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作者李宝嘉,被鲁迅赞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该书并无主角与主要故事线,结构与《儒林外史》类似,相对独立的多个小故事通过人物关系串联,以官场为舞台,揭露了上至皇帝、下至小吏等各类官僚的“昏聩糊涂”、“贪财如命”、“投机取巧”、“龌龊卑鄙”,批判了晚清官场的黑暗、吏治的败坏以及统治阶级的腐朽。

第二十三回 讯奸情臬司惹笑柄 造假信观察赚优差

话说贾臬司听完相面先生骂他的话以后,愤愤不平地回了衙门,他想派人把那个家伙抓来解解气,无奈当时着急忘了问姓甚名谁,摆摊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哪里,更不能没有理由拿人,只好罢了,但每想起来就一口气憋在胸口。

刚好这天有件上诉的案子,是个姓孔的山东人告的,他正在气头上,立刻要坐堂亲审。原是那人的父亲在归德开了个布店做买卖,一年将将收入一千多吊钱,但当地政府奉命要建立一所中学堂,硬逼着生意人捐钱,那人的父亲被要求每年拿出三百吊之多,实在拿不出,便被府大人以抗捐为由押了。那人到处求人,府大人却在每年捐三百吊的基础上,狮子大开口要他另捐两千吊作为修缮衙门的款项才放人;那人根本拿不出,他父亲就被打了二百手心、一百嘴巴,仍被关了起来,这才让他气不过上省里来告的。

贾臬司浏览了一遍呈子,二话不说拍桌子发脾气,大骂堂下人刁民,不支持政府的利民工程。姓孔的哀求自己实在没法儿才来上诉的,贾臬司骂道:“混账!自己抗捐就算了还敢来告!你们河南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人回说:“大人,我是山东兖州府曲阜县人,只是在河南做生意,虽然各省都有姓孔的,但我真的不是河南人啊。”

贾臬司更气了,拍着惊堂木口不择言道:“放屁!胡说!就是你们孔家门里,每一个好东西!”

那人还敢回嘴:“大人,您这话怎么说的?您老读谁的书长大的呢?姓孔的没有好东西,那孔圣人呢?您难道忘记他老人家了?”

一番话怼得贾臬司哑口无言,顿了顿才继续输出道,你敢顶撞我,给我打,打他个蔑视公堂、咆哮官长!两边差役就要动手打了,却被大人身后的一个老管家制止了。

这老管家是老太太陪嫁跟来的,但凡臬台审案都要站在一边盯着,犹如老太太亲临。老管家知道打错了,忙对臬台说:“打不得,打了老太太要责怪的。”一句话就让贾臬台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站起来严肃回“是”,就要让差役把那人赶出去。姓孔的是真头铁,这时候还敢问自己的案子是审还是不审,贾臬台不耐烦地说“下去候批”,那人也终于无奈走了。

哎,这样一个公私不分的糊涂臬司,好歹是个所谓孝子,他娘还算有些善心,虽然插手公事不合规矩,不然在这货手里得有多少冤案呢。

姓孔的倒霉蛋走后,值班的门上提醒臬台,有个谋杀亲夫的案子正等着审,去年腊月二十四就人证物证齐了;贾臬台抱怨自己全年只休两天如何如何敬业,又说要图吉利,愣是不肯初五这天审劳什子奸情案。

第二天是大年初六,贾臬台吃完饭没事做,想起那起奸情案,于是吩咐把相关人等通通押上来审。他先一一点名,再依次问原告、见证、奸夫,一起录口供,与县里的录的差不多,审了半天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且说原告是死者的侄儿,奸夫是死者的姑表兄弟,算起来还是表叔与表嫂通奸——奸情败露后,被告将自己丈夫毒死,被侄儿目睹,举报了衙门。县官亲临仵作验尸现场,证实是服毒而亡;又把左邻右舍、奸妇提审,奸妇熬不住刑罚,全部招供,补提奸夫,也供认不讳。案子结了后由县拟定罪名,编纂成卷,送府过堂,转道解省;只是贾臬台上任后事必躬亲的毛病,觉得是重案,觉得县官审得不仔细,非要亲自上堂审一次。又因为是人命官司,他受了老太太叮嘱,因此格外上心。

这贾臬台本意是好的,但此案已再清楚不过,实在审无可审,也没有人翻供,倒让他无趣,感觉没有自己发挥的地方。但是,等犯人押上来,情况就不一样了:那奸妇年龄不过二十岁,虽然蓬头垢面,但掩不住其面貌秀丽,一双含情目,登时让坐在上头的贾臬台心神荡漾起来,不免坐立难安。他定定神,照例问了几句口供,又想起老太太说女人的名节很重要,脸面最为要紧,想到堂上这么多人,怕她一个年轻妇女说不出口,就破例把她带进花厅,只在里面留了一个老书办,四个老差役。

贾臬台走进花厅盘腿坐在炕上,让人把那女犯带到炕前,一人抬头一人低头,正好四目相对。

“你这模样也不像个杀人的。”贾臬台情不自禁说道。这话正中女犯的心思,忙喊了一声“大人冤枉!”“三句不离妈”的贾臬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如果有冤就直说,能救你的地方我定救你,如果没有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们老太太常会让我买了放生些黄鳝、鲤鱼、乌龟之类的,我就不信好好一个人,哪有无缘无故把他大卸八块的道理呢?

那女人见状便立刻抹眼泪道,我与亡夫是十六岁结的亲,如今第五个年头,两人感情很好;去年九月他犯了伤寒病,我请了城里南街的张先生来看,谁知药吃错了第二天他就翘辫子了,想我们年轻夫妻阴阳两隔,以后我该怎么办啊!嘤嘤嘤~

那楚楚动人的样子,真真我见犹怜,哦不对,贾臬台心里可怜起她来。他问道,庸医杀人是有的,但他为何咬定是你毒死的呢?那女人狡辩道,我男人死了我肯定不依,就去找张先生闹,他被我缠不过,就诬陷我毒死自己丈夫的,冤枉啊。贾臬台摇头叹气,吩咐把大夫张大纯带进来问。

张大纯进来了,跪在女人身旁,叙述自己给死者生前用的治伤寒症的“桂枝汤”药房,乃是其先祖张仲景传下来的,从古至今不知医好多少人,别人想开还不知道咋开呢。贾臬台斥责道,又没考你学问,废话那么多!又问其看过几次病,回说看过一次,也奇怪怎么就看了一次,倒被女人找上门要回自己男人了?

这时,女犯插嘴道,你看一次病就要二十四吊钱,挂号、过桥都要钱,不好好替人看,把人看死了,怎么不向你要人了?贾臬台也觉得看一次病二十四吊太贵,女人解释说,自己那里的地方,大夫看病都很黑,平常只要四吊钱,张先生偏偏要二十四吊一回,而且每次登门看病,多走一重院子加一倍,穿城而过走过两座吊桥也要“过桥费”,真的心狠。贾臬台也附和自己曾到上海才见过有如此多名目收钱的大夫,没想到在河南这种地方也见到了,开眼界。

贾臬台又问张大纯,你是怎么知道是服毒死的?

张大纯回说,我不信这女人的话,赶到她家里要看到尸体,一看就看出破绽……话没说完就被贾臬台打断,说这些早已在口供里头,没有新的。张大纯着急接着说,县主老爷验过尸,的的确确是毒死的,毒死的和病死的相差千万里呢!

可惜,贾臬台压根不听他说,只揪着他收费贵这点不放:“我管他是病死还是毒死,你们做大夫的,别人得了急病找你怎么能狠命要钱呢?人家大夫古有‘割股救人之心’,你倒好,恨不得把人家的肉割下来放自己嘴里,真是好良心哦。”说完就让左右把人锁了拉下去发往首县,打算事情完结了重办他一下子。

哎,倒霉蛋张大纯大夫,说啥也不顶用,怪就怪碰上这么一个见色昏头的长官,哪怕有一百张嘴也不敌别人一个媚眼的。

女人见臬台和蔼,更加一口咬定“男人是病死,不是毒死”,而且进一步说那个告官的侄儿是眼红家当,故意联合张大夫害我,衙门里的人也串通一气把她屈打成招,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替她伸冤。

贾臬台不说话,倒不至于色令智昏,问道:“谋杀且不说,你和那个表弟通奸的事情是真的吗?”那女人连忙否认,说王家表弟与自己男人向来不对付,几乎不来往,自己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太冤枉啦。贾臬台脸上浮现出一丝中年男人“我懂得”的微笑,似乎并不信,说道,通奸又不是什么死罪,何况现在没有别人,你怕什么,老实招了吧。见女人不肯说,他索性把剩下几个人也都遣了出去,独留自己和女人两个人在屋内,并再三催促女人招供通奸之事。

这孤男寡女的气氛,可那女犯偷偷抬眼看到大人却闭目养神,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一时不知其意,心想事已至此,乐得翻供到底,看这男人样子应该不会给我什么苦头吃。主意已定,于是死咬别人设圈套给她。

优待到这个地步,贾臬台仍然一句口供都没得到,不禁急道:“我还没问你谋杀的事,你连通奸也不肯认,太不识好歹了!都怪我以为能以德服人,没成想这地方生了你这刁妇!我只好请我们老太太出马了,我们老太太一等一的诚恳,等你见了就会不打自招,不容你不认。”说完就起身,要去拉女人膀子。

可惜他是安徽人,平日里还好,此刻说得快了,让下面跪着的女人几乎一个字没听懂,只见大人过来就要动手,不知为何,惊得失声喊道:“大人,这像什么样子!”这一嗓子惊动了门外的书差们,还以为有什么事情都冲了进来,一冲进来就见此拉扯的情景,均眼睛瞪得鸡蛋大,一个个又屁滚尿流地退出去。也不怪女犯和书差们想歪,谁曾想这位臬台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呢?

贾臬台不知女犯没听懂自己的话,更没察觉自己的“没规矩”造成了多大的误会,只当她不肯去见老太太,顿时火冒三丈地大骂“贱人”,立刻就喊人进来,书差又踉踉跄跄跑进来,听到大人说要把女人交给发审委员老爷们审,今天务必问出口供,便依言带了女人出去。

所以说女犯还是天真了些,官场上的老爷再糊涂,什么女人没见过,仅凭几分姿色就妄想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而贾臬司,虽然言语之间颇为偏向貌美女犯,但涉及通奸罪却始终不信女人一面之词,甚至内心已认定必是犯了才会逼问口供的吧。那个年代,“通奸”二字,多少带些引人八卦的刺激在里面,对于女人来说,只要名字与这两个字沾上一点,哪怕是谣言也是要命的,因为任何否认都没用。

那边老太太打听自己儿子近日为何坐堂这么久,贾臬台如实相告后,老太太决定插一手。她让跟了自己四十多年的一个贴身老妈子费大娘去提人,这费大娘和府上下的丫鬟、茶房、差役莫不尊称一句总管奶奶的,而老太太也常常提问案件,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凡经过老太太提问的案件,犯人总是有罪改无罪,十起总得平反八九起,因此女犯被费大娘提去时,旁边的差役等都向她恭喜,都说我们家老太太向来慈悲,你可有活命咯。

当时老太太坐椅子上,贾臬台亲自为其捶肩、装烟,没问上几句话,那女人就已在地下大声喊冤。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有一套自己的断案“准则”:救生不救死,回头还要叮嘱儿子道,死的我就不去管了,现在活着的总要能救一个是一个,想办法替他开脱。“乖乖仔”贾臬台称是,还要跪下来听从教训,然后再起身。

然而等老太太细细盘问时,女人仍是连连喊冤,口供却一句没有,连老太太都急了,让费大娘带下去煮碗面、劝慰两句;等吃完带回来,老太太又问了半天,还是一句口供莫得,登时气得老太太哮喘都发作了,直呼“没见过这么牛性子的人!我要到菩萨面前告诉她老人家你的罪过……”然后再是一顿兵荒马乱的咳嗽,把她的好大儿吓得半死,只好让人仍把女人带去给发审老爷们审,自己服侍老太太歇息。

官场现形记主要内容(拆评官场现形记23)(1)

这杀夫通奸案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了。

贾臬台伺候老太太睡下后,出来吃晚饭,才坐下,他大儿子就进来了。这位大少爷,前年赈捐便宜的时候,在劝捐案里得了个“异常优异”,保了个免补本班,以道员补用,三品官衔。但他一心就想要个二品的红顶戴,而且他这个候补班,将来说不准去哪个省,去了省里也要候补,如果不花大本钱在京里走门路,哪怕候补一辈子都可能。所以他的道台核准一年多了,他也不引见不到省,已然跟着他爹混,当个任上少爷。

且说这天少爷得了一个电报,说是黄河决堤,蔓延十几个州县,他一心想着靠爹弄一个河工当当,既可以办工料赚几个回扣,又可以在灾后得个大大的表彰,届时借此求个送部引见,发往某省即刻变成“特旨到”,二品顶戴还不是囊中取物!更何况河工任上得的银子,拿到京里拜两个老师,走走太监的路子,放一个实缺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黄河决堤,对老百姓是遭殃,对他可是天下第一的升官发财好机会,这不紧赶慢赶来找他爹了。

贾臬台一听那肯定为他儿子高兴,刚好院上来了消息,抚台急召司、道,商量黄河决口之事。抚院大人等众人到齐,拿出郑州发来的电报让大家传阅一遍,自叹黄河从未开过这么大口子,偏自个倒霉碰上。司、道安慰大人说,河南不比山东,河工是责成河督的,与大人不相干。这安慰丝毫没用,抚院道,担子在身上有好有坏,开了口子有处分,但办起工程又有好处;如今担子归了河督,好处一分拿不到,处分却要一起挨,是你的管辖地,你能摆脱干系吗?河南州县十几个,几十万灾民,这个苦地方哪有钱捐来养活他们?我第一个就捐不起,你们先别忙其他的了,赶紧打个电报去上海善堂董事,好歹劝他们弄几个钱来做好事,以后好上奏交代。

正说着呢,河督的信就来了,抚院苦笑道,不消说那家伙不肯绕过我的,非要我担一半责,我早就看穿了,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亲自动手拟电报,沟通黄河决口后续安排事宜;河督那边也回复自己做好的工作,以及循例的自我检讨、裁撤决口处地方官等。

不过,河南抚院的第六感真的准,过了一天,上头就来了电谕:

河南河督疏于防范,酿成灾祸,决口过大,即刻起河南总督、河南巡抚均革职留任,其他官员一律革职,戴罪立功;朝廷体恤灾民,发下二十万两赈灾,由河南巡抚负责派人送往灾区分发,以免灾民流离失所,此次工程浩大,希望各位尽忠职守,弥补过错,早日平宰。

这边贾臬台听说这个消息,连忙来找抚台,替自己儿子谋求河工一职。抚台表示为难,因为这个工程是由河台做主的,我也不好僭越,但还是答应去说一说。贾臬台回来告诉儿子,他儿子比他老子机灵得多,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了,河台平白无故为啥给你这个缺,他安排自己人不好么?贾臬台一听也是,就建议发电报去京里求周老夫子,托他拜托河台,里外照应,总不会不答应。这位周老夫子,就是现任军机大臣周中堂是也,是贾臬台此次升迁去京里觐见时化了三千两银子拜的新门,遇事很有关照,因而贾臬台想到了他。

贾大少爷听说这条路不错,立刻去加急多花了两倍的费用,以他爹名义发电报,等到天黑才收到回电:兄弟,我和你不熟,此项工程庞大,恐怕我插不了嘴,你儿子的事情再说吧。

电报内容下面注了一个周中堂的别号“隐”字,贾臬台看了默默无语半晌,讪讪说道,中堂这么吩咐,你就等几天再说吧。他儿子却并不甘心,转头回了自己书房,左思右想,想出一条妙计。他虽未捐班出身,肚里还有点墨水,提笔就写,分分钟写了一封信;写完自己看一遍,甚是满意,看完再装入信封、填好封面,忽然又拆出信随意叠了叠装回去。做完一切,他把信封随手夹到靴页子里,悠然去睡觉了。

次日他去见他爹,问他爹抚台可发信去给河台了?说没有坐在家里等缺落到头上的好事。贾臬台上院后,还没开口,倒是抚台先提起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和河台说了,他这几天要去黄河下游勘察,你儿子可以亲自去见一面,无论事情成不成,总算不会空跑一趟。贾臬台感激地回去同他儿子说了,他儿子说道,得,只要抚台给过信,我就有谱儿了。

这时河台已经驻工,贾大少爷坐了自家双套车,后面跟了行李车、家人车,以及骡马一大群,日夜兼程赶过去,到了工上暂且在一个向好朋友处住下。这相好朋友是新委的河工差使,姓萧号二多,是个候选知府,妥妥的河台跟前红人一个,因此贾大少爷有这条内线,心里更有底气。

他打听都河台这两天不动身,也不着急禀见,借口感冒需要歇两天,倒是让他好友萧知府为他着急道,你既然来了就先去见见大人吧,这几天赶着上门投奔的人不知几多,个个带了大帽子的信,你再不去就渣渣都不剩了。

贾大少爷说道,先不急,我这趟来了都有点后悔,应该留在省城里听听消息再来的。萧知府继续追问,他不得不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袒露了实情:原来他着急忙慌刚出发,他爹就派了三匹马快马加鞭追过来要他回去,下车他爹派的马也恰巧到了,说是京里来了一封信,事关他的前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萧知府愣了愣,问京里来的什么信,消息准确吗?贾大少爷也不回答,只是从枕箱里翻找,一边说“我们自己人,你拿去看别对第二个人提起”,一边递信过去。萧知府接过来一看,信上的字足有核桃大,写了三张纸,大意是:

你的亲戚拟改同知,发往河南;你写信让我照顾一二,我为人一向不徇私,朝廷都说我不近人情的,曾有个亲戚想让我帮忙,至今都没有帮他。你亲戚的事情缓一缓再说吧。

萧知府翻来倒去地看,愣是一头雾水,好在贾大少爷解释说:“这信是军机大臣周中堂写给我父亲的,我父亲是他的门生,信上的事还是三个月前我父亲拜托他,现今才回复。信上的事情虽然与我无关,但他老人家好像跟河帅有点不对付;他写这信的时候黄河还没决口子,如今除了岔子,按照信上所说,恐怕河帅的事情不妙。所以我父亲才一定要追我回去,我到了这里不去见他也是这个道理。”

萧知府看完信六神无主,虽然答应了他朋友不告诉别人,但为了献殷勤,他立马回去禀告了河台。事情就是那么巧合,河台这两天正好收到了周中堂来信,信里言辞严厉,说他“办事不利,如果不尽快搞定决口,定拿他严惩”。河台自从收到这些指示,真是茶饭无思,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再看了信,更加肯定周中堂不日就要拿自己开刀。

于是他主动向萧知府问起周中堂和贾臬台的交情深浅,又提起之前抚台来信,拜托他给贾臬台公子一个河工差使,为何贾大公子来了不肯见我呢?萧知府觉得从信上看二人交情不浅,又说贾大公子感冒了才不来禀见。河台想了想说道:“按道理工上的事情要有经验的人来做才行,但目前一看在周中堂份上,二看在抚台面上,索性下游很大一个人照顾不来,贾某人来了就正好把他安排在下游做个总办吧。以后事关周中堂的事,就托他父亲周旋周旋吧。”甚至在萧知府说要带贾大公子来禀见时,他还关切地道,贾大公子感冒了就暂时歇两天再上工,河上风大不是闹着玩的,我这里先下札子,给他两天假。

哦豁,这周中堂的面子真不是一般大,竟能让对贾大公子素昧蒙面的准上司对其嘘寒问暖,但要仅仅是面子也不一定,只是事关自己利益在里面罢了。

萧知府把河台的命令回来转述了贾大公子,贾大公子满脸写着“如我所愿”的得意,心想他们可都上了我的当了。还没天黑札子就送来了,贾大少爷差使到手,“病”也不治而愈,第二天便去河督行辕谢委了。

各位看官到这里发现了吧,那封让河台与萧知府“闻之色变”的信,其实只是贾大少爷伪造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贾大少爷就赌他二人不可能真的去问周中堂,你是不是过两天要噶我了?何况他爹真是周中堂的门生哦。对比他“妈宝男”的亲爹,贾大公子真是“歹竹出好笋”了,不过,这里的“好”,是相对混迹官场的本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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