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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西厢记》作者问题的争论出现很早,但一直意见不一,众说纷坛,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和80年代仍有研究者对此提出不同的看法,并出现了两次比较大的争论。主要意见有以下几种,它们分别是:王实甫作,王实甫作关汉卿续,关汉卿作王实甫续,关汉卿作等四种。以产生的时间先后来说,王实甫作说出现最早,在元末明初;其次是关作和关作王续说,流行于弘治、正德直到嘉靖末万历初;嘉靖、万历以后,王作关续说始出现。当然,这并不是说一种说法出现之后,其他说法就销声匿迹了,实际上很多时候它们是共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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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实甫画像

王实甫作这是关于《西厢记》作者最早也是最具权威性的说法。元钟嗣成《录鬼簿》、明初朱权《太和正音谱》、贾仲明【凌波仙】吊词,以及明代前期的其他戏曲书籍中,都一致认为《西厢记》的作者是王实甫,不及关汉卿。元代后期至明初《北西厢》流传未远,舞台演出最为风行,钟、朱、贾三家记载亦都具有相当的权威性,且异口同声,毫无二致。因此,在其他几种说法特别是王作关续说盛行的明中叶以后,持这一观点仍大有人在,像明王骥德《校注古本西厢记自序》、清毛西河的《论定西厢记》、李书楼参酌的《西厢记演剧》、姚壁的《今乐考证》等书都认定《西厢记》是王实甫一人所作,不认为还有其他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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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实甫雕塑

直到今天,虽说关于《西厢记》的作者问题经过了研究者多次、多侧面的反复讨论,尚未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但其他诸说论者都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推翻王实甫作说,所以“在没有找到比1330年(录鬼簿》更早的记载之前,王实甫作《西厢》全二十一折这主张是永远成立的“。有关关汉卿作这一说法现存最早的纪录是弘治十一年(1498)刊刻《新刊奇妙全相注释西厢记》卷三套曲之[煞尾〕有:“董解元古词章,关汉卿新腔韵,参订《西厢》的本。”又,都穆的《南濠诗话》有云:“近时北词,以《西厢记》为首,俗传作于关汉卿。”都穆生于明天顾二年(1458),卒于嘉靖四年(1525),字玄敬,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南濠诗话》刊刻于正德八年(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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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汉卿画像

又,嘉靖间金陵富乐院妓刘丽华《口传古本西厢记题辞》中云:"长君尝示余崔氏喜文,乃知崔氏卒屈为郑妇,又不书郑讳氏。意张之高情雅致,非郑可,明矣董解元、关汉卿辈,尽反其事为《西厢》传奇。”董解元所为传奇当是指诸宫调而言,而所言关汉卿语,实际上是以关汉卿为杂剧《西厢记》作者。嘉靖、隆庆间王世贞《艺苑卮言》附录一亦有“《西厢》久传为关汉卿撰”之说。万历八年(1580)徐士范本《西厢记》也有“皆以为关汉卿,而不知有实甫……记作于王实甫不传,而关汉卿以名传”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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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汉卿画像

至清,毛西河《西厢记考实》考察作者时云:“明隆万以前,刻《西厢》者皆称《西厢》为关汉卿作。虽不明列所著名,然序语悉归汉卿。”也就是说从弘治、正德一直到万历初年,关于《西厢记》关汉卿作的说法比较流行,此后,这一说在明清时期流传比较少见,偶有出现。关作王续与关作几乎同时出现了《西厢记》关作王续说。现存最早有关此说的记载是明成化间北京鲁氏刊本《新编题西厢记咏十二月赛驻云飞》中所收《西厢十咏》中的两支【驻云飞】云:汉卿能文,编作《西厢》曲调精。灯下搜才性,静坐添余幸。紫、广览圣群经,议皆明。微羽宫商,腔谱新清令,翰墨词章来诉成。王家增修,补足《西厢》音韵周。后把词章辕,意味都参透。紫、风月至今留,号春秋。咏月嘲风,湖海传扬后,锦绣心胸世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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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氏刊本《西厢记》

又,明弘治刊本《西厢记》前有(西厢十咏》【满庭芳】二曲云:王家好忙,沽名钓誉,续短添长。别人肉贴在你腮颊上,卖狗悬羊。既没有朱文公肚肠,又没有程夫子行藏。忒狂荡,用心一场,上不的庙和堂。汉卿不高,不明性理,专弄风骚。平地里囊贬出村和俏,卖弄你才学。瞒天谎说来不小,拔舌罪死后难饶。着人道,虚空架桥,枉自笔如刀。此曲后来《雍熙乐府·杂曲》亦有收录。上述(驻云飞)、〔满庭芳]曲都认为《西厢记》是关汉卿作王实甫续,所言“王家”大多数研究者都认为是王实甫,然对两曲王、关态度却截然不同,一褒一贬。至正德间,《南濠诗话》则明确续补者即王实甫:“或以为汉卿不竞其词,王实甫足之”。但这种说法流行并不广泛。明中叶以后,这种说法就基本上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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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弘治刊本《西厢记》

王作关续这是明代中后期直至清末最为流行的一种说法,也是《西厢记》作者探讨中产生最晚却是影响最大的一种。嘉靖年四十一年(1562)顾玄纬《增编会真记杂录序》云:“惟王四大出外,或称关补。”约略同时,王世贞《艺苑卮言》记载:”《西厢》久传为关汉卿撰,迩来乃有以为王实夫者。谓“至邮亭梦而止”。又云“至·碧云天黄花地‘而止,此后乃汉卿所补也。”初以为好事者传之妄。及阅《太和正音谱》,王实夫十三本,以《西厢》为首,汉卿六十一首,不载《西厢》,则亦可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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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画像

《艺苑卮言》成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也即是说第四本以后为关汉卿所补的说法出现于嘉靖末年。所言“久传为关汉卿撰”,根据上述可知,这是指嘉靖一直到弘治之前一百年时间比较流行的说法,王氏言语中颇多自相矛盾之处,既然否定《西厢记》为关作,且已言朱权《太和正音谱》把著作权归于王实甫,而不及关汉卿,承认《西厢记》为王实甫作,却又说好事者传之非妄,以王作关续为正论。其后万历八年(1580)徐士范刊本程巨源《崔氏春秋序》亦云:“予闻《太和正音谱》,载《西厢记》撰自王实甫。然至邮亭梦而止,其后则关汉卿为之补成者也。”显然,论者并未认真翻阅《太和正音谱》,而是人云亦云,沿用了当时人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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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实甫画像

但是以朱权《太和正音谱》为据的错误说法却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此后的许多论者都沿用这一说法,如万历八年(1580)徐士范刊本《重刻元本题评音释西厢记序》称其作者云:“金有董解元者演为传奇,然不甚著。至元王实甫,始以绣肠创为艳词,而《西厢记》始脍炙人口。然皆以为关汉卿,而不知有实.…盖《西厢记》自《草桥惊梦》以前作于实甫,而其后则汉卿续成之者也。”明清时期的绝大多数刊本也都题“王实甫作,关汉卿续”,如万历间起凤馆刊本《元本出相北西厢记》、何璧刊本《北西厢记》、明天启间凌漾初朱墨套印本《西厢记》、闵遇五刊本《西厢会真传》、明崇祯间李廷漠刊本《北西厢记》、清初金圣叹评本《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封岳《详校元本西厢记》等等。更多的论者在谈及《西厢记》的作者时也都把著作权归于王、关两人,如祁彪佳《剧品》、焦循《剧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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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刻元本题评音释西厢记序》

明中叶后,随着王作关续说的出现,《西厢记》作者问题讨论.进一步走向深化,从作品内部寻找证据,对前四本和后一本的语言、风格、词采等进行论证,成为作者问题讨论的重点,王作和王作关续说成为争论的焦点(因为关作和关作王续说在明万历之后都不占作者问题讨论的主流)。持王作关续说者,如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庄岳委谈下》写道:今王实甫《西厢记》为传奇.…关汉卿自有《城南柳》、《绯衣梦》、《窦娥冤》诸杂剧,声调绝与郑恒问答语类,邮亭梦后或当是其所补。虽字字本色,藻丽神俊大不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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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应麟画像

胡应麟从人物语言和词采风格两方面来分析,认为前四本和后一本有很大不同,王作“藻丽神俊”,关作虽不乏本色,但远不及王,且人物语言描摹类似《城南柳》等其他诸剧。凌漾初的论述角度与胡应麟相似,他的《西厢记·凡例》中说:细味实甫别本,如《丽春堂》、《芙蓉亭》,颇与前四本气韵相似,大约都冶纤丽。至汉卿诸本,则老笔纷披,时见本色。此第五本亦然。与前自是二手 从周本,以前四本属王,后一本属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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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漾初《西厢记·凡例》

应当说胡应麟和凌漾初从作品风格着手来分析作者问题,比之明中叶之前的直接下断语,有了很大进步,而且对王实甫和《西厢记》前四本的评价是不错的,然而落实到第五本,则存在一定问题。虽然第五本创作成就不如前四本,但却不能因此否定为王实甫作,胡应麟、凌漾初以《草桥惊梦》之后四折类似关汉卿创作风格,存在着逻辑错误。凌濮初声称所据为周宪王本,而“凌氏的周宪王本《西厢记》云云,其为伪托,大约是无可致疑的"。相比之下,王骥德的分析就非常令人信服,他在《新校注古本西厢记·自序》中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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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骥德画像

抑旧传是记,为关汉卿氏所作,迩始有归之实甫者,则涵虚子之《正音谱》,故列在也。独世谓汉卿续成,其后未见确证。然淄渑泾渭之辨,殊自不废。两君子他作,实甫以描写,而汉卿以雕镂。描写者远摄风神,而雕镂者深次骨貌。王氏没有人云亦云,简单地把《西厢记》归于王作关续,而是根据朱权《太和正音谱》指出,称关续缺乏有力的证据。他同时指出前四本与后一本风格的差异。其《新校注古本西厢记考·王实甫关汉卿考》中云:《卮言》又谓:或言至“邮亭梦”止,或言至"碧云天”止。则不知元剧体必四折,记中明列五大折,折必四套,"碧云天”断属第四折四套之一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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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权《太和正音谱》

又实甫之记,本始董解元,董词终郑恒触阶,而实甫顾阙之,以待汉卿之补,所不可解耳。从元杂剧体例及《王西厢》和《董西厢》关系来看,称王作关续是不严谨的,缺乏强有力的证据,因此他的《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仍署“元大都王实甫编”。清代关于《西厢记》作者的考察也都沿袭了胡应麟、凌漾初和王骥德等人的思路。虽然《西厢记》前四本和后一本在风格上有出入,剧情至《惊梦》止,从结构上说已经比较完整,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否定王实甫作说,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录鬼簿》以《西用记》归王实甫是不能推翻的。

参考资料

《西厢记》《新刊奇妙全相注释西厢记》《新校注古本西厢记考·王实甫关汉卿考》

《西厢记·凡例》《重刻元本题评音释西厢记序》《崔氏春秋序》《南濠诗话》

《西厢记考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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