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隐秘的角落》之前,迷雾剧场就推出了由东野圭吾的作品《绑架游戏》改编的《十日游戏》。
这部剧的一开始你会以为,最大的骗局是:游戏制作人于海和投资人的女儿路婕,合伙策划“绑架游戏”,路捷佯装自己被于海绑架,想从父亲沈辉那里骗取赎金。看到后来才发现,最大的骗局其实是:跟于海在一起的路婕,其实是沈辉的另一个女儿沈芸。父女俩合谋诓骗于海,想让他作替罪羊,为真正的路婕的死负责。
随着剧中故事的伏笔和悬疑一个个被解开,第三集时提到的沈辉曾投资过的游戏《绝人之路》,却在后面的剧情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游戏的关键设定是,当最终BOSS只剩最后一滴血时,就会对所有技能免疫。唯一的通关办法是,玩家能从游戏界面上一行字“绝人之路,无罪可赎”中得到启示,对这只海怪使用“慈悲”的技能,饶过这只几乎被逼入绝境的海怪,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而这个设定,正是由沈辉设计的。
这个情节看起来跟整部剧毫无关系,显得有点突兀。但真的是这样吗?其实整部剧的主题,就暗藏在这句话中。
那么,剧中究竟有哪些情节跟这句话有所照应,反映主题呢?让我们分别从于海、三弟和沈辉的遭遇看起。
本文约3000字,预估阅读时长8分钟。
01.于海被逼至绝路,善良的人被迫抛弃原则变坏假扮成路婕的沈芸,自称和父亲沈辉关系不好,向偶遇的于海提出共同假扮“绑架游戏”,以此向父亲骗取赎金。她第一次建议时,内心深处的良知让于海拒绝了她。然而,此时的于海为了开发游戏抵押了房子,有高利贷背负在身,债主天天上门催款,还以住在疗养院的于海母亲威胁他。于是,在游戏投资人沈辉突然撤资,资金链断裂之后,处在巨大经济压力下的于海最终同意了计划,假扮成“绑架犯”。
于海在经历激烈的内心挣扎
当然有的观众可能有疑问,沈辉既然都明白“绝人之路,无罪可赎”的道理,为什么还要在关键时刻对于海的游戏撤资,让本就背负着高利贷的于海血本无归?这不是把于海逼上绝路吗?
但其实只要联系后面的剧情思考,就可以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沈辉父女俩就是为了把于海逼入绝路,迫使他由于经济压力配合“假绑架”的计划。由此,我们便解读出了 “绝人之路,无罪可赎”的一重含义:被逼入绝境的人,很有可能失去理智,“狗急跳墙”,做出违背自己往常道德感的事情。他人本可以心存一丝善念,,但有人却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断了他其他所有生路,自然就犯下了“逼得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变坏”的“罪行”。
于海
上天有好生之德,天无绝人之路,可人却有绝人之心。字面上来看,“绝人之路,无罪可赎”这句话意思是:如果你把事情做绝作死,把一个人逼上绝路,那就如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只有不绝人之路的慈悲,给人留一线希望,才能在给别人创造生路的同时,给自己的内心带来安宁。
02.被逼入绝境的三弟,一无所有的他选择玉石俱焚
把时钟转回二十年前,如今成功的商业大佬沈辉,当年竟然也是跟着老大田鹏的小混混,一起的还有赌博成瘾的三弟。在一次凶杀案中,田鹏在事后让三弟处理掉自己使用过的凶器,谁知三弟既把这把沾有三人指纹和血迹的刀,一藏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三弟因为好赌成性,加上妻子得了重病,耗光了所有积蓄。夫妻两人只能住在破破烂烂的棚户区得过且过,妻子也无钱救治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
三弟去找田鹏借钱
当三弟鼓起勇气去找现在混得相当不错的田鹏借钱为妻子治病时,田鹏不仅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更是丢出了250块钱羞辱他。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的三弟,被逼入了绝境,看不见未来生活的希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选择了拼死一搏、玉石俱焚。哪怕自己也要受到牵连,也决定要把证据提交给警方,让田鹏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当然,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田鹏选择了慈悲,仍然要为他触犯法律的行为付出代价,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自食其果。像田鹏这样不选择慈悲,心底一丝善念都没有了的人,最终一定要为自己所有曾经的罪行付出代价。
03.沈辉的慈悲,究竟是出于善良还是为了赎罪?于海和三弟是没有得到慈悲,被逼入绝境的可怜人,而沈辉则是全剧中唯一用了“慈悲”的角色。回到开头时提到的游戏,“慈悲”这个技能正是是沈辉设计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在商场杀伐果断的人,居然会设计出“慈悲”这样子善良悲悯的技能。
沈辉
如果结合沈辉的所作所为来看,我们就明白了:沈辉的慈悲,其实是在自我救赎。因为自己曾犯下过内心不可言说的罪行,内心有愧,也许是为了弥补,也许是为了防止对方暴露自己的秘密,所以选择了慈悲。但正如整部剧海报上写的宣传语“心中有愧,无处可逃”一样,所有慈悲的人,内心其实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后一集的最后几分钟,是整部剧的高能反转。二十年前,田鹏、沈辉,三弟共同参与的灭门案现场,沈辉在杀人后去洗手时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顺着哭声找到了一个女婴,而她的所有家人才刚刚被自己一行人杀死。沈辉动了恻隐之心,瞒着所有人,把这个婴儿带回家独自抚养。
而这个女婴,就是两个女儿中一直以来都更受偏爱的沈芸。沈辉唯一的亲生女儿,是路婕。这样一来,沈辉全剧的各种行为和抉择,一下子变得更加复杂和含义丰富起来。沈辉为了保护当年救下来的孩子沈芸,不仅要原谅她失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路婕,还要为了保护她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抛尸荒野,谋划了一个蒙骗过所有人的惊天骗局。沈辉至死也没有告诉沈芸她的身世真相,让她可以继续活在编织的美好幸福的梦里,无需面对残忍的真相。
沈辉二十年前在作案现场救下来的孩子,正是沈芸。
面对三弟的态度,沈辉也与田鹏截然不同。不同于田鹏的赶尽杀绝,沈辉一直对当年没能照顾好三弟,使得他如今生活窘迫心怀愧疚,于是在经济上尽己所能地帮助三弟一家,还在田鹏面前为三弟求情:“三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不要为难他。”
沈辉的慈悲和赎罪,也换来了三弟的感恩。三弟在被田鹏灭口前,决定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把田鹏二十年前灭门案的把柄交到沈辉手上,让他可以拥有与田鹏谈判的筹码。
三弟把田鹏的把柄交给沈辉
沈辉的一生,并不清白。先是做小混混,被迫杀人;后来又为了保护一个女儿,突破道德底线,藏尸抛尸,蒙骗警察,最后还被威胁不得不和田鹏合作贩毒。但他又不是百分百的恶人,他表现出来的慈悲,不仅是因为他足够聪明,懂得“绝人之路,无罪可赎”的道理,更是因为仍心存善念。虽然他最后和田鹏一样,都为自己曾经的罪行付出了代价,但他走的时候一定是无愧无悔的,收获了三弟的感恩和信任,还有女儿的爱和尊重。
沈辉的慈悲,最终成就了他的自我救赎,就如同加缪所说:“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到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沈辉在警局辨认路捷的尸体
04.写在最后全剧的最后还是重新落脚于温情。费尽心机谋划的于海、沈芸、沈辉三人,最后一个自首揽下所有罪行,一个尝试自杀,一个想去杀人却最终牺牲了自己,都是为了护想保护的那个人周全。全剧最后一集中,警局队长总结道:“见过那么多罪犯,在招供时讲不同的故事,都是为了把对方描述成主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都是把自己描述成主犯。”
这部剧看似是围绕一件绑架案展开,实际上却是多人间情感的博弈。
沈芸为了阻止自己的妹妹路捷吸毒而失手害死了她;沈辉为了保护沈芸设下圈套,越陷越深;于海小时候为了保护被家暴的母亲,将父亲从高楼推下,伪装成意外……
这也继承了东野圭吾的作品一直以来的价值观:善与恶之间也许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剧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很难被定义是单纯的善或者恶。所有罪恶背后的动机,可能隐藏着爱和人性的善。而为了爱,人们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突破道德底线。世上最大的骗局,背后的动机都是爱与救赎。
比起《隐秘的角落》中纯粹的人性之恶,我更喜欢《十日游戏》中罪恶背后的善念,阴影之下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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