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鄘风·载驰》里这样写着: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这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美丽女子,为亡国的亲人,孤身求援的时候,内心的心声。这个女子,是中国历史上留名最早的女诗人,她的名字叫许穆夫人。
翻开深圳一石的书,沉浸在诗经中的植物里,美人如诗,草木如织的画意感,古朴隽永的诗情瞬间席卷了人的身心。有些喜爱,就是这样没有来由,无声潜息,在心灵上就漾波而至。麦性,将我思绪拉回到遥远的春秋时期。
那时卫国,妇女无名。一个貌美多姿的少女,在齐国许国同时提婚的情况下,认为齐国强大,父母将自己许配过去,卫国有难齐国必会相助。父母却把她许给下了重礼的许国。许穆夫人名号由此而来。她自幼性聪慧,能歌擅诗。嫁给许穆公后,时常登高借诗抒情,怀念故乡。穿越漫漫时空,我常想这样一个柔韧的女子,在她的心中可否埋葬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少年爱情。后来北狄侵卫,许穆夫人知卫国被亡后异常悲痛,求夫出兵帮助自己收复国土,许穆公胆小怕事不敢出兵。许穆夫人气恨交加,亲自驾马扬鞭赶赴漕邑。不顾许国大臣的指责和拦阻,写下了千古名篇《载驰》,我漫步在这暮春的原野,麦浪滚滚,麦苗多么茂盛。借“我行其野,芃芃其麦”表明了自己坚强的意志和归国的决心。许穆夫人回国后,先救助难民,再招来四千百姓,安家谋生,整军习武,向强大的齐国求援,收复失地。两年后卫国在楚丘重建都城,又延续了四百多年之久。
我想两千多年前,那茂盛的麦浪里,女子孤身一人,扶辕驾车,去救危难中的亡国,是怎样绝决果敢的胸襟与胆识?许穆夫人的名字,能够在史册上走到今天,此等豪气仍让我们华夏族人为之骄傲,油然而生做人当如此的敬慕。
历史再度穿越,从华夏春秋转到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古罗马帝国,所有关联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这是电影《角斗士》的开场。一片漫布至天际的广阔原野,风起云涌的飘渺黄昏,金色麦浪卷起又伸展,如水波层层滑向田野的尽头。一双历经沧桑的有力之手,轻轻拂过金色麦浪,一步一步走向云烟翻滚的天之尽头。这是一幅厚重的油画,深沉而压抑,平凡神秘之手在伸展与抓握之间,暗示滚滚麦浪里潜藏富足与空无的交换,腐朽的岁月,神秘的命运,流血的疆场。画面上的那双手拂动在金色的麦芒上,那时的麦田是战争、是人性、是生死,是遥远,是一场麦芒的战争和神话。
东津镇原属襄阳县,那时候的襄阳市没有更名还叫襄樊。襄阳县当时隶属襄樊市管辖,但是地域广阔,是全国唯一一个县区包围市区的地貌状况。千年之后,端午时节,我站在襄阳东津的土地上,远方蔚蓝天空下,风拂过金色的麦浪,麦芒轻触过我的指尖,那种细微的尖锐和瘙痒的感觉融合在一起,我想起幻灭世界中那个暗藏涌动的画面来。来牟,古时大小麦的统称。来就是小麦,牟就是大麦。来观麦,此时来字若为名词,岂不成了麦观麦?无它,就让我在丰收的田野里立成一株麦子好了。姜夔的“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白居易的“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这麦青麦黄的转换之间,是一切尽去的光阴,是苍凉的感叹和生之气息的轮回。我小心在麦地间穿行,能嗅到阵阵成熟的麦香。那麦田,从播种时洒落希望,直到今天,丰收季节,才将一年的相思收获。守望麦田,是守望这一季的爱和幸福。看,忙碌的人们,褐色的面庞,阳光下一身流金。听,收割机轰隆隆,那是麦子的欢唱。手握一把丰收的麦穗,那是能抓握住的安然和陶醉。儿童在田埂上奔跑,老人的皱纹里都充满笑意,平原此时沸腾了起来。
夕阳的逆光映在麦田旁银白的蒲公英上,微光闪耀,温暖如初的浅笑模样。禾本科的白茅漫天生长,在起伏的麦田间斜拉出一片三角地带,细长的绿叶温软而柔顺,随风轻轻摇摆,仿佛就要这样摇到地老天荒,白茅的新羽称之为“荑",所谓柔荑,初见于少年时期涉足的武侠小说,古时美人玉手的别称,不止白嫩,还自带一种不开口,会说话的温柔。白絮如风羽漫漫飞起,追逐着温暖阳光。那一刻,一段看不见的音律在未知的地方响起,自己似乎也从和风阳光中飘起。小狗呆萌穿过麦田,抱起它时暖暖的温度从手臂中传来,眼神温柔,稚嫩的小爪放在我的手心,让你忍不住去爱它,忍不住去笑。以后我的回忆里将会记住这个画面,麦田边夕阳下,镀上一层银边的白茅,在风里轻摇。轻摇的还有一群一起跳动温暖的心。思维的奔跑让人觉得不知此刻的时间,也不知将去向何处?
巧遇初中同学,当他试探询问我的时候,我一拳砸向对方的胸口,以这种方式表达相逢的喜悦是我自己也不曾想过的。青葱岁月少年朋友,转眼都是成熟年纪。今年的麦浪今年的天,明年的你我是否还会相见?麦浪轮回岁月人间,想想此刻和往日已是经年。人生就是这样一路风景,平凡就是生活的本质,如同这麦子,麦苗时期柔软的细叶,面对清晨夜晚变幻莫测的自然,身披湿露的冷,却以深藏不露的骚动,扎根广袤大地,汲取营养生机涌动,终有迎着阳光成熟,完成生命的歌唱。庆幸观麦的日子有你有我,共同的热爱,珍惜这淡而寻欢的生活。这个初夏,是麦子的味道。这个初夏,你我跌入麦田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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