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斯年端端正正得躺在地上,明爻若是再不管他,就要席地睡一晚了,就他这身子骨,估摸着可以去见神仙了。
明爻也是个打骨子里就有善心的主,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在荒漠中救了这么个玩意。
她扒拉了一下今斯年,看他毫无反应,“喂!”
眼神又仔仔细细得在他的脸庞上转了一圈,“你说你长得,也真的不像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怎么就这么多心眼呢?要不,你今晚就在这将就一下,明日我再来看你啊!”
明爻转身欲走,倏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瑶。”
明爻僵硬得转回头来,四下张望,并没有再看到其他人了,而这个称谓还在继续,轻轻地,像是在呼唤着一片轻羽。
“瑶。”
明爻目瞪口呆得看着不省人事的今斯年,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神经质得指着自己问他道。
“你叫我什么?”
“瑶。”
明爻:“……”
师姐算是她最亲密的人了吧,连师姐都只会唤做阿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还直接唤我的名?搞得好像有多亲密似的。
明爻再一次转身,身后又响了起来。
“瑶,你别走,让我看看你。”
明爻:“……有完没完!”
明爻原地踌躇,都踩出个小坑,最终还是用她单薄的身躯一步一个脚印得将这个魔鬼给背了回去,反正就是有那么一点,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在外头。
今斯年倒是除了刚开始那几声,就不再吭声了,安安静静得伏在明爻的肩头,让明爻觉得他又一次利用了她,竟然连睡觉都不放过机会!
而沉睡中的今斯年,仿佛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既虚无又真实,脚下踩着虚空,身体轻飘飘得好像也没有实物一般,就像是灵魂。
在他的眼前,是茫茫大地,还不是现在这样诸侯各自割据一方的样子,到处都是青葱郁郁,流水潺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惬意如初。
“瑶。”
他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竟然发现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还未来得及搞清楚来龙去脉,眼前就凝聚出一个浑身泛着青绿色精光的女子,光脚踩着虚空,背对着他。
浅米色的秀发在空中飘荡,只用一支翠色竹簪点缀,超凡脱俗,光背影就让人感到遥不可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管不顾得向前,那女子也向前,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瑶。”
女子头都没有回,只是听见她说道,“如果你还是想要说那些事的话,那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我永远不会变。”
今斯年都能感觉到这个身体的焦躁,“瑶,你别走,让我看看你。”
今斯年这肉眼凡胎看一会这精光就觉得神思俱疲,又想看看这超然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奈何她就是不愿以正脸相待,两人之间也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烨,你若懂我,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真的,不懂我。”
“我懂,我懂你。”
今斯年的灵魂跟随着这躯壳迅速飘移过去,想要拥住那团光,臂弯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抓到,他感觉到这具身体中怒火与燥火同时燃起,悲伤与愤懑同行,心越来越冷,身体却越来越热,像是那团火烧到了外面,引火自焚。
喂,你冷静点,冷静点啊,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今斯年的忠告他根本听不见,好像只是抓他来体会这痛楚的,今斯年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被灼烧着,有一股力量想要喷发,想要喷涌而出。
“烨,你没事吧?”醒来轻飘飘得沐浴在温暖的怀抱中,方才女子那周身的青绿色光芒不再那么耀眼,皮肤白皙到没有血色,眼睛生的妩媚,眼神却是纯澈。
今斯年嘴角一勾,“瑶。”
明爻觉得这家伙是中邪了,发高烧胡言乱语,睁眼看到她还在重复梦话。
明爻忍无可忍捧着他的脸,“你看清楚了!我是谁!我不是你那个很不幸叫一个名的小娘子!再胡说八道,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今斯年脑子卡在两个世界中不进不退,虽然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却也被她这一顿狠批硬扯了回来,一瞬间,头昏脑涨,也一点都不温暖,热到火烧。
“怎么这么热?”他下意识想掀开被子,明爻就轻而易举得摁了回去。
“你发高烧了,别乱动,方才请凉先生来看过了,也命人回去通报你的人了,你先躺着吧。”
今斯年也着实难受得很,“我要喝水。”
明爻狠狠一丢沾染着他额头温度的绢帕,翻了个白眼,去倒水了。
“喏,大半夜的,只有冷的了,将就着喝吧。”
今斯年一把接过来,想也不想得直接灌下肚,顿时觉得舒畅多了,靠在墙上,不自觉得打颤。
明爻调侃道,“你也不怕我在水里下毒毒死你。”
今斯年此时的脸色可谓是白里透红,就是眼睛膨胀的红血丝让人感到可怕又了可怜。
“那正好了,这世道,还有什么好活的。”
明爻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样消极的念头,又坡下驴道,“要死也别死在这,你可是堂堂裕国世子,我们赔不起这个罪。”
今斯年的眼珠费力得挪了挪,“你知道我是谁?”
明爻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怎么?只准你能找到我,还不准我知道你是谁了?”
今斯年笑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裕国世子是怎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真不该,收留我的。”
明爻不客气得一拳锤上他的胸口,今斯年吃痛,无比配合得干咳起来。
“就你这样的病娇身子骨,冻那么一会就发烧,我还真是吓死了!”
明爻也不想给寨子惹事,这世子真的要是死在这,那就没法交代了,“你快点躺下吧,最好到你的人赶来退烧。”
今斯年迷迷糊糊陷入了沉睡,“明爻,谢谢你。”
两次了,无论他是多险恶多不安好心,对他这个生活在旋涡中的人,都还是予以光明。
明爻将湿绢帕往他脑门上一扔,“不客气,该救还是得救,该算的账,也一样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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