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筱羊
年羹尧,雍正在潜邸时的包衣奴才,人机灵敏锐,勇猛果敢。雍正看其是可造之材,助他考取功名,以备重用。
年羹尧不负雍正的期望,从杭州的参将到陕甘总督,稳扎实打,步步为营,为雍正称帝一路保驾护航。
雍正称帝后,力排众议,委任年羹尧为征西大将军,并举全国之力为年羹尧做后盾,使他一举打败了青海罗布赞叛军。
雍正为表彰年羹尧的“不世之功”,等他得胜归来之时,令百官行跪拜之礼,雍正也出午门相迎,并拉着年羹尧的手说他是“朕的恩人,是大清的恩人”。那时的年羹尧,可谓权倾朝野,风头无两。
可就在几年后,这位“功高盖主”的一代名将,从大将军之位一降再降,直到最后成了一个连从九品都不如的城门官。年羹尧心中愤懑,整日穿着钦赐的“黄马褂”当差,他要告诉世人,雍正对他是如何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
雍正对年羹尧的放浪形骸怒不可遏,派同为潜邸奴才的李卫去赐死年羹尧。年羹尧看着多年不见的李卫,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他拿起雍正的赐死圣旨,忍不住放声大哭,继而又狂放大笑。直到最后,年羹尧都没有向雍正低头,他要”轰轰烈烈地死“,以此来彰显最后的傲气和傲骨。
十年前看《雍正王朝》,为年羹尧的死不胜唏嘘;可十年后再重温,却发现,年羹尧早在不肯为雍正倒洗脚水那一刻,就已经开启了他的”作死之路“。
狠
《雍正王朝》里处处都透着皇权下的冷酷和狠戾,但要说谁能狠得如此理直气壮,无怨无悔,唯有年羹尧一人。
屠杀”江夏镇“
江夏镇曾是雍正受过辱的地方。
当年雍正还是四贝勒的时候,和十三阿哥一起去江南赈灾筹款,两个人不辱使命,完成了康熙交给的艰巨任务,为朝廷赢得了好名声。为此康熙嘉奖雍正为雍郡王。
正在雍正志得意满之时,却在回京的路上,途径江夏镇时被当地士绅刘八女为难。他们不仅拒绝雍正一伙的投宿,还打伤官兵,并拿出钦赐的牌匾,令雍正和十三爷下马才可从城门下经过。当雍正下马走过之时,城楼上的刘八女和其众人哄堂大笑。这对雍正无异于胯下之辱。
刘八女为何会如此猖狂?原来他是八爷党的门人,一直在为八爷聚敛财富,在他看来,八爷必将是未来登大宝之人。
虽然雍正并没表明身份,但以刘八女常年与朝廷命官打交道的机敏,他必然看出雍正绝非等闲之辈,但他依旧没有把雍正放在眼里,可见八爷党的人有多猖狂,多得势。
这才是雍正气愤的真正原因,出城后他愤愤地对十三弟道:从今以后,谁也别和我提”江夏镇“三个字。或许从那一”辱“过后,便更坚定了雍正的”大争“之心。
后来,十三爷救下了被刘八女冤枉入狱的张五哥,并得知八爷党中的任伯安,竟私下记载着众百官的隐私及把柄,名为”百官行述“。
太子为了得到这个记录,放了被判终身监禁的刘八女。
雍正和十三爷知道,无论这个”百官行述“到了谁手中,都将让夺嫡之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他们要将这个”祸根“付之一炬。
雍正遂命回京述职的年羹尧路过江夏镇时,抓住刘八女,逼其交出”百官述职“。
年羹尧带着五百精兵到了江夏镇后,竟大开杀戒。他从任伯安处拿到”百官行述“存放当铺的当票后,命令官兵,无论男女老幼,不留一个活口。一刻间,江夏镇这个富庶享乐之地,变成了人间地狱,七百多人命丧其中。
年羹尧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杀完人后,他又用一把火毁尸灭迹。
年羹尧如此惨绝人寰还有一个目的——他要得到江夏镇富可敌国的财宝。而虏获得金银财宝,他除了给李卫和小翠两个戒指,谁都没露。这时的他已经显现出勃勃的野心和无法掌控的欲望了。
杀人如麻
年羹尧当了大将军后,他的狠绝和阴戾更是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地方的押粮官因暴雨晚到一天,年羹尧二话不说就将这个朝廷的三品大员斩了,以至于后来没人敢给西北押粮;
雍正派九爷和十名在旗的侍卫去军中”历练“,年羹尧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竟因为一点小纠纷就要处斩十名侍卫,后来还是九爷下跪求情才得以饶恕;官兵们因为错说一句话,年羹尧直接就砍下了手臂;
派出去的侦察兵找不到叛军驻地,一回来年羹尧就斩杀;又换了一批有家小的出去也无功而返,年羹尧竟连官兵家小都斩了;
邬思道以押粮为名来到军中,指出如若早截断青海的粮草,就不会如此被动,年羹尧面不改色说道,那就饿死全青海的人,截断粮道。
这时的年羹尧,不是以杀人为害,而以杀人为乐了。他早已从一个家生奴才,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个视生命为草芥的人,怎么还能指望他尊重他人,尊重主子。他的狂妄,他的自大,他的不可一世,早已成了他骨子里的一部分。这也为他后来和雍正的决裂埋下了伏笔。
狂
年羹尧有多狂?
在西北打仗,年羹尧一个人一天的用度都要两三万两。他吃的小炒肉,要生生从活猪身上取下来的;他吃的一盘白菜心,是用几十颗白菜取中间的一小撮炒出来的;他吃的水果,为了新鲜,光路费每趟都要几千两银子;更别说什么吃饭要传膳,晚上睡觉要翻牌子侍寝等等狂悖之举了。
而此时国库空虚,在前线打仗的每一两银子,都是举全国之力凑出来的。从上到下节衣缩食,可年羹尧却在前线奢靡无度,这让满朝文武官员蜚声四起,纷纷弹劾。
而这些只是生活细节上的无度,年羹尧的狂,不光在于其行,更在于其心。
从西北凯旋归来,雍正为其庆功,令百官在午门外跪拜,年羹尧骑在高头大马上,无视而过;雍正亲自出迎,年羹尧直到走近雍正,才下马叩拜;雍正封年羹尧为一等公爵,说道,要不是大清不能封异姓王,封你一个王爷也不为过。这本是皇上的一句客套话,年羹尧却并无推辞,而是欣然受之,让雍正很下不来台;随后年羹尧又递给雍正一个请封折子,一长串的名单,让雍正给这些人一一封赏。他要培植自己的人脉,积蓄能量。
这些已经让雍正心生不满了,只是当着满朝文武隐忍不发,而接下来的事情,彻底突破了雍正忍耐的底线。
大殿上,雍正接见西北军队的将领们,准备对他们论功行赏。雍正和蔼地说,天这么热,各位将军还是把甲卸了吧!
雍正说了两遍,将士们无动于衷,直到年羹尧对他们说,卸甲。
众将士才大喊一声”嗻“,纷纷脱下了甲胄。
这已是对皇权的轻视和挑衅了,年羹尧却还不无得意地对雍正说道,这些官兵,在军营呆的时间长了,只知道军令,不知道皇上了。
那一刻,雍正应该就对年羹尧起了“杀心”。一个曾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奴才,一个靠自己才走上权力巅峰的包衣,现在却和自己说,大清的军队,不识皇上,只识他这个大将军。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会成为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雍正气得连夜召见了年秋月(年羹尧的妹妹,雍正的妃子),一遍遍地让她“卸甲”,直到她流着泪脱得一件衣服都不剩,雍正才拂袖而去。这个可怜的女子,到死都不知道,正是她一直护着的哥哥,把她逼上了绝境。
作
忍无可忍的雍正,以实行新政为由,派朝廷官员孙嘉诚一起和年羹尧前往西北,协助其管理政务。为了保护孙嘉诚,雍正特意设下践行宴,就是为了告诫年羹尧,要适可而止,别逼朕动手。
但已经被权力冲昏头脑的年羹尧,一到西北就把孙嘉诚杀了,他和雍正多年的主仆情彻底撕裂。
雍正对年羹尧不再抱幻想,他在年羹尧拜访蒙古王爷期间,以雷霆之势撤换了西北守防,等年羹尧回营,手中已无一兵一卒可调。
雍正顾念旧情,也怕民间非议,他给年羹尧也给朝廷留足了面子,把杭州将军这个一品大员之位给了年羹尧。
如若这时候,年羹尧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多加收敛,夹着尾巴做人。虽不能再重获圣心,但凭多年立下的功劳,落一个富贵闲人的结局也是可能的。
但年羹尧却一意孤行,来到杭州后,依然按着大将军的排场行事,目中无人,奢靡浪费。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被百官所不齿,只是慑于皇威按下不提。这一次他失了帝心,百官再无顾忌,都联名上奏弹劾他。
等降到杭州参将后,年羹尧又被同僚参奏在太后居丧期间,还带着十几名小妾游山玩水。
年羹尧一次次触犯雍正的底线,一次次挑战皇权。他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拜谁所赐,他忘了,这些东西既然可以赐给他,也可以全部收回,把他打回原形。
年羹尧好似在试探雍正的耐心,他不信雍正真的会杀了他。
直到他穿着黄马褂在城门下招摇过市,被乡邻议论纷纷之时,雍正彻底对他失去了最后的耐性,派李卫去了结他。
同为潜邸的奴才,李卫始终没忘记,自己曾是个要饭的娃,是主子给了自己一切。李卫的“不忘本”给了他最大的发展空间,以及雍正的信任和尊重;而年羹尧的自以为是,肆意妄为,也最终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他最后的一哭一笑,正是对自己一生的懊悔和讽刺,但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当年他刚发达时,就不肯为四爷倒‘洗脚水“之时,或许命运的悲剧便以注定。
写在最后
年羹尧的心始终就没安分过,这一点雍正是知道的。
当年雍正因为追查朝廷欠款,逼死了魏东亭,康熙大怒,斥责了他,并把田文镜派到外地做官。
雍正身边就剩下了年羹尧,但会拉拢人心的八爷举荐年羹尧出任四川提督,年羹尧不仅没有拒绝,反而还去八爷府谢恩。
后来,雍正推荐十四爷出任大将军,八爷出于交换提出让年羹尧去做陕甘总督,为十四爷筹备粮草。
身在京外的年羹尧,回京后没先回府拜见雍正,而是第一时间去了八爷府,和八爷党的众人推杯换盏。
那时候,年羹尧就已经是两头摆了,他不知道八爷和四爷谁未来能登大宝,所以两边的人都不得罪,以确保自己的晋升之路畅通无阻。
得知这个消息的雍正,非常气愤,年羹尧回来后,跪在门外多时,雍正都不肯见他。直到他趁着雍正洗脚的时候,偷偷替换了下人,自己半跪着给雍正洗了脚,雍正这才原谅他。
其实也不能说原谅,只能说正值雍正用人之际,而年羹尧也确实是心狠手辣之人,可以代雍正做他想做却不能做之事。
雍正起身后,年羹尧跟在身后,他看了一眼洗脚盆,弯了弯腰,却瞬间又站直了身子,甚至还故意挺了挺胸。
从那一刻起,在年羹尧的心中,已经不认为自己是雍正的奴才了。他在雍正面前的匍匐下跪,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权力。这也是为何他在西北立功后,居功自傲,丝毫不把皇权看在眼里的根源。
而他后来一次次挑战皇权,被雍正一次次贬斥却依旧不知悔改,变本加厉,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放弃和放纵呢?他知道自己杀的人太多,得罪的人也多,很难得以善终。不如做一次真实的自己,满足一下他那颗不屈的心,也算对这一生做最后的抗争和抗议吧!他抗议的不是雍正,而是包衣奴才这个出身。
他被这个出身所累,也被这个出身所害。幸与不幸,皆在一念之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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