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王永端
买母羊繁殖小羊，不是农民刘克刚唯一目的，他还盘算着等“孕羊”生了小羊，让上幼儿园的女儿喝上新鲜羊奶。
可刘克刚的美好愿望落空了。他说，他花高价买回的是一只压根就没有怀胎的母羊，可卖主售羊前却信誓旦旦宣称母羊已怀胎。
精心喂养数月后方知上当的刘克刚询问卖主，卖主的答复让他吃惊：孕羊在你喂养期间流产了！
面对“甩锅”的对方，“为争一口气”的刘克刚，将卖主告上了法庭。
山羊是怀胎售出后流产，还是压根就没有怀胎？平度市人民法院面对呈交来的这份特殊诉状，立案开庭了。
刘克刚说，这场官司他不光是为自己打的，也是为其他受害者打的。
开庭传票
1800元买来“孕羊”
买只母羊繁殖小羊，对于刘克刚而言，不是唯一的目的。
“我还计划着，让两个孩子喝上新鲜的羊奶。”刘克刚说。
正是基于上述两个原因，刘克刚一直打算购买一只母羊，让家中闲来无事的妻子照顾着母羊并期待产下小羊后，让上幼儿园的小女儿喝上羊奶。
刘克刚家住平度市大泽山腹地的西崖刘家村。西崖刘家村东依茶山，白天看大山，晚上看星星，出门不久就爬山，到了春夏漫山遍野是青草。当地良好的自然生态，让他打算买一只母羊喂养。
以往，这只母羊就在这个羊圈里
“机会来了。”刘克刚说，他曾经一起打工的同事告诉他，自己的母亲在老家养了多只羊，正想将羊卖掉，如果他想买的话，可以买。鉴于曾是同事，于是他就相信了对方的推荐，去年10月份他专程跑到前同事的母亲家看羊。
同事的老家在东崖刘家村，与西崖刘家村仅有一里路之隔。以往，刘克刚与同事的母亲张某某也认识，知道他来意的张某某热情地为刘克刚介绍起了一只母羊，并称羊圈里的这只母羊品种好，而且已怀胎快俩月，预产期在2022年的2月5日左右。
听到这话后，从来没有买过羊和养过羊的刘克刚十分高兴。
“当时我看着眼前大大的羊肚子，很高兴。”刘克刚说，“一只羊少说也得下俩羊羔，到时不但家里有了一小群羊，女儿也可以喝上新鲜的羊奶。”
由于张某某当时说眼前的母羊之前生过小羊，如此算是一只老母羊了，按照当时的市价，老母羊的价格为16元/斤，称重时羊的体重为112斤，如此算来，眼前母羊的成交价为1792元。
10月20日，刘克刚将这只羊从东崖刘家村赶回了西崖刘家村。由于家中所住的院子很小，于是他专门在村里找了一个闲置的院落，将母羊放在这个院落里。为了母羊的安全，他还在院落里安装了一个监控设备，并将监控画面连接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羊主要由妻子照料。”刘克刚说，“有了监控，不管我走到哪里，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到羊的一举一动。”
刘克刚说，夜间羊被关在这个羊圈里
2021年10月25日，也就是这只母羊被带回家的第5天，刘克刚通过微信将1800元转给了张某某的儿子，这桩买卖也算“成交”了。
对于买回的这只母羊，刘克刚和妻子相当上心。
“当时我买回这只羊，还对上幼儿园的小女儿说，不久她就喝上新鲜的羊奶了，孩子也十分高兴。”刘克刚说，“之后女儿每天就盘算着何时能喝上羊奶，并时常去看这只让她感觉新奇的羊。”
喝豆浆的“孕羊”没怀胎
母羊来到刘家已经半个多月后，张某某来到了刘克刚家问起每天给羊饮几次水。当得知刘克刚每天给羊饮两次水时，张某某说饮水少了，必须饮水三次，不然会影响羊胎生长。
之后，刘克刚就按照张某某的说法嘱咐妻子每天给羊饮3次水。
几天后，张某某又来到了刘克刚的羊圈前对他说，要将羊圈的门绑结实，不然母羊要是从门缝里钻出，会伤了肚子里的小羊。于是，刘克刚专门加固了羊栏。
不久，张某某再次来到刘家，边看眼前的母羊边说起当时买羊给羊称重时，刘克刚用了一个箩筐，用箩筐称重会不会压了母羊肚子里的小羊，还半玩笑着说，如果压了小羊，母羊不生了，别找她，怪就怪他自己。
刘克刚说，他打这场官司完全是为了一口气
这些话，刘克刚压根就没有往心里放。
为了母羊身体健壮起来，刘克刚要求妻子每天喂饲料、玉米、麸子、豆粕。有时，他也去给母羊加料，眼看着这只母羊在刘家膘肥体壮起来。此时，也离母羊“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此时，张某某又来到了刘家，对刘克刚说，羊羔出生之前的两个月要给它加营养。
“当时我问她，给羊加什么营养好，她说可以给羊喝豆浆。”刘克刚说，为了即将出生的小羊，刘克刚去集市上买来了大豆，再用豆浆机磨了豆浆，将热乎乎的豆浆送到母羊的嘴边。
“每天都给羊喂一次豆浆。”刘克刚的妻子告诉记者。
夫妻二人所有的努力，都是期盼这只“怀有身孕”的母羊尽快下崽。没几天，张某某再次不请自来。她站在羊圈旁打量着眼前的母羊，对刘克刚说，磨豆浆给羊喝太麻烦，还不如趁眼前羊价高将羊卖了。
听到张某某说这话，刘克刚捉摸不着头脑。他回应张某某：“卖了？为何卖了！”
此时的张某某也不说为何卖了，只是说当前能卖个好价钱，“牵到集市上，卖得远一点。”
张某某几次三番的奇怪行为，引起了刘克刚的怀疑，“张某某为何让她将买回来的孕羊卖掉，而且还卖得远一点！难道孕羊的背后有什么猫腻？”刘克刚回忆道。
不管有没有猫腻，这“孕羊”已经来到他家好几个月了，异常“关心”孕羊的张某某也不请自来“观察”和“指导”了五六次了。刘克刚和妻子当然不会去卖这只羊，他们盼望着这只孕羊早点生产。
刘克刚说，他打这场官司完全是为了一口气
按照张某某所说的2022年2月5日是“预产期”，刘克刚担心夜间错过产羊时机使得产下的小羊受冻而死亡，尽管当时是大年初五，刘克刚还是从家中带了被褥睡在了羊圈旁。
“天气非常寒冷，”刘克刚说，“我在羊圈旁睡了3夜，结果没见羊产仔，那时已经过了预产期。”
之后的刘克刚没有在“孕羊”身上发现半点产仔的迹象，于是先询问张某某，张某某除了说再等等，之后就开玩笑地说“让你卖羊，卖个好价钱你不卖”。
又过了几天，羊仍没有生产征兆，刘克刚找到村里的养羊大户，这名专业养羊户对刘克刚说，羊的预产期超过十天八天很正常，让他再等等。
就这样，刘克刚一直焦急等了半个月，还是没有发现产羊的迹象。于是他把这个专业户请到羊圈旁，对方摸着羊的肚子，琢磨了半天，确认眼前的“孕羊”根本就没有怀胎！
为争口气也要起诉”
想起张某某每次来羊圈旁反常的言语与表现，此时的刘克刚意识自己被骗了。
他和妻子精心用饲料、豆粕、玉米，甚至磨豆浆、睡在羊圈旁精心呵护的“孕羊”，原来竟是一只没有怀孕的母羊！
“人工，加上饲料喂养的成本，每天也要30元。”刘克刚说，“让我不满的不是人工和成本，是卖主骗了我，把一个根本没有怀胎的母羊，说成‘孕羊’。”
面对女儿“何时喝羊奶”的发问，刘克刚不知如何作答。
这只身缠官司的山羊，到底有没有怀胎？
刘克刚给张某某打电话，张某某却坚称“卖出时羊怀孕了，是（刘克刚）喂养过程中流产了，怨不得我”。
听到这话，刘克刚很是不满：“我们精心呵护，怎么会流产？”
对方仍坚持说是刘克刚在喂养过程中导致羊流产。刘克刚则认为，当时对方卖给他的根本就不是孕羊，从一开始就是欺骗！而直到此时，张某某仍坚持称卖给他的就是怀胎两月的“孕羊”。
“我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养羊户，都说这羊没有流产迹象，至少在我家不是孕羊。”刘克刚说，“后来张某某竟然说，她‘不可能钻到羊肚子里看看有没有羊羔’。”
与张某某争执不下的情况下，刘克刚通过电话询问张某某的儿子，张某某的儿子起初也坚持认为是母羊流产了，之后又说刘克刚买的是他母亲的羊，找他没有用。
“一些村民听说我买了一只母羊，被对方骗了，都把这个事当个笑柄。”刘克刚说，“当时我就在想，只要对方承认卖给我的不是‘孕羊’，我也就算了。”
“可结果是，对方说‘骗了你活该，你倒霉’。”刘克刚说，“听到这话，我越想越生气！”
这只身缠官司的山羊，到底有没有怀胎？
事实是，早在之前他也有朋友在集市买到过并没有怀孕、却被卖方所称的“孕羊”，后来朋友在找不到卖方说理的情况下，将不能产仔的母羊吃掉。当时的刘克刚也曾想将眼前的母羊当肉羊吃，但想到对方的“耍赖得理直气壮”，他要“争一口气”。
他不但要让对方承认卖给他的不是“孕羊”，是“欺骗”，还要让对方赔偿近200天的养羊损失。“除了让对方认错和付出经济代价外，”刘克刚说，“我还要让周边几个村的村民以我为例，不要轻易上当，同时也提醒一些卖主，不能拿假孕的母羊卖高价欺骗卖主。”
“尽管和卖家有争执，但我从没有因为被骗，到过她家一次。”刘克刚说，在维权的问题上，他一直很理性，他从没去她家当面争执。他觉得，他唯一可采取的途径是用法律维权。
维权之前，他又找了几个养羊户，都说他买来的这只羊根本不是“孕羊”，如果真是喂养过程中流产了，要么胎死腹中母羊得病，要么母羊病死，要么堕胎，但这三种情况均未发生。
刘克刚找律师写了民事诉状。他要将对方起诉到法庭，让法庭公正判决对方的欺骗行为，并由此付出经济代价。
卖方：不退羊、不退款、不赔偿
记者在民事诉状中注意到，刘克刚不但起诉了张某某，同时还起诉了张某某的丈夫。
刘克刚在递交到平度市人民法院的诉状中称：被告虚构孕犊事实，骗取原告购买，原告为此付出人力物力照料（每月付饲料人力管理基本费用约600元）却未得到期得的利益（生育小羊和羊奶损失）。被告的行为已构成欺诈，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应予以撤销，并赔偿原告造成的损失。
这只身缠官司的山羊，到底有没有怀胎？
“退羊、连同购羊款赔偿8000元损失，诉讼费被告承担。”刘克刚告诉记者，他今年3月22日递交了诉状，4月19日收到了案由为“凭样品买卖合同纠纷”的传票。
5月13日，这起为一只“孕羊”展开的特殊庭审在店子法庭开庭。刘克刚坐在原告席上，张某某坐在被告席上，庭审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庭审中，张某某坚持称她将羊卖给刘克刚时就是孕羊，至于孕羊没有产羊羔，是因为刘在喂养过程中导致流产所致。她还坚持：不退羊、不退款、不赔偿。
面对对方争辩，刘克刚则称，所谓的孕羊在他家以来，没有任何怀胎的征兆与流产的征兆，如果对方坚称“孕羊”流产，可以找专业人士或机构进行鉴定，看母羊是流产还是未孕。
“面对对方的争辩，当时庭审法官建议我把羊退给对方，给我二三百元的损失。”刘克刚说，“我不同意这个意见。”
诉状
“我要求对方承认‘欺骗’我，承认把没有怀孕的母羊当孕羊卖给我。”刘克刚说，“这是我起诉的初衷，在这个前提下，再谈赔偿。”
庭审最后，对方也没有承认“欺骗”。开庭前和庭审后，双方在法庭外均没有任何交流。
庭审17天后的5月30日，刘克刚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是法庭工作人员打来的。工作人员表示，法庭的意见仍是建议他将羊退回去，法庭出面让对方接收羊的同时，再适当进行补偿。
9分钟的通话，刘克刚一直坚持要求对方承认“欺骗”赔礼道歉并赔偿，不赔礼道歉，一切不谈。
这次通话之后，一个认识双方的中间人又给刘克刚打来电话“说和”，并建议刘克刚别太较真，事情差不多就行了。但刘克刚仍坚持要求对方道歉，之后再谈赔偿事宜。
这通电话之后，刘克刚和妻子继续喂养这只“身缠官司”的母羊。羊每天在圈里大吃大喝，但刘克刚为羊打官司的消息却在当地传开。
“好多人笑着对我说，‘买只母羊被人熊了（熊，欺骗的意思，当地土话）’。”刘克刚说，“这个官司无论如何都要打下去。”
就此，记者联系张某某时，张某某则称，她卖给刘克刚的羊是好羊，现在刘起诉了，其他情况不多说。
为一只母羊，刘克刚动真格起诉卖主
◎对话
“我不是为自己打官司”
为一只母羊，刘克刚动真格起诉卖主
记者：现在每天看着这只羊，什么心情？
刘克刚：我和妻子喜欢羊，所以才去为一只羊打官司。现在还和以前一样，精心地喂养它，前几天刚给它称重了，到我家里长了32斤。
记者：怎么也没想到，买回一只羊还引发一场官司。
刘克刚：确实没想到。实际上，我打一场关于羊的官司，不仅是因为我购买的这一只羊，更是为和我一样上当受骗的买主。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就曾经买过一只羊，买回后羊就瘫痪了站不起来，后来我的这个朋友找到了买主，买主认为羊瘫痪与他无关。于是，我的这个朋友一气之下，把羊杀了吃肉。我们周边的村处在大泽山包围中，山上青草茂盛，养羊的多，卖羊的多，买羊的也多，被骗的不只我一个。
为一只母羊，刘克刚动真格起诉卖主 (2)
记者：你不是为自己打官司。
刘克刚：是的。我不是为自己打官司，我是为像我一样受骗的人打官司。打官司是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村民曾说我被骗了，我拿对方无招，此时我就是出一口气也要起诉对方；另一个是以对方为例，让其他有着同样心思的卖主刹车，不要再行骗。我发现被欺骗后，如果她承认卖给我的羊不是孕羊，我也不会去找律师咨询、写诉状打官司。直到现在，她不但不承认，反而在法庭上反咬我，说我向她身上泼脏水，母羊流产了，还赖她，这让我很上火。
记者：开庭之后，法庭给你打过几次电话？
刘克刚：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法庭的意思是调解。调解也不是不可，但前提是对方必须承认欺骗我，必须承认将没有怀孕的羊卖给了我，在这个前提下，我才能接受调解，之后再谈赔偿的事情。否则，我不同意调解，必须法院判决。法庭打电话给我“调解”的意见，也可能是在羊是否怀胎的问题上，法庭不好判断这只羊到底有没有怀胎。我买回的羊到底有没有怀孕？我知道，卖主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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