的小河里流淌
让负债的人轻松地离开那个小村庄
小芳，请不要在意我的假想
你不可能是那悲催的村里姑娘
你是知青，是祖国召喚的希望
也是我童话里的一个牧羊姑娘
虽然你没有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也没有她的辫子粗又长
可在我青春萌芽的视觉里
你的眼睛就像那条美丽的汤旺河
流淌着春的温柔，秋的大方
你的头发犹如黑色的瀑布
飘逸着夏的热情，冬的暖香
在我稚气未脱的追梦路上
你帐篷里的歌声曾勾住我的脚步
让我在枯黄的原野上向春天张望
你曾挥舞着细细的皮鞭
温情脉脉地拆开驱散
都想对你献殷勤而角斗的两只儍羊
当歌声在黄昏的水面上轻轻荡漾
当站在山顶上远望飞驰的列车
近观暮色中闪光的工厂
天呵，我突然意识
你不仅是童话里的牧羊姑娘
更像是那一首苏联歌曲里
面对头发都被吹乱的两青年
请山楂树帮助定夺的迷人姑娘
可惜在我们铺滿梦想的小路上
没有那茂密的山楂树
只有滿园的沙果树等你前往
当粉白色的花朵挂满了枝头
真不知道是哪一颗沙果树这么可爱
让你的梦装进我追梦的行囊
小芳，不知你是否认可
那是我们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那一天，当春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终于鼓足勇气约你一同去放羊
你心领神会地跟在我身后
只是唯恐熟人看见行同陌生人一样
当我们躲躲闪闪
终于在美丽的汤旺河边
找到一块鸟都不来打扰的地方
当我们并排坐在芳草青青的土坡上
我突然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
一种从未有的幸福感从天而降
我醉了，醉得让我感觉
天格外的蓝，太阳格外的金黄
草格外的绿，野花格外的芬芳
一种从未有的豪情随风助长
我醉了，醉得让我心雄胆壮
尽管身体单薄得总让母亲牵挂忧伤
但此时假若突然出现了一头狼
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用自己的血肉换取你的安然无恙
一种从未有的男人气概夸张在脸上
我醉了，醉得让我满嘴跑火车
不是吹牛就是忘了能吃几碗的饭量
我要让心爱的人知道她很有眼光
总有一天我会战地黄花分外香
我要扎根在北大荒，先入团后入觉
向毛主席保证，因为有了你
我肯定不再思念远方的爹和娘
这话虽然有些混蛋，但当时就这么想
我要告诉心爱的人一个秘密
我想作个诗人，当个作家
让你在天天讲形势大好的报刊上
经常找到有我创作的诗歌与文章
还有，你别看我现在个子不高
那是人有早长晚长，我妈说了
二十三还能窜一窜，你信吗
你天使般地笑了，似信非信
但还是柔情地说，我信
美丽的汤旺河呵，此时你一定在笑
笑我那被幸福撞晕的儍儍模样
可爱的沙果树呵，此刻你一定在骂
傻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为什么不快去拥抱你那心爱的姑娘
天呵，此时此刻难道你也不明白
我为什么有这心没这胆像儍子一样
那么我告诉你，是生理知识的贫穷
是庄稼晚熟在宗教般地空气与土壤
让巳食人问烟火十八年多的我
竟然认为拥抱亲吻就会使女生怀孕
一旦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天呵，可怜我那美好的人生初恋
原来还是在童话的世界里追蝶爭抢
我那为之追求为之幸福的伊甸园
原来还有一块荒漠的沙丘土壤
小芳，我想告诉你
当我把你一张四寸的大头像片
兴奋地寄回家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哥哥来信说，母亲乐得不但看不够
还拿着你的照片在院子里
让树蔭下纳鞋底的老姐妹们一同端祥
并且说，不知俺孩子哪辈修来的造化
在家还尿炕呢，咋一下子就成人了
相了一个这么俊的对象
母亲并且嘱咐我，就是早了点，
事事要多哄人家高兴，别夜长梦多
闹得结果和小孩过家家一样
谁知真让远方的母亲说中了
但不是夜长梦多，是天有不测的风向
当荒原的篝火不再有围坐一起的欢畅
当满园的沙果树挂满了红铃铛
在一个人约的黄昏后，你轻轻地说
家里来信了，调令已在来的路上
我一下子蒙了，不知是该为你高兴
还是如何掩饰内心的阵阵恐慌
当你无奈地提出分手的时侯
我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就像荒原上一只迷途的羔羊
在风雪中悲泣地寻找回家的方向
在泪眼中我看到了你也在心伤
眼睛里也浸满了晶莹的泪光
我没有理由怨恨你
只怨调令来得太早，如果晚来两年
那时你再问问那棵可爱的沙果树
也许人尘又是一个风景，你信吗
你不信，我信
小芳，我还想告诉你
当两年后，你满面春风
旧地重游回到你曾追梦的牧场
我曾在你暂住两天的帐篷外
一次次有意经过，一次次回头张望
可是，就在你托人捎信
想见见我，叙叙分手后的山高水长
可我却犹豫再三，终于让你失望
因为我们的身份已不再一样
当初我们都决心扎根在北大荒
可如今你是城里绽放的一朵玫瑰
而我依然是荒原上被放牧的羔羊
更难受的,是我曾向你的信誓旦旦
没有兑现一条一项
我要求进步，不论是学毛选
还是斗私批修的批判会上
我自以为不算是平庸的羔羊
可谁知填写了入团志愿书，没想到
被人举报唱黄色歌曲泡了汤
我曾向你许诺写诗写文章
歌唱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好风光
可不知是文化水平太低
还是违心的笔写不出时代的色彩。
没有一篇被报刊选上
小芳，你不妨替我想一想
如此的落魄，如此的迷茫
怎么有心情走进你的帐篷问候
仰视你的安抚，接受你释怀的目光
可你知道吗，当你的姐妹们
送你去车站走在牧场的小路上
我远远地望着你的背影真想哭
大骂自己蠢猪，儍羊，有病
没有一点男人的气质与涵养
我后悔为什么不大方地见你一面
我后悔没送你一首情诗留作念想
小芳，我还想告诉你
当知青的返城大潮席卷了荒原
我也回到了日夜思念的家乡
在等待可以回家的那些日日夜夜
我看到了茫茫荒原失望的景象
要知道，这风吹草低的荒原牧场
她曾用沉睡千年的黑色土壤
让我们犁出一眼望下到头的希望
她曾用热情奔放的滚滚麦浪
成熟了我的灵肉，壮实了我的脊梁
她曾用不堪忍受的风霜雪雨
厉练了我的坚强，洗掉了我的虚妄
多少年来，我总想告诉她
不是我不爱你，是时代的过错
让我们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家乡
是历史的老人为了十五的月亮
才有了返城的大潮不可阻挡
才有了曾经滿怀希望的牧羊姑娘
终于也无奈地成了我青春的“小芳”
我还想告诉她，因为我很平庸
没有精英们可炫耀青春无悔的风光
也没有自命不凡而青春有悔的内伤
所以我要谢谢天边的北大荒
谢谢放牧我十年青春的牧羊姑娘
是你让一只神话里的平庸羔羊
有过一段不算平庸的岁月时光
小芳，一晃儿五十多年过去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今的境况
但我相信你追求幸福的眼光
我曾耳闻过，你生活如意
有一个比我个头高很多的前世约好
守护你的温柔，享受你的善良
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怎样
也很难想象你当年春花秋月的风韵
是否还残留在被岁月打磨的脸上
我不想打扰你，只想祝福你
只想将一首祝福的情歌
深情地唱给天边的牧羊姑娘
唱给我那人生初恋的小芳
听，“我的祝福你听见了吗
我的思念你感觉到了吗
有一种情缘不用你来诉说
提起来总是让人淌泪花
有一种爱恋不用你来报答
守望着一生青丝变白发……”
呵，放牧我青春的牧羊姑娘，
呵，我人生初恋的小芳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作于2021年八月二十三曰，为缅怀五十二年前这一天听从祖国的召唤奔赴北大荒而作。
作者简介
许智礼，北京人，六九年上山下乡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十一连，七零年调入兵团化肥厂，七九年返城。
朗诵者简介
翔龙原名黄晓军，中共党员，本科学历，高级政工师。现任农垦哈尔滨管理局四方山农场党委宣传部部长、史志办主任。多年来，曾在《北大荒日报》《黑龙江经济报》《农民日报》《中国产经新闻》等多家媒体发表新闻稿件近500条。由他编剧的微电影《男人的脊梁》，在“垦区文明始于心，践于行”微电影大赛评比中荣获金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