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7月15日,随着几声枪响,中国伟大的爱国主义者、闻名遐迩的民主斗士、中国共产党的挚友闻一多倒在了昆明西仓坡离家一步之遥的地方,走完了他不足48年的人生旅程;从书斋到广场,从学者到斗士,闻一多战士的形象最后定格于此。

纵观他的一生,学者身份时期最长,诗人次之,斗士的时期最短但影响最大。他是如何从一名唯美主义诗人、专业学者转变为民主斗士的?期间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今日,我们就一起走近这位学识渊博的文坛巨匠、爱憎分明的民主战士。

闻一多短诗 闻一多如红烛般(1)

▲闻一多

童年时代:佼佼学子,就读清华

闻一多出生在典型的乡绅人家。他五岁入私塾,读《三字经》《幼学琼林》,也读《尔雅》和四书,随后进入“绵葛轩小学”,既读“子曰诗云”,同时也学习博物、算术等。少年老成的闻一多读书非常用功,门外来了花轿或龙灯,别家孩子都跑去张望,他却能安心看书。白天在家塾念书,晚上还随父读《汉书》。这些基础教育,对闻一多后来的兴趣与志向,起了很大的作用。

1912年,13岁的闻一多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清华留美预备学校(清华大学前身),此后10年学子生涯,他都活跃于这所“东方华胄的学府”。

少年时代的闻一多,胸怀鸿鹄之志,敢于创新、富于幻想、寻求独立。清华求学期间,他热心投入各项校园活动。入学第二年,他就发起“课余补习会”,任副会长,编辑会刊《课余一览》;参与编写反映武昌起义的话剧《革命军》,演出时还扮演了革命党人;17至20岁期间,参与辩论演讲又成了闻一多校园生活的重要内容,这项基本训练与他中年后以巨大热情投入演讲活动不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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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闻一多在清华学校演出《革命军》,饰革命党人(右一)

青年时期:赴美留学 创立“大江会”

1922年7月,闻一多与同学乘坐轮船,离开上海,缓缓驶向太平洋。这条被闻一多戏称为“海上漂浮的六国饭店”的豪华轮船行驶了17天,在美国西雅图登岸。之后,闻一多辗转抵达芝加哥,进入芝加哥美术学院,开始修习西洋美术的留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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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芝加哥美术馆前

闻一多的留美经历不算愉快,因他诗人的心灵极度敏感,民族自尊心又强,看到中国人在外受歧视便怒不可遏。同学去理发馆理发,只因是黄种人,理发师不肯伺候;华侨在美国找工作,只能干粗活、累活,这一幕幕的情形,深深地刺激了他。

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使闻一多的留学生涯颇受煎熬,他曾对梁实秋说:“只要回家,便是如郭(沫若)、郁(达夫)诸人在上海打流也可以,君子固贫非病,越穷越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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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8月闻一多(前排左三)与辛酉级被迫留级同学在美国西雅图登岸时合影

1924年,闻一多决定与清华学校部分留美同学发起一个政治性组织,这个组织成立时定名“大江会”。据数据记载,大江会会员共29人,包括吴文藻、吴泽霖、梁实秋、罗隆基、顾毓琇等后来在不同领域产生影响的人。

大江会宣扬“大江的国家主义”,主张谋求“中华政治的自由发展”“中华经济的自由抉择”“中华文化的自由演进”。在大江会中,闻一多是“文化的国家主义”最有力的坚持者,其思想在《大江会宣言》中表述为:“文化乃国家之精神团结力也,文化摧残则国家灭亡矣,故求文化之保存及发扬,即国家生命之保存及发扬也。”在这一思想推动下,闻一多把文化的昌盛与国家的兴衰更加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他的《南海之神——中山先生颂》《醒呀!》《爱国的心》《洗衣曲》等一批具有强烈爱国意识的诗歌,就是在这一动力下诞生的。其中《七子之歌》中的《澳门》,1999年澳门回归时被谱曲传唱,一时响遍大江南北。

回国任教,离别故都

在回国后的两年间,闻一多先后任教于武汉、青岛、北京,同时遍历祖国大江南北,耳闻目睹的都是阴谋、战争与屠杀,面对民族的巨大灾难,他难抑悲愤,先后发表了大量充满爱国激情和痛挞社会现实的诗歌。但诗情的火山喷发之后,他又备感无奈,最终走了一条传统文人的老路,躲进书斋,钻入故纸堆,成了对世事过问无多仅求独善其身的冷静学者。

1932年,闻一多回到母校清华园任中文系教授,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同时过起了一方书桌,三尺讲台,小楼庭院,妻儿围绕的安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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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闻一多任武汉大学文学院院长

但局势突变,抗战的爆发,打破了闻一多在清华平静安详的生活。1937年抗战爆发,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合并,受命南迁,挂牌为长沙临时大学(后更名为西南联合大学)。此时的闻一多正在休假,接到梅贻琦校长的书信,立刻放弃休假,随诸位老师一起来到长沙。

1938年,南京失守,武汉临危,长沙临大西迁昆明,闻一多又加入“湘黔滇旅行团”,徒步68天,与学校师生一起从长沙走到了昆明。

这其间对社会下层生活的真切了解,埋下了他思想变化的契机。同时他本人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迅速贫困化,使他观察问题的角度发生了极为重要的变化。他毅然抛弃文化救亡的幻想,积极投身于抗日救亡和争民主、反独裁的斗争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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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治印

迅猛转变:“这是一个需要鼓手的时代”

1943年春,蒋介石的《中国之命运》一书在昆明发售,声称共产主义和自由主义是“文化侵略最大的危机和民族精神最大的隐患”。这是一向信仰民主自由的人们所难以接受的。闻一多就此写道:“《中国之命运》一书的出版,在我个人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键。我简直被那里面的义和团精神吓一跳,我们的英明的领袖原来是这样想法的吗?五四给我的影响太深,《中国之命运》公开向五四挑战,我是无论如何受不了的。”

不久,闻一多偶然读到延安诗人田间的几首诗,深为其中的战斗精神所震撼。他兴奋的同学生说:“当这民族历史行程的大拐弯中,我们得一鼓作气来渡过危机,完成大业。这是一个需要鼓手的时代,让我们期待着更多的‘时代的鼓手’出现。”随后,意犹未尽的他,立即写下了《时代的鼓手——读田间的诗》一文并公开发表,引起不小反响。

在国民党统治区,一位著名的教授敢于公开赞扬解放区诗人,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好友朱自清说:“这篇短小的批评激起不小的波动,也发生了不小的影响。”

闻一多赞扬田间,赞扬解放区,可谓是水到渠成。他开始觉醒了,开始呐喊了,诗人、学者开始转变了。在号称“民主堡垒”的西南联合大学内,闻一多的声望和影响日益增长,成为民主教授群体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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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在护国起义纪念大会上演讲

多年来,他一直在孜孜寻求炸开禁锢自己身躯的方法,他一刻也没有忘掉要“放射出光和热”。现在,他看清了“病症”,“敢于开方了”,因此“要向圈子外喊去”了。

汇入民主运动的洪流

如果说崇高的爱国主义思想是闻一多转变的内因,那么这只是停留在朴素的最初阶段,一旦觉醒了的闻一多,不会满足于仅仅迈出这第一步。思想上的饥渴促使他积极向进步的力量靠拢。

1944年前后,闻一多阅读了《共产党宣言》《国家论》(即《国家与革命》)等著作。他开始认识到过去种种“严守中立,不问不闻的超然态度,不是受人欺骗,便是自欺欺人”,要救中国,必须从根本上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在中国的统治。

同年秋天,经过慎重考虑,闻一多秘密地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他说自己“将来一定要请求加入共产党”。尽管这时他对共产党的认识还是初步的、直觉的,但共产党代表了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它已赢得了这位饱经风霜的学者的信赖。

最后的日子:要死就死得轰轰烈烈

加入中国民主同盟后,闻一多很快担任民盟中央执行委员、民盟云南支部宣传委员兼民主周刊社社长,成为积极的民主斗士。

抗战胜利后没过多久,1945年12月1日,国民党特务在昆明制造了镇压昆明大中学校进步学生的“一二•一”惨案,闻一多亲自为死难烈士书写挽词:“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出殡时,他拄着手杖走在游行队伍前列;同时亲笔撰写了《“一二•一”运动始末记》,揭露惨案真相,号召“未死的战士们,踏着四烈士的血迹”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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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3月17日,闻一多(二排右二)参加“一二·一”惨案四烈士大出殡

1946年5月,曾合成西南联大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陆续回迁原址,但闻一多却未随清华师生北上,他决计留在昆明工作,并继续为争取民主而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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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6月闻一多全家在昆明西仓坡合影

1946年7月11日李公朴被暗杀,传说黑名单上的第二号便是闻一多,早就有特务扬言要以40万买闻一多的人头。周围人提醒他去外地躲避,但被他言辞拒绝,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曾对家人说:”死在病床上,是最没有意义的,要死就死得轰轰烈烈。”

7月15日上午,闻一多瞒着妻子去参加了李公朴死难经过报告会,作了著名的“最后一次讲演”。讲完出来,他听到后面有人扳枪栓,便对一起走的青年人说:“走开点,你还年轻,死了不合算。”下午,闻一多又去参加了记者招待会,在散会返家途中,闻一多遭特务多人狙击身亡,时年不满48周岁。同行的长子闻立鹤,为保护父亲也身负重伤。

至此,闻一多走完了他那作为一个追求真理、挚爱祖国的激情诗人,一个追求民主、直面黑暗的热血战士,尽管短暂却十分精彩的一生。

本篇图文综合整理自:《闻一多传》(增订本)、中国民主同盟微信公众号、南方人物周刊微信公众号、诗刊社微信公众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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