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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塔利亚万圣节同人图
第三章,品茗(啰嗦的可以跳过不看的序)
阿尔弗雷德最近很烦恼,自从上次感冒过后,他总感觉自己受了内伤,吃啥都胖,记得年轻的时候无论胡吃海塞多少,都统统顺利地消耗掉了,这才过了几个百年呀,难道就老了么?真是苦恼~更令阿尔烦恼的是,他家换的新上司,没日没夜地给全世界的媒体制造新闻……
刚开始阿尔退出跨太平洋外卖打折群的时候,可把本田菊吓坏了:“喂,阿尔先生吗?为什么退群呢?”
阿尔弗雷德咳嗽了几声,解释道:“那个….本Hero手机内存不够!”
“……”
再来阿尔又退了一个环保志愿者联盟的大群,费里西安诺拿着手机一脸震惊,路德维希抢过手机怒道:“阿尔你疯了吗?环保群也退?”
阿尔咳嗽几声,“本….本Hero手机内存不够!”
等到阿尔宣布退出全球支教群的时候,大伙已经不感到任何意外了……
“喂,弗朗西斯啊,我……”
“你手机内存不够!不用解释了,亲爱的穷鬼,你连个新手机都换不起哥哥我也不指望你补交拖欠了不知道几期的会费了。”不等阿尔开口解释,弗朗西斯直接说道。
再后来,亚瑟看到阿尔发来的退群短信干脆直接按掉手机,继续淡定地喝下午茶。温莎堡内依旧是风景如画,王耀受邀请到亚瑟家品茶,他自然也收到了阿尔群发的短信,见亚瑟如此淡定,便感慨道:“看来大家对阿尔退群都见怪不怪了啊鲁!”
“阿尔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亚瑟话音刚落便觉不妥,毕竟旁边坐着一个至少四千岁的老妖怪,于是他放下名贵的白瓷杯,斜眼瞧了瞧王耀。东方少年对亚瑟的话置若罔闻,温杯之后,取了一个还算顺眼的茶包放入杯中,而后将沸水倒入茶杯,刚好八分满,拿捏精准,不多不少,之后先闻其香,再观汤色,最后才是倾茶入口,他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流露出骨子里的高雅做派,殊不知这漫不经心的风情流露最为动人。
王耀瞅了眼红茶汤色十分满意,便又高兴地开口道:“包袋里面是今年新摘的正山小种吧,机器捣捻的真细。”说着修长的手指在那白瓷杯上轻点了两下。
亚瑟盯着王耀执杯的手出神,半晌嘟囔道:“阿尔小时候喜欢过一段时间的红碎茶,后来不知怎么就喝上了没品位可乐,不像嘉龙念旧,对正山小种那么长情。”亚瑟说话的语气愈发地显得上了年纪,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总爱和王耀提起以前的事,他知道品茶的东方少年是不会生气的,毕竟上了年纪的人都不自觉地看淡了。
“是吗?”王耀笑了笑,“红碎茶冲泡第一次味道最佳,再次冲泡滋味就淡了许多,倒是很合阿尔那家伙的脾性呢!至于港啊,他上次给我泡了一杯奶茶,说是跟你学的,我觉得也很好,别有一番滋味!”王耀轻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香气袭人,继续道,“前些天给你寄的武夷山大红袍收到了吗?今年的品相很不错哦,你尝了味么?”
亚瑟喝的是简单加工的祁门红茶,偶尔加点牛奶和糖去去苦味,他保持着英国绅士良好的风度,“新茶伤胃,放一放再喝更有滋味。”
“哎呀,这就是你退出欧洲杯手游公会联盟一拖再拖的原因?”王耀打趣问道。
“我是不会承认当初是我脑子一热冲动加入这个公会的!我根本不喜欢组队吃鸡!”亚瑟挑眉,茶杯在桌子上磕出一声细响,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本是一句玩笑,却没料到亚瑟反应这么大。王耀轻轻蹙起了眉,明显感到亚瑟很不对劲,但似乎又无从说起,只是在亚瑟第五次拿起水壶时按住了亚瑟的手,阻止他继续泡茶,“祁红泡个两到三次为宜,你这都第五杯了,该换茶了。”
该换茶了。
亚瑟抬眸看着王耀,看着那张经历了千年风霜却容颜依旧的脸,慢慢露出忧郁又落寞的神情,一瞬间王耀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手机突然响起,是露西亚的消息,王耀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放开了亚瑟的手,“拿退中导群威胁露西亚,逼迫他交换我的利益,阿尔又在挑拨我和露西亚的关系了,他使来使去就那么几招,可惜露西亚早已不是当年的伊万,他不会重蹈覆辙!我也不会!”说着手还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扭头见亚瑟一脸忧色,王耀又展颜笑道:“自那家伙上次病愈后就不对劲儿了,借钱不还不说,还时不时跟我闹别扭,唉,阿尔的性子风风火火的,从来不懂得什么叫三思而后行,近期愈发的过分,亚瑟啊,我都想怪你童年的时候太纵容他啦啊鲁!”
“才没有呢,我….我都是为了我自己,都是我为了成全要当一个好哥哥的心愿罢了。”亚瑟柯克兰下意识狡辩,他知道阿尔最近脾气暴躁得很,见谁都想咬上两口,尤其是对王耀,所以本不想把话题扯到阿尔身上去,可他还是忍不住叹气道:“阿尔弗雷德·F·琼斯,我的弟弟,收养他的时候我就发誓要做一个好哥哥,后来我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为了追寻自由离我而去,看着他像传说拯救世界的Hero走向他的王座,接受所有人的仰视,然后……”
停顿了很久,也没有亚瑟的声音,王耀起身坐到英国小绅士旁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说完那未道尽的话语:“然后你看到了他日益增长的压力,他眼睛里的躁动不安,他风风火火的外表下极力隐藏的力不从心,你理解他、心疼他,但也无能为力因为你……”
王耀不说话了,耳边听到亚瑟苦笑一声,“因为我也落寞了。曾经,凡阳光普照之处,皆有日不落帝国的领土,你知道那种感觉,耀,后来我养大的弟弟终结了这一切,他从我的手中夺去了日不落帝国的荣耀,你也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
“别说了。”王耀一把将亚瑟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他。虽然亚瑟总是把上了年纪的话挂在嘴边,但他在王耀眼里,一直是个孩子气的别扭少年!
“这条路,你我都走过……耀,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别说了。”感受到亚瑟深深的无力,王耀将怀里的少年抱得更紧了。
亚瑟回抱住王耀,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鼻间满是红茶的香,“我就知道你能理解。话说回来,我们所经历的这些在你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了!”王耀第三次打断亚瑟,肩头一片湿热,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是怎样的泪流满面,他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安慰着受了委屈的孩子,王耀缓缓道,“小亚瑟,你看,茶叶在沸水中沉浮翻滚才出香,苦苦煎熬才出味,人生也是一样的。所以,小伙子,振作点儿!还记得吗?你曾经可是最勇敢无畏的少年啊……”
品茗(正文上)
亚瑟第一次见到王耀的时候,王耀坐在一个要多雅致有多雅致的中国古典园林里喝茶,东方少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束了一个绳结,黄昏的阳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少年微笑着看了看夕阳,低头喝了口茶,恬淡美好的样子仿佛生活在世外桃源,那时候亚瑟柯克兰刚刚摆脱那股子海盗习性,不然也不会趴在墙头偷窥这园子的主人,他看着美人饮茶,自己也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心想那茶的滋味,应是极好!
这念头刚起,亚瑟遍觉得脑门一痛,接着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看守的侍卫慌慌张张地跑来,将他架起来押到那园子主人面前。
“龙君大人,奴才抓到一个小贼!”其中一个士兵邀功道,扶了扶歪掉的帽子。
“跪下!”另一个士兵喊道,用脚踢了踢亚瑟的后膝盖窝儿,亚瑟忍着疼痛愣是站住了,“在我们国家没有这种奇怪的礼仪!”他叫嚷着,看到黑发少年将一粒石子扔在他脚边。
黑发少年并不恼怒,反而轻轻笑了笑,声音清清泠泠的:“那在你们国家,可有趴在墙头上偷看的道理?”见这外邦少年不说话却涨红了脸,王耀挥手示意侍卫放开金发碧眸的外邦少年,吩咐道:“他应该是随着使臣一起来的,派人接回去吧!”
“奴才遵命!”
侍卫们退下后,园子又恢复了宁静,黑发少年示意傻站在原地的亚瑟坐下来,继续慢条斯理地煮茶,至始至终都没有起身,他动作娴熟优雅,似乎天底下没有比这杯茶更重要的事情。“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外人造访这里了,这园子虽然不大,但很容易迷路,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出去的,在此之前,您可以在我这歇歇脚,请用茶!”
亚瑟接过那做工考究的白瓷杯,上面有他虽然看不懂但觉着很飘逸灵动的山水文字。他满脑子都是那句这园子不大,这园子还叫不大?他一路走来就没见过重样子的亭台楼阁和山石流水!
“可以喝了,一会茶该凉了。”王耀好心提醒道。
亚瑟回神,牛饮了一口茶水,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不由自主地赞道:“真是美味的饮品!可以卖给我吗?”
听闻此语,王耀轻轻笑出了声,“看不出您还是一位富有的商人,这武夷山大红袍是皇室贡品,一两价值千金,您不妨多喝几杯,再想想买多少?”说着王耀又给亚瑟斟满了茶水。
千金!?亚瑟柯克兰仔细看了看那橘红色的茶水,美丽得好像天边的残阳,执杯的手都抖了抖,又听得东方少年笑道,“哎呀,您可仔细些,这白瓷茶杯上有名家字画,是传世孤品,可换千两您饮的这茶。”
亚瑟强忍下摔杯子的心,抬眼看到东方少年笑意盈盈的眼睛,火气顿时散了一半,不得不说那真是一双可以容纳古往今来所有星辰的眼眸,美的清雅出尘、无关性别。王耀看了看天边西沉的落日,神情随着天光逐渐暗淡,“好了,不逗你了,太阳要落山了,我得回屋去了。”他说着起身慢慢往不远处的宫殿走去,亚瑟这才发现他脚下居然戴着镣铐,精铁打制的锁链缠绕在纤细的脚踝上,一走路就发出叮当声响,衬得东方少年的背影都单薄了起来,亚瑟不知道是谁忍心给这样的人戴上枷锁,更可气的是那铁锁上还精雕细琢着盛放的牡丹,让人感到莫名的讽刺。
“您……不是这里的主人吗?”亚瑟祖母绿的眼睛盯着王耀脚下的锁链,有风吹起那人的长发和衣摆,吹得亚瑟的眼睛有些酸涩。
王耀没有回头,只是平静道:“我是被困于此的囚徒。”
囚徒?怎么可能呢?亚瑟怎么也不会把眼前的高贵人物和囚徒联系在一起,谁家囚徒用价值连城的白瓷杯喝着千金一两的贡茶,谁家囚徒能住在这样精致华美的宫殿?谁家囚徒有那样超然出尘的风姿?谁家囚徒还戴着精雕细琢着牡丹花的……镣铐。
亚瑟愕然:“您犯了什么罪?”
王耀微微侧身,露出温润的侧脸轮廓,他冲金发碧眼的少年眨眨眼, 极力隐藏的无奈和失落还是从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我也忘记了,大概是……怀璧其罪吧。哎呀,接您的人就来了,跟他们回去吧。”
亚瑟见东方少年慢慢走进那阴森巍峨的宫殿,缓缓关门,忍不住上前两步,大声道:“亚瑟柯克兰,我叫亚瑟柯克兰!”
王耀顿了顿关门的手,一半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头西沉的原因,他的声音都清冷了几分。“王耀。”
宫门被关上了,亚瑟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木质的朱门,上面的雕花虽然美丽却有些陈旧,他忽然大声喊道:“王耀,我会救你出来的!我保证!”
宫门彻底关上了,亚瑟也不知道那个叫王耀的东方少年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之后他跟着侍从再次穿过九曲回廊亭台宫榭,就好像穿越了一个风光旖旎的梦境,有人从梦境之中匆匆赶来,恭敬地递给他一包茶叶,“洋人大人,这是送您的茶叶!”说着小太监冲他腼腆地笑了笑,又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那迷雾重重的皇家园林之中。
亚瑟接过茶叶,抬头望向宫门牌匾,将那三个他并不认识的汉字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清漪园。清,漪,园,那三个字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构成了亚瑟柯克兰心中最神秘温柔的梦魇,从那天起,清漪园在亚瑟柯克兰心中不再是一栋华美的皇家园林,它是一座冰冷的牢笼,囚禁着一个叫做王耀的东方美人。
“柯克兰先生,虽然我们如此痴迷东方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可这里上至贵族、下至平民,对我们展示的商品并不感兴趣,皇帝甚至用一种施舍的口吻表达了不需要与我们贸易的意思,也拒绝了我们的通商请求!”随行的使臣向亚瑟汇报着谈判的进展,表情严肃极了,显然他认为这是对日不落帝国的公然无视和侮辱。
亚瑟眸光一冷,“那就让他们屈服!就像对待那些不知好歹的反叛者一样!”
“先生,我十分赞同您的决定,可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告诉您又一个坏消息,您的弟弟琼斯先生趁您外出期间,搭上了去美洲的船,可能现在已经到达波士顿了,这是他给您的信。”
亚瑟只看了一眼就把那信狠狠扔在地上,那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哥哥,我去寻找自由了!未来的大英雄,阿尔弗雷德F琼斯。
“呵,自由?”亚瑟冷笑,太阳彻底沉没于地平线,黑暗迅速侵袭天地,亚瑟柯克兰又抬眸望了一眼清漪园暗淡的牌匾,那个脚上戴着镣铐的人,是否也想要自由?握紧拳头,亚瑟一字一顿重复着自由二字,最后咬牙恨恨道:“去美洲,先解决阿尔的问题!”
品茗(中)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那你就让他自由,如果他回到你身边,他就是属于你的,如果他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他。——基督山伯爵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来,亚瑟失去了最疼爱的弟弟,大病一场。温莎堡内,仆人们小心地整理着小少爷的房间,将他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打包收拾好,根据亚瑟老爷的命令,他们需要将这些东西分批送走,邮寄不了的就搬到地下室去封存,而他们的亚瑟大老爷终日闷闷不乐,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
“这是谁放在这里的?”亚瑟指着花瓶里艳红的玫瑰,无端冲仆人发火。
“先生,是弗朗西斯老爷送来的花!”仆人回复地战战兢兢,自从阿尔小少年搬走后,他们的亚瑟柯克兰大老爷就愈发脾气暴躁,经常没来由地火气冲冲,之前阿尔弗雷德在的时候,仆人们偶尔也抱怨这小少爷调皮捣蛋,经常弄的房子里鸡飞狗跳,现在人一走,倒是开始怀念起他来了。
“扔了!都给我扔出去!”亚瑟怒道。
“亲爱的亚瑟柯克兰老爷,您心情不好,为何要对这艳红的玫瑰发火呢?”弗朗西斯大踏步走进客厅,很是风骚地撩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一边从花瓶里拿出一支玫瑰,一边继续诗人般地感慨道,“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残忍?美丽有什么罪?”
亚瑟胸口发闷,忽然很想给眼前这个高大的欧洲男子脸上招呼一拳,他一把夺过弗朗西斯手里的玫瑰,不出所料被尖刺划伤了手,亚瑟将玫瑰掷在地上,一脚踩在花瓣上,咬牙恨恨道:“美丽有什么罪?让我来告诉你,弗朗西斯,花本来好好地长在土里,因为美丽被摘下插在瓶中,不得不落下个迅速枯萎的命运,这就是罪,这就叫怀璧其罪!”
弗朗西斯愣了愣,走过去捧起亚瑟的手,吩咐仆人拿药箱过来,温柔道,“亚瑟,我知道你只是不忍心看到花朵凋谢,瞧,你的手受伤了,让我来帮你包扎伤口吧。”
亚瑟毫不留情地甩开弗朗西斯的手,丝毫不介意自己手心那几道细碎的伤口,“弗朗西斯,请别在这里假惺惺了,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安东尼奥背后的小动作,现在阿尔终于离开我了,你们满意了?”
弗朗西斯勾起嘴角,满不在乎道:“亚瑟柯克兰,阿尔本就是你收养的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离开,他要自由,你就该给他自由,如果他回到你身边,他才是属于你的,否则只能证明你从未拥有过他。”
亚瑟的盛怒转变为沉默仅仅用了一瞬间,他望着脚边破碎的玫瑰,忽然默默上楼去了。
“我只想你振作点儿。”见亚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顾自忙活,弗朗西斯耸肩,有些无奈。不一会儿亚瑟又拎着一个箱子下楼,取下风衣和帽子就往外走,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弗朗西斯再望向门外,利索的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喂,你要去哪儿?”
“你会知道的。”亚瑟柯克兰绿色的眼眸中暗藏冰雪。
还是那座气势恢弘的都城,还是那片精致典雅的园林,幽静的院子里,东方美人清减了许多,因为常年卧病在床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王耀睡得并不安稳,身体的疼痛总令他忍不住蹙眉,偶尔的睡眠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福。清漪园外,亚瑟理所当然地被守卫拦了下来,没有皇帝的许可,谁也没有资格去见他们的龙君大人。
“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我有办法医治龙君,他不是生病了吗?”亚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胸有成竹,侍卫匆匆忙忙去向上司报告,不一会儿一个品级不低的太监便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园林门口。
“您真的有办法医治龙君大人?”年轻的太监总管问道。
亚瑟柯克兰点头,“我有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那就拜托您了。”年轻太监总管行礼道,“洋人大人,请随我来!”
亚瑟走到床边抱起半昏半醒的王耀,好轻,他没想到昔日院中煮茶品茗的东方美人消瘦如此。王耀睁开眼睛,眸光流转,清亮地吓人。“是你啊,小亚瑟,茶还喜欢吗?”
“嗯。”亚瑟柯克兰怀着莫名的羞愧应了声,他将王耀抱在怀里,那人双脚间的锁链发出叮当一阵响动,也不知是脚踝磨砺出血的疼还是身体里的痛让王耀闷哼一声,他又不自觉闭上了双眼蹙起了眉。亚瑟的心也随着那眉头微微纠紧了一下。
“张嘴。”他拿出一块漆黑如墨的长条形药膏,掰开王耀忍痛咬紧的牙关,小心地将那黑色的东西塞了进去,然后轻轻抬了抬王耀尖俏的下巴,轻声细语道:“咽了。”
“你给我大哥吃了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让一个洋鬼子给我大哥看病?”忽然一个黑发小少年冲了进来,跑到床边一把将他口中的大哥从亚瑟怀里拉了出来,像保护最喜欢的玩具似的把王耀重新抱在怀里,小少年充满敌意地瞪了亚瑟一眼,又对怀中人关切道:“大佬,你觉得点呀?”
王耀被这一拽晃得连连咳嗽,少年急坏了,赶紧端了床头边备着的茶水,侍奉他喝了几口。终于缓过来停止咳嗽的王耀舒展了眉头,“港,我好佐好多,想睡一阵。”
“好,好的,大佬,好好休息那你。”港服侍着王耀躺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小少爷,不敢打扰龙君大人休息,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就先告退了。”太监总管毕恭毕敬道,经过亚瑟柯克兰身边时,被欧洲少年轻轻拉住了袖子,金发少年指着王耀道:“可以把病人脚上的镣铐取下吗?”
太监总管摇摇头,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又欠身向他见礼道:“那是先帝的遗命,祖宗之法不可变,大人切莫再提此事。”
曾经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民族现在竟拘泥于祖宗之法不可变?亚瑟在心底讥笑着这个皇朝的墨守成规。
“喂,你还在屋里干什么?跟我出来,别打扰我大哥休息!”那个叫做港的少年急切道,声音却是轻轻的。
亚瑟被拉出屋子之后,跟着这个叫港的少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少年一手撑着腮帮子看着院子里修建整齐的花草出神,半晌支支吾吾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帮我哥治病,不该叫你洋鬼子。我叫王嘉龙,是王耀的弟弟。”
“亚瑟柯克兰。”金发碧眼的欧洲少年并未对王嘉龙先前的无礼之举感到冒犯,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尔弗雷德,自己辛苦养大的弟弟长大后却要去追寻什么虚无缥缈的自由,王耀的弟弟却一直对病重的大哥不离不弃,真是令人羡慕,亚瑟心里不是滋味,叹息道:“他一定是个好哥哥吧。”
王嘉龙笑道:“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啦!”
他的看着王嘉龙由衷地赞叹,那张和王耀如出一撤的脸笑容明媚得耀眼,“你和他长得真像!”亚瑟不经意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只听王嘉龙继续笑道,“那是自然,他是我亲哥呀!”
亚瑟心里忽然泛起一股别样的滋味,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想喊想哭想忘记刚才一幕幕的兄弟情深,可是他只能握紧了拳强忍下那股子哀怨和郁闷,他是绅士,不可嫉妒。
王耀这一觉从大中午就睡到了黄昏时分,屋子里刚有些响动,王嘉龙就飞一般地冲了进去,“大佬,你醒喇?重有咩唔妥?”
王耀靠在床头,单薄如纸,精神却明显好了许多,他摸摸王嘉龙的头发,温柔道:“辛苦嗮你,我休息得好好。”他转而对亚瑟感激道:“谢谢你,这该是我生病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真的?”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感激地冲向亚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是王嘉龙唯一一次主动拥抱亚瑟,很多年后回忆起来,他还是会对那一刻的天真和无知悔恨不已。
王耀笑着看着王嘉龙不停地对亚瑟致谢,末了开口问道:“亚瑟柯克兰先生,你这是什么药?可以卖我一些吗?”
亚瑟柯克兰对王嘉龙的感谢无动于衷,只是低头沉默地站在那里,听到王耀的询问才慢慢抬起脑袋,吞了吞唾沫,他语气冰冷、一字一顿道:“这是鸦片。”
鸦片?王耀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听起来更像是害人的毒而不是救人的药。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错。亚瑟柯克兰在清漪园住了下来,之后总是有源源不断的鸦片送到这里,有的做成鸦片膏,有的制成鸦片烟,王耀愈发地感到不对劲,可是他不得不依赖那些黑色的鸦片膏才能好好入睡,亚瑟的用量一次比一次加大,到后来王耀甚至不知道这身体的痛苦是宿疾还是这药带来的,本是干净雅致的屋子,满是鸦片烟的味道,终于有一天,精神萎靡的东方美人失去了那双清亮的眸子,只是懒洋洋道:“亚瑟,给我鸦片吧。”
“恐怕不行。”亚瑟摘下帽子,向龙床上的人鞠了一躬。
“怎么不行?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王耀艰难地翻了个身,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烟味儿,一脸迷醉慵懒。
“您已经没有白银可以支付了,不过既然您已经同意让您的弟弟王嘉龙为我工作,我还是会给您……”
“你说什么?”龙床上的东方美人迷迷糊糊问道,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从一场奢靡安稳的春秋大梦中惊醒,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只能伏倒在床边,“港在哪里?”
亚瑟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拿起了手边的茶,很有绅士风范。“王嘉龙已经在去英国的船上了,他将为我工作一百年,您前不久当着他的面点头同意的,王耀先生,我可能忘了告诉你,记忆减退也是鸦片的副作用之一。”
东方少年一头青丝凌乱,趴在床沿处嘶吼着,“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亚瑟柯克兰,你这个骗子,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亚瑟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淡定开口吐出两个字:“鸦片。”
王耀喃喃着鸦片二字,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港了,他这个做大哥的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弄丢了自己的弟弟,鸦片带来了麻痹感逐渐褪去,王耀只感觉心脏仿佛被剜走了一块,疼得他泪流不已,“我不允许你带走港,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他说着挣扎着跌下床塌,被亚瑟一个箭步接住抱在怀中,那人的怀抱和他的语气一样地冷,他说:“现在可不是你的天下了。”见怀中人痛苦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亚瑟伸手摸索着床上的描金云龙纹烟枪,装上鸦片递到王耀嘴边,温柔道:“来,吸一口,这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东方少年用尽全力将亚瑟推开,烟枪滚落在一边,他怒喝道:“滚!”
亚瑟柯克兰歪头冷笑,附身在王耀耳边轻声细语道:“腐朽不堪的王朝该陨落了,天朝上国的美梦该清醒了,作茧自缚的游戏该结束了!听到炮火的声音了吗?龙君大人,既然命运让你遇上了我亚瑟柯克兰,那就让我来帮您打破这牢笼吧。”
王耀猛然睁眼,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他颤抖地伸出手,大大地睁着眼睛望着屋子的门,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往昔岁月就在那一道一道的光柱中流淌飞舞……几千年过去了,帝国的兴亡衰盛他见得比谁都多,王朝的悼词他念的比谁都多,每当万丈高楼土崩瓦解的瞬间、昙花烟花凋谢的刹那,那颗心啊,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柄生锈的钝刀,一刀一刀要把它捣烂的稀碎,每一次都叫他刻骨铭心,每一次都令人痛彻心扉……
“砰!”雕龙画凤的朱漆大门轰然倒塌,一个高大的戎装人影出现在门口,烟尘散去,高大的欧洲男人扛着一杆长枪大踏步走了进来,“可算让哥哥找到你了,亚瑟大老爷哟,原来你在这里!”弗兰西斯看了看地上形容枯槁的王耀和一旁的烟枪,不屑道:“这就是你提过的东方美人?和你抢来的弟弟确实有几分相似。瞧,还是个烟鬼呢!这样的烟鬼我来的路上碰到不知多少……”
“闭嘴!”亚瑟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向弗朗西斯掷去,弗朗西斯闪身躲过,那不用想都知道价值不菲的茶杯就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亚瑟走过去,夺过弗朗西斯的火枪,对着地上的人开了两枪,只听得两声清脆声响,王耀脚上的镣铐被打开了。亚瑟柯克兰把枪扔回给弗朗西斯,抱起虚弱的王耀,大步向外走去,弗朗西斯注意到那东方美人的足尖,不断有鲜红的血一点一点地滴落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中。
“我说过我会救你出去的,无论用什么方法,我没有骗你。”
品茗(下)
明明是熟悉不过的园林,王耀却恍若隔世,三山五园处处乌烟瘴气,偶有战死的士兵的尸体伏倒在路旁,福湖里漂浮着不知是哪位官员的顶戴花翎,时不时遇上几个英国或法国的士兵,全都行色匆匆,把亚瑟和弗朗西斯无视的彻底。
弗朗西斯揪住一个自家的士兵,怒道:“见到长官你们就是这样毫无礼节的吗?”
“放开!别挡着我!”士兵下意识就要骂娘,弗朗西斯一枪抵在他脑门儿上,扬起下巴冷笑,士兵这才害怕起来,红着眼睛急切道:“长官,您快放开我吧,再晚那边的宝贝就要被别人抢完啦,您快放开!该死的,您干脆打死我吧!”士兵不顾性命疯了一般冲向不远处的楼阁中,任弗朗西斯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不远处的楼阁里,另外几个不知道是法国还是英国的士兵正为争夺一个镶嵌着宝石的花瓶大打出手。
“见了鬼了!”弗朗西斯骂道,倒也没有真的开枪,然而越往前走他就愈发觉得不对劲儿,耳边士兵们疯狂地笑声和叫骂声越发刺耳,那些红了眼的士兵贪婪地将无数丝绸裹在战马上,无数价值连城的字画像市场里的烂菜叶被扔进马车,他们把喷水池上金子雕刻的花纹锉掉,再挖去精美家具器物上五彩斑斓的宝石,那些搬不走拿不动的,就砸烂它们,毁坏它们,烧掉它们,是了,这些羸弱不堪的东亚病夫凭什么拥有这些艺术?这个衰败不堪的王朝哪里配拥有这些财富?这个落后不堪的国家可不就该挨打受苦?
事态完全变得不受控制了……这座世界上最美丽的园林此刻正上演着一出诡异又疯狂地舞台剧,置身其中的演员全是疯子,讽刺着人类社会引以为傲的秩序、道德、文明、理智……在巨大的财富面前,高贵的人类退化成卑劣低贱的牲口,只想吞下更多的肉!
亚瑟怀中的王耀一直睁着眼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此刻忽然哭笑不已,那痛苦的笑声里满是讥讽和鄙夷,令弗朗西斯感到羞惭和惊恐,他呆立在原地良久,半晌摸了摸脸颊,湿的,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用手遮住双眼痛哭道:“自诩文明的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啊?”弗朗西斯忽然想起了那朵被亚瑟踩在脚下的娇柔玫瑰,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怀璧其罪!耳边传来亚瑟柯克兰冷酷无情的声音:“不许哭!当你穿着军装的时候,是不可以流泪的!”
最后一眼回望过去,那座精致华美的皇家园林在一片冲天火海中轰然倒塌,记忆中在九曲回廊尽头缄默微笑的清俊少年瞬间化为漫天齑粉,在古木葱茏深处闲适煮茶的东方美人从此灰飞烟灭……亚瑟柯克兰赢了,他不仅履行了承诺,打碎了王耀的枷锁,还抢来了王嘉龙做弟弟,他赢得了巨额的财富,如日中天的权势,还赢回了日不落帝国的荣耀,这是属于他的完完全全的胜利。
战争结束了,王耀被白发苍苍的太监总管带回了紫禁城,临别的时候,亚瑟把额头抵在王耀的额头上,一双祖母绿的眼睛对上王耀漆黑的眼眸,“王耀,看看你这双眼睛,里面全是疲惫和落寞,虽然你还固执地维持着少年的模样,但你的心已经苍老了,好好休息吧,该换年轻人上场了!”
憔悴病弱的东方美人别过头去不去看他的眼睛,转身被人搀扶着踏上了皇家御用马车,站在马车上的龙君最后一次居高临下地面对亚瑟柯克兰,落寞地问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亚瑟柯克兰,你,准备好了吗?”
亚瑟抬头,骄傲的少年扬了扬下巴,那双年轻的碧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坚毅和无畏!
温莎堡内,一缕茶香温暖了亚瑟柯克兰的回忆,他看到恢复了和煦笑意的东方美人温柔地给自己擦去眼角的泪花,又替他整理好衣服的褶皱,这本是喜欢照顾他人的亚瑟最常做的事情。
“抱歉。茶凉了,我给你换一壶,先吃些茶点吧。”亚瑟拿着托盘准备去茶水间换水,听到王耀轻轻笑道:“小亚瑟总是为别人担心,真是个温柔的绅士啊!”
“才….才不是呢,我都是为了我自己!”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亚瑟生气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茶水间走,“我都是为了我自己!哪像你……唉,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能笑得那般从容潇洒、云淡风轻。”
然后他听到背后王耀的声音淡淡传来:“如果告诉自己一百次要坚强,还是会痛得哭出声,那就再哭着告诉自己一千次要勇敢、一万次要怀抱希望,因为只有经过岁月千锤百炼锻造出的心,才有资格去迎接下一个,盛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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