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一本关于鳗鱼的书会这么优美、这么发人深思、读起来这么富有诗意,甚至让人觉得这是一本披着科普外衣的鸡汤,哦不,满鱼汤。阅读之后的感觉也很奇妙,你带着好奇翻开这本书,想了解鳗鱼是怎么完成它们一生的旅程的,但是当看完最后一页之后,你可能会带着更大的疑惑结束。
《鳗鱼的旅行》,名字听起来多么地浪漫,多么地诗和远方,多么能勾起人逃离的欲望,而且神奇的是,鳗鱼的这种至今尚未被人类完全掌握的生命轨迹和规律,让我们对生命懂得敬畏、懂得尊重,同时也明白所有的逃离都是从「起点」出发,永久保留着「起点」的痕迹,甚至有点宿命论的意思。
但是,这是鳗鱼的宿命,这跟人的宿命有什么关联呢?
这本书的副标题是:一场对目标与意义的探寻。鳗鱼引发人对生命和意义的思考,但是思索的问题最终还是落到人身上。
「一个人的动机,终究不能完全用他的过往来解释。」
作者斯文松讲述了小时候跟父亲一起在溪边的夜晚钓鳗鱼的记忆,感情克制又真挚,流淌着父子之间甚少表露的深情。他是这样形容与修路工人父亲之间的遗产和继承,「是一种永远不会宣之于口,但终究存在的鼓励:不,不是所有的大门都向你敞开,而且时间比你以为的要少,但无论如何,你永远有尝试的自由。」
那么蒲烧鳗鱼饭的主角到底有多神秘?你可能不知道的是,2000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就开始研究鳗鱼;弗洛伊德在成为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之前也研究过鳗鱼,而且为了找到鳗鱼的性器官而解刨了几百条鳗鱼,但是让他十分郁闷的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或许他是因为这种鳗鱼带来的挫败感才放弃对鳗鱼的研究,转而去研究梦的解析。
「鳗鱼的出生地是马尾藻海,那里是一片没有陆地边界的海洋,它只是由四股强大的海流围起来的。西边是赋予生命的墨西哥湾暖流,北边是其支流北大西洋暖流,东边是加那利寒流,南边是北赤道暖流。马尾藻海就像梦境一样:你无法确切地说出你何时进入,又何时走出它。你只知道,自己曾经去过那里。」
人们认为所有的鳗鱼都是在马尾藻海孵化出来的,那是因为最小的柳叶状鱼苗是在那里被发现的。鳗鱼的一生需要经历四个阶段:柳叶鳗——玻璃鳗——黄鳗——银鳗。一条幸运地避开了疾病和灾难的鳗鱼,可以在同一个地方一直活到50岁。有一些被关养的瑞典鳗,可以活到80多岁。据传,有的鳗鱼寿命超过100岁。
但是: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鳗鱼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个地方而且只在那个地方繁殖;
没有人确切知道它们是怎样完成这趟回马尾藻海的漫长旅行的;
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样找回马尾藻海的;
没有一条成年的鳗鱼——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在它们的繁殖地被人观测到过;
没有人在马尾藻海见过一条鳗鱼;
没有人能完全明白鳗鱼每一次蜕变的目的;
没有人准确地知道一条鳗鱼能活多久。
「鳗鱼从马尾藻海出生,在一生旅行的最后回到马尾藻海繁殖,然后死亡。这是一场苦行僧式的漫长旅行,引导这场旅行的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目的,事关存在的意义。但一旦来到马尾藻海,鳗鱼就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家。那些鱼卵在摇曳的厚厚的海藻下面受精。这样鳗鱼的目的便达成了,它们的故事结束了,它们便死去了。
它们年复一年地离去或者回家,继续着它们神秘的迁徙。无论是世界大战还是人类的好奇心,都不会影响到它们。」
生命的起点和终点重合,这种宿命般地执着地轮回。「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时间是一个不可信赖的伙伴,无论每一秒显得多么漫长,生命都会在转眼间结束:我们出生,有自己的起源和传承,尽全力去摆脱这种预先设定好的命运;也许我们成功了,但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必须一路回到那个来处;如果不能到达那里,我们就永远不能真正地完成自己。就这样,我们顿悟了,仿佛一辈子都生活在一口黑暗的井中,对于自己到底是谁一无所知。然后突然有一天,一切都晚了。」
除了对鳗鱼一生轨迹和习性的探寻,书中还讲述了:
他童年与父亲钓鳗鱼的故事;
2000多年来不同的人对于研究神秘鳗鱼所投入的时间、经历和取得的进展;
目前全球鳗鱼生存现状,不同地区对于鳗鱼的需求和保护措施。不出意料,今天日本占据了全世界鳗鱼消费的70%,跟欧洲和美洲一样,日本也受到了鳗鱼数量减少的影响;
鳗鱼的不可知、它笨拙又浪漫的生命之旅,宛如隐喻,触发我们对生存与死亡、目标与意义的思考和领悟。「它们更像是一种提醒:关于鳗鱼或者人类,关于我们从何而来、要去何处,我们所知的是如此之少。」
命运和生活的这种未知>已知几乎是必然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悲观论调注定就大于乐观论调,毕竟「无论如何,你永远有尝试的自由。」
三顺
巴塞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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