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袁云儿
爷爷去世，家里只剩奶奶和回家过暑假的女孩叶子，沉浸在悲伤记忆中的叶子发现，这些记忆甚至幻化成了身边的物品、动物和人，有了自己的生命……叶子从害怕到慢慢接收到爱，并用这种方式重新认识这个世界。29岁女导演牛小雨执导的电影《不要再见啊，鱼花塘》将个体经验与超现实手法相结合，打破时空、现实与梦境等界限，营造了一个充满童话色彩的鱼花塘世界，表达她对去世亲人的爱与思念。该片将于11月25日上映。
就是想让观众“糊涂”
牛小雨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长大，2017年，爷爷去世，带给她极大的打击。“在家时觉得爷爷还在身边，没有真的离开。如果有风吹进来，有光斑照进房间，我觉得都是爷爷。晚上睡觉梦到他，我也觉得他在回来跟我打招呼。”对爷爷的思念让她逐渐产生一个想法：爷爷的肉体不在了，但精神可能化作万物，依然陪在她、奶奶和家人身边。以此为出发点，牛小雨决定拍摄一部电影，献给爷爷奶奶，怀念逝去童年，同时对生命、记忆、时间展开思考。
然而该片并没有拍成一个讲述祖孙之情的通俗故事，反而在叙事结构和视听语言上先锋味十足。层层梦境被嵌套在叶子和爷爷奶奶居住的老房子里，中间穿插着超现实场景的歌舞、导演手绘漫画等内容。谈及这样高度艺术化和私人化的表达，牛小雨说，她本科专业是动画，研究生学的是实验影像，因此从创作习惯上她会首先思考视听媒介在使用上的可能性。“另外，从情感上看，我不相信时间是线性的，我希望时间是混沌的，是一个迷宫，过去、现在、未来或者想象中的人可以同时存在于这个迷宫里。基于这样一个愿望，我采用了这种创作手法。”
当被问及是否担心观众看不懂时，牛小雨坦言，她会有些担心，但当影片之前在FIRST青年电影展、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上亮相时，不少观众的反馈给了她力量，让她相信，这样的表达观众也能感知到。“我想做一个实验，让视听可以直接作用于观众感官，而不是通过叙事让观众共情，希望观众可以直接通过画面和声音勾起自己的情绪，想到自己的家人，直达他们的内心。”她说，希望观众不要抱着看懂的心态去看电影，“我就是想让他们糊涂——如果大家愿意以一种更感性的方式去观影，也许会有更好的体验。”
导演的奶奶本色出演
令人惊喜的是，牛小雨的奶奶郑圣芝，在片中本色饰演奶奶。
“其实奶奶不光是女主演，甚至也可以说这部电影的编剧之一。”牛小雨笑言，片中一些超现实故事的灵感，就来源于小时候奶奶给她讲的故事。“很多东西都是奶奶在生活中给我，让我有了一些感受，再进行艺术加工，所以我觉得最终还是得落回到她来主演。”
奶奶年轻时是庐剧演员，本身有不少表演经验，对拍电影也很好奇，刚开始请奶奶出演时，奶奶表面上好像有点拒绝，但牛小雨知道，奶奶心里其实很开心。一旦开始拍戏，牛小雨便不再把她当奶奶，而是以导演的身份严格要求主演。她会提前给奶奶下场戏的剧本，让奶奶把全部台词背下来，表演之前再给奶奶讲戏，让奶奶按照她的提示表演，并一遍遍调整。“这次我们是三五十人的正规剧组，而且要进家里拍，奶奶刚开始还是有点不习惯的，第一个镜头就紧张了，有点说不出话，声音也很小，但我们拍了大概三条后，她就习惯了镜头。我觉得奶奶还挺厉害的。”
2019年拍摄该片时，奶奶77岁，身体已经非常差了，这也是牛小雨迫切想要尽快完成该片的一个重要原因。当时奶奶的肾衰竭已经很严重，需要立刻住院治疗，但她比较排斥住院，拍电影一方面可以不用去医院，另一方面也能帮孙女实现她的电影梦。拍到奶奶的最后几场戏时，她已处于高烧状态，但还是坚持完成，拍完后，奶奶还发了近一个月的烧。牛小雨透露，现在奶奶的身体状况更糟糕了，她到目前为止还没看过成片，希望上映时她能看到这部她主演、孙女执导的电影。
自己家中完成拍摄
片中大部分室内戏，都在牛小雨和爷爷奶奶生活的家中取景拍摄，外景地则是家门口的雨花塘完成，这是合肥人非常熟悉的环城公园。
牛小雨的前两部短片作品《鱼花塘》和《青少年抑制》就是在自己家中拍摄，这次的长片延续了短片的故事和风格，仍然以奶奶和叶子为主角，既然创作是延续的，牛小雨也希望场景能延续。
“家里的房子虽然小，但它是一个真实的空间，本身就存在真实的质感，让人觉得可信的。这种小空间造成的有限制的拍摄，也会让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牛小雨说，她从6岁开始便在那里一直住到现在，邻居们都看着她长大，面对剧组一大帮子人进小区拍摄，晚上还要打很大的灯，大家非但没有阻拦或投诉，反而特别照顾剧组。
牛小雨说，在家里拍电影，唯一的缺点就是会让奶奶生气。“之前拍短片都是一两个人，很小的拍摄规模，这次三五十人的剧组进入房间，奶奶没想到会对房子造成‘毁灭性伤害’。其实我们置景也没有搞硬装，都是软装改造，美术进组后会在家里翻箱倒柜，找现成的东西布置。奶奶就不理解大家在干什么，她都要崩溃了。比如，前一天晚上我们已经把景置好了，结果第二天一来现场，发现被奶奶全部归位了，有些东西她还会藏起来。我们说，‘奶奶那个东西是我们要用的，你拿出来’，她还会说‘我没动’。”
雨花塘是合肥人家门口的公园，也是很多都市传说的发生地，在片中，这里白天是人类活动的场所，夜里则变成了各种妖怪精灵载歌载舞的童话世界。牛小雨用了几段别出心裁的歌舞片段，来描绘这个超现实空间。“我小时候看了很多动画片，本身也是学动画出身，对这种演着演着突然唱起来的表达一直都很亲近，这部电影是关于亲人离去这样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但我希望它能安慰或温暖到观众，所以加入了这些比较可爱的歌舞桥段。”
牛小雨是从人物出发，去营造这个童话世界。“比如这些小精灵们平时住在鱼花塘，他们表演的舞台肯定是自己布置的，可他们又没有钱，只能从周围环境中找，比如垃圾桶。所以我们布景时的材料都必须是生活中最简单、最随处可见的东西。”剧组拿废旧光盘做成了能反光的荷叶，用蓝色塑料布模拟瀑布，用几块钱已打包的“金粉银粉”来装饰道具和演员，最后营造出既怀旧又充满童趣的奇幻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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