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的朋友,你还记得吗?八十年代的黄昏,凑在一台十四寸大的黑白电视机跟前,看《鼹鼠的故事》的情景。它不像《米老鼠和唐老鸭》里的主角那么爱多话,愣头愣脑地从地下钻出来,支支吾吾一阵,我们却陶醉在它“Hi”、“Hello”、“咯咯咯”地笑、“呦呦”地哭的全部语言里。窗外那盘月亮和小鼹鼠世界里的月亮一样皎洁,一样诗意,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能过上孩子该过的生活。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已过而立,你有没有想念那只憨态可掬、给我们带来无数快乐和感动的小鼹鼠呢?怀念,有时候意味着我们生活得没有以前好了,我们都不会扑闪眼睛了。比如我开始用现代工具“百度”来搜寻生命中一个真实的部分时,鼹鼠不再是我脑海深处珍藏下的关于一只机灵小动物的温情故事,而是“烤好后吃,主治恶疮疔肿”的一味中药。我无法接受“鼹鼠”用来吃这样的事实,就像我无法接受粤菜中的一道“叫三叫”:取刚刚出生未长毛、未睁眼的小田鼠,食时用筷子夹鼠,田鼠发出一声叫,蘸佐料时发出第二声叫,第三声叫是入口时。人啊,对吃充满着无耻的想象力。
鼹 鼠
捷克斯洛伐克,一个诞生了伟大艺术家兹德内克•米莱尔和动画片《鼹鼠的故事》的国度。中国这片土地上有没有鼹鼠呢?既为中药,那肯定是有的,“鼹鼠,形如鼠,大而无尾,黑色,长鼻甚强,恒穿耕地中行,讨掘即得”,陶弘景的描述与记忆里的画面是那么的像。可是,中国有鼹鼠,会用《鼹鼠的故事》里那样可爱的眼睛和孩子们交换心灵吗?
我出生在一个《半夜鸡叫》肆虐的时代,在稀少的国产动画片里学习斗争。谢谢兹德内克•米莱尔,一个创作时把布拉格之春和东欧剧变皆关在内心门外的人,谢谢一只外国籍的小鼹鼠,他们互为一体的善意和童心,给我幼小心灵的关怀。影评人李焯桃所言耐人寻味,“捷克动荡的时局和曲折的民族命运,并没有让他滋生出暴怒和偏执,反而造就了一份淡定自若的生存智慧,让他们用具有捷克特色的方式来化解现实的困境”,这是因为波希米亚的土地和历史,塑造了捷克人向往自由、富于想象、平和幽默的性格。
重看《鼹鼠的故事》,已经是一个坐在彩色画面前的三十四岁的人了,让我和你一起温习其中的一个故事,《鼹鼠与鹰》:一场大雨中,小鼹鼠救起了一只未长羽毛的小鹰,并勇敢地击退了对幼鸟垂涎三尺的大灰狼。小鼹鼠买来小推车和奶瓶,开始承担起一个保姆的责任。它甚至需要找来一把梯子,才能给慢慢长大的鹰喂食了。面对小鸟的嘲笑小鹰哭了,聪明的小鼹鼠教会了鹰飞翔,一旦会使用翅膀,猎人就来了。小鼹鼠爬上猎枪阻止猎人对鹰的射杀,却被猎人关进笼子给孩子玩耍。鹰来救小鼹鼠的过程中,被猎人打伤,小鼹鼠又叫来了救护车。恢复健康的鹰带着小鼹鼠在城市寻找居住的地方,刚发现一棵树,伐木工就来了;又发现一棵树,原来是一个人工设计的饮料店,两个好朋友喝了杯饮料,却没钱买单,鹰于是拔了根羽毛作为交换。鹰带着小鼹鼠重新回到森林,大灰狼再次出场,这次的目标是小鼹鼠,已经非常强壮的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灰狼抓起,扔到了山谷。鹰开始谈恋爱了,和另一只鹰双双飞远,小鼹鼠伤心得号啕大哭时,鹰又飞了回来。原来它的爱情有了结晶,小鼹鼠的小推车里装下三只小鹰,它又开心地当上了保姆。
多美的故事啊!可以令人微笑着流泪。兹德内克•米莱尔面对人类城市化进程中的忧虑,没有对抗,没有冲突,把自然和文明这两根弦调到最和谐处,借小鼹鼠叙述更多生命中形形色色的爱。虽然,兹德内克•米莱尔已于二〇一一年十一月三十日在布拉格去世,他的灵魂却在这颗星球上永远闪耀,就像这位“小鼹鼠之父”临终前所言:我画了一辈子的小鼹鼠,最终我才知道,原来我画的是自己啊!
当我满怀感激地陪孩子一起看《鼹鼠的故事》时,好羡慕他那双还能扑闪的眼睛。我真想去捷克的原野和森林,寻找给兹德内克•米莱尔带来灵感的掘土堆的小鼹鼠,看看它丰富的日常生活。已过而立,你心中还有那只孩提时代的鼹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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