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 王珉《此年帖》
释文: 珉顿首顿首。此年垂竟,悲怀兼割,不自胜。奈何奈何!寒切,体中比何似,甚耿耿。仆疾遂不差,眠食少,忧深,遣书不次。王珉顿首顿首。
虽为拓本,但是用笔之潇洒流利,结字大方疏朗,仍可以一目了然,魏晋风流,名不虚传。
王珉(351-388),字季琰。《伯远帖》作者王珣之弟。世称王献之为大令,王泯为小令。 (图1)
东晋 王献之《岁尽帖》
释文: 十二月廿七日具疏,操之、献之再拜。岁尽无复日,感思兼怀,不自胜,兄亦同之,奈何奈何!奉十二日告,承掾安和,慰驰情。姊、三兄,诸患故尔(不损,忧驰。晴快。不审尊体并复何如?迟复来告,操之故平平,已再服散,冀得力。献之亦恶,愦勿。谨白。疏不具。操之等再拜。)
由此作可见王献之“杂体书”之风格面目,楷、行、草三体相杂,不仅没有冲突,反而极其跳跃出彩,富有趣味性。拓片虽有变形,字里行间仍然可以读到魏晋风流,曼妙风姿。
王献之(344-386),字子敬,小名官奴,谥号“宪”。王羲之第七子,与王羲之并称“二王”。(图2)
清 翁同龢
释文: 平安(合体字)。
名家偶有奇兴,借鉴民间合体字的方法在除夕夜书就,以为祈福平安,笔画老辣,饱蘸浓墨,一气呵成。落款“松禅”也是合体字,共用一个“木字旁”,有趣。
翁同龢(1830-1904),字叔平,号松禅,谥文恭。先后担任清同治、光绪两代帝师。近代史上著名政治家、书法家。(图5)
近代 陆润庠《日有万喜》
释文: 日有万喜。
此楷书竖幅乃常见的祈福之语。题字虽有馆阁之气,却正而不板,有强烈的书卷气,以浓墨红宣书就,可谓富丽堂皇。
陆润庠(1841-1915)字凤石,号云洒、固叟,谥文端。书法意近欧、虞,馆阁气稍重。 (图7)
当代 顾廷龙临《郑季盨》
释文: 唯王元年,王在成周,六月初吉丁亥,叔尃父作郑季宝钟六,金尊盨四鼎十,郑季其子子孙孙永宝用。
此件篆书作品乃以临为创,将原器的竖式小品变为横幅。用笔稳健,结字疏朗,笔画匀整,体势自然大方,大小一任自然,虽然安排错落,然外围极为齐整,可见书家的深厚功力。
顾廷龙(1904-1998),当代著名古籍版本学家、目录学家和书法家,上海图书馆原馆长,长期致力于古典文献学、版本学和目录学的研究。
(图6)
明 董其昌
董其昌题元赵孟頫《鹊华秋色图卷》,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释文: 余二十年前,见此图于嘉兴项氏,以为文敏一生得意笔,不减伯时《莲社图》。每往来于怀。今年长至日,项晦伯以扁舟访余,携此卷示余。则莲社(图)已先在案上,互相展视,咄咄叹赏。晦伯曰:不可使延津之剑久判雌雄。遂属余藏之戏鸿阁。其昌记。壬寅除夕。
此画是元贞元年赵孟頫自济南路职位南返后,为友人周密描绘其祖籍地济南东北华不注山和鹊山一带秋景,画境清旷恬淡,表现出恬静而悠闲的田园风味。董其昌曾经五次题跋,这是48岁时所题,由此可见董其昌的倾慕之意,情有独钟。此为壮岁之笔,风格已然成熟,受到米芾和怀仁《圣教序》的综合影响,笔力劲健,铁画银钩,结字潇洒灵动。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道人,中年曾署孟俯,谥号“文敏”,故称“赵文敏”。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秦王赵德芳嫡派子孙。善篆、隶、真、行、草书,尤以楷、行书著称于世。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
董其昌(1555-1636),字玄宰,号思白,谥“文敏”。书法出入晋唐,自成一格,能诗文。“明四家”之一。(图4)
北宋
曾肇《行复岁暮帖》
曾肇行书《行复岁暮帖》,纵28.7厘米,横50厘米。
释文:肇奉别。行复岁暮,倾乡实倍常情,但公私纷纷,为问不数,甚自愧也。别纸丁宁,岂惟益友忠告之谊,亦出于忧国恳恳之诚。反复数四,不胜感叹。衰拙于此,岂能恝然。但再三则渎,终恐无补尔。余非会面,不究所怀,远书万一流落,不可不虑也。海陵过此相见,诚如所谕。广陵之传,乃邸吏误报,乘流得坎,任其自然,未尝以此为念。上下匮乏,所在皆尔,非独彼也。岁晚益寒,强食自爱为祝。肇又上。
此札文人气浓郁,虽字字独立,然笔断意连、笔简意丰,与其说受到曾巩影响,更多则是受到苏轼影响,笔画肥厚,用墨浓重,字形扁沓,但总体不失个人面目。
曾肇(1047-1107),字子开,号曲阜先生。宋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之幼弟。 (图3)
薛 钢
年终岁尾,忙得最多的就是“总结”。人总是处于不断总结的过程中,直至最终回顾一生。中国人将过年称为年底、年关,否极泰来,总想未来有好运气,有个盼头,人生总是有希望的。对于古人来说,所有的“总结”并不一定都是公文,有时恰恰是一些日常手札,便可以成为见证,尤其是经过历史长河的积淀,吉光片羽。王献之有《岁尽帖》(图2),一个“尽”字,让人读起来颇有伤感的意味。如果要说安慰自己的话,不过是“苦尽甘来”;王珉《此年帖》(图1),稍显平和。国人喜欢许愿,心存若干期许,对未来的承诺,但更主要的是付诸行动;曾肇的《行复岁暮帖》(图3),一个“暮”字,也有些伤感的意味。人到中年,暮气增加,少了冲动,难得的是能始终保持内心的激情并成为一种习惯。
书写也该成为一种日常的习惯,就和三餐一样,最平常也是最神圣的。 书写要带有一种仪式感、神圣感。董其昌专门在除夕之夜题跋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卷》(图4),显然很有意。董其昌一生曾经五次题跋此画。目前所看到的这一次是48岁时书写,人到中年,功夫已经成熟,信手挥洒,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董其昌对赵的评价。董其昌一生,都是和赵孟頫不断较劲:“吾与赵孟頫较,各有短长。行间茂密,千字一同,吾不如赵。若临仿历代,赵得其十一,吾得其十七,又赵书因熟得俗态,吾书因生得秀色。”
翁同龢书写“平安”二字(图5)显然也是有意安排的,采用民间“合体字”的做法,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平安夜”可以拿出来嘚瑟一下。其实国人过不惯洋节,其根本是缺少相应的文化背景和心理积淀。西方人在平安夜,都是家人相守,国人则喜欢逛大街,疯狂购物。不能不说,“平安”是中国人最朴实的理想,每天为生活奔波操劳,风里来、雨里去,平平安安最重要。每次出门,家人的叮嘱最简单的就是“平安归来”,这本是最地道的中国式语言,一旦扯上洋节就变味了。看落款就知道,翁同龢当时的心是极度不平静的,庚子除夕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庚子年发生了历史大事。身在除夕之夜,内心渴望、祈求一点“平安”,是多么可贵。今年适逢庚子年,国富民强、国泰民安,让人感慨!
往大处说,书法记录了家国天下情怀;往小处说,书法就是书家日常生活记录,平平淡淡才是真。顾廷龙在除夕这天,临摹《郑季盨》(图6)作为日课,既是特殊的一天,也是平常的一天,日日坚持,日日坚守。近代最后一位状元陆润庠有一件《日有万喜》(图7),表达了所有人共同的心愿,以此祝福全天下的人,除旧布新、开拓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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