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已去,他的武侠世界从不消沉,许多绝世高人的遭遇,其实就说了“境界”二字。乾坤四绝,各有过人之处,然而东邪过于执迷儿女情长,西毒阴鸷狠毒品行不佳,南帝心灰意冷难有大成,北丐忧国忧民自顾不暇,只有王重阳的师弟周伯通,无欲无嗔,心无旁骛,这才有了当世无双的最高境界。

周伯通为什么留在桃花岛(桃花岛上十五载)(1)

桃花岛上十五载,一罐屎尿泯恩仇

虽说是“泯恩仇”,其实只有仇,却没有恩。周伯通与黄药师之间的瓜葛,就从《九阴真经》而起。重阳真人用尽毕生功力,封禁了西毒欧阳锋的武功,对道家前辈的心血著述,终究下不去手。仙去之时,全真七子尚且不能成事,身边只有师弟周伯通可托大事,明知他玩世不恭也不甚靠谱,只好把这件大事让他去做。

周伯通执行师兄遗命,“将《九阴真经》的上卷与下卷分置两处,以免万一有甚么错失,也不致同时落入奸人的手中”。周伯通的计划,“将真经的上卷藏妥之后,身上带了下卷经文,要送到南方雁荡山去收藏”,只是在天下第一聪明人黄药师面前,周伯通连小巫也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个巫宝宝。他藏好上卷,准备处理下卷时,却在途中“偶遇”黄药师,这自然是精心安排的见面。华山比斗不胜,黄药师对真经念念不忘,他设下“石弹赌局”,运用“弹指神通”把周伯通的弹子打得粉碎,夫妻配合骗了周伯通毁去下卷原本,之后黄药师妻子默写的半部,就是唯一孤本。

周伯通丢了经书,未能完成师兄遗命,黄药师因为半本经书,师徒反目、妻子亡故,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有了前车之鉴,周伯通随身带着真经上部去桃花岛理论,听说黄夫人病故,当即祝贺“你死了夫人,正好专心练功,若是换了我啊,那正是求之不得!老婆死得越早越好。恭喜,恭喜!”黄药师本来就喜欢迁怒于人,周的真诚祝福听了如同绝大讽刺,自然大怒,诱发二人在岛上的第一场大战。战斗经过被潜伏回岛的陈、梅二弟子全程亲见,直接惊吓而逃。

周伯通为什么留在桃花岛(桃花岛上十五载)(2)

周伯通自述的战斗结果其实够惨,“他打得我重伤呕血,我逃到这洞里,他追来又打断了我的两条腿按说,黄药师老婆的死与周伯通没关系,周伯通又被重伤断腿,已经算是过分,然而黄药师知道上部经书在周伯通身上,非要逼他交出来,在夫人灵前焚毁祭奠。为此,关了周伯通十五年,期间屡屡来抢,还用碧海潮生曲乱他心性,这番处置,黄药师确实不近人情。

在桃花岛被关了十五年,平常人遭遇这样的常年禁闭,并且日常生活得不到保障,那种情形闷都闷死。但郭靖遇到的周伯通,不仅活蹦乱跳,而且心性未改,孤身一人在山洞里生活了十五年,不仅心智交流没问题,还能玩出新花样来,自己跟自己聊天,自己跟自己打架,由此自创了两项绝世武功。就凭这一点,恐怕其他四绝也要五体投地了。

郭靖的到来,让周伯通突然领悟到,“练就了分心合击的无上武功,黄药师武功再高,也打不过两个周伯通”,自己无意中掌握的真经武功,以及参悟的空明拳、左右互搏术,已经可以战胜昔年的对手黄药师。换做任何人,既然有了资本,第一件事必然是报仇雪恨,让黄药师付出惨痛代价才行,周的第一反应,也是“如何报复这一十五年中苦受折磨之仇”。有他的报仇方式却十分儿戏,“你关了我一十五年,打断了我两条腿,我只叫你踩两脚屎,淋一头尿,两下就此罢手,总算对得起你罢?”十五年光阴,用一身屎尿兑换,黄药师其实沾了老大便宜,一旁的欧阳锋也跟着“敬陪末座”。

然而黄周两人十五年后比斗,却是另一番光景,“黄药师的掌影在他身旁飞舞,却始终扫不到他半点。这路“落英神剑掌”是黄药师的得意武功,岂知此刻连出二十余招,竟然无功。”这里面当然有真经的功劳,后来被逼绷断绳索,依然不愿双手应敌,然而一只手到底不是黄药师敌手,“一交坐在地下,闭上双目。……,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登时惨白如纸。”众人都莫名其妙,只有周自己知道,虽然一只手对黄药师就是找死,只是师兄“本教弟子不得修习真经武功”的遗命,也是万万不能破的。

周伯通为什么留在桃花岛(桃花岛上十五载)(3)

大理皇宫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

这段大理旧事,是因郭黄二人在一灯大师口中引出的,“还是与华山论剑、争夺真经一事有关”。重阳真人虽然得了天下第一名号,还有九阴真经全本,但是他爱惜名誉,自己不去修炼,也不允许弟子修炼。乾坤四绝人人都有小算盘,西毒更是其中大患,于是,如何周全妥善处置经书,就成了大问题。重阳真人带着师弟到访大理,以“先天功”绝技换取“一阳指”神功,也是出于这番原因。

如此重要的外交活动,为什么要带着顽皮的师弟老顽童?

想来有这样的原因,其一,他与段皇爷神功互换,形成克制西毒的备份,如果师弟也能窥到一二,于他更有助益,于保护经书则更有保障;其二他年事已高,带着师弟出来走动,与四绝打通关系,有利于江湖的和平稳定,将来自己仙逝,全真教不谓后继无人,对诸弟子来说也有个保护。实际上,周伯通却完全辜负的师兄美意,用黄蓉的话说,“这老顽童若不生事,那反而奇了。

段皇爷醉心武功,无意于宠幸后宫佳丽,他雨露均沾的方式更加奇特,偏偏要去指点嫔妃武功,刘贵妃要学的“点穴”武功,貌似就是段家一阳指功夫一类,皇爷岂能答应传授,老顽童与刘贵妃的奇遇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指点、指点”,段皇爷说出修习点穴功其中关键,“若非周身穴道一一摸到点到,这门功夫焉能授受?”想来,周刘二人确确实实把周身穴道“一一摸到点到”,干柴烈火,血气方刚,“两个人肌肤相接,日久生情,终于闹到了难以收拾的田地”。

周伯通为什么留在桃花岛(桃花岛上十五载)(4)

同样的一件事,理解角度不同,则结果大不相同。

作为老顽童,可能这样“难以收拾的练功方式”,也只是练功方式而已,然而在刘贵妃却非同小可。段皇爷得知以后,却也大度,以贵妃想让,周伯通却坚辞不受,这让段皇爷大为光火,“你若爱她,何以坚执不要?倘若并不爱她,又何以做出这等事来?”一个外人,跑到家里这样随意妄为,事后还不负责任,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大理国虽是小邦,难道容得你如此上门欺辱?

四张机,鸯鸳织就欲双飞。

周伯通的“顺其自然”,让师兄重阳真人也尴尬万分,好好地一番“外交”,却变得如此结果。周伯通被段皇爷撞破之后的表现,完全就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丢下孽债逃之夭夭。重阳真人也是无法,千算万算想不到,天性未开的师弟竟然做下这般“返璞归真”的事情,或许有愧疚的成分在,“是年秋天就撒手仙游”。这件事,后来又引发了铁掌帮主夜探大理皇宫、重伤婴孩,成为刘贵妃和裘千仞之间的死结。这个孩子是周伯通的,可他知道全部前尘往事后,对瑛姑的复仇只有劝阻,而没有加倍报复于裘千仞。这番心态境地,确实也不容易被外人理解。

是打不过吗?恐怕未必。单说两人的招法,铁掌功夫是与降龙功并驾齐驱的刚烈掌法,而且其中变化更胜于朴拙的十八掌,反观周伯通的道家功夫,什么空明拳、左右互搏、全真内力,都是以柔克刚、后发制人,可以说,即便没有九阴真经的助力,裘千仞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周伯通为什么留在桃花岛(桃花岛上十五载)(5)

无欲无求成何事,华山论剑第一人

老顽童天性喜好武功,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功法技能,都很有兴趣。他曾经向小龙女学习古墓御蜂之术,向杨过讨教“黯然销魂掌”,甚至还有向金轮法王学习“龙象般若功”的念头,这才真是做到了有教无类的境地。

周伯通本身的功夫到底有多强,上面说了他与裘千仞的大致比较,裘帮主是有资格参加华山论剑的顶级高手,恐怕只能沦为老顽童手下败将。周伯通武功到底有多强,他的师兄王重阳曾经断言,周伯通虽然很有天赋,也肯下苦功,“可是一来过于着迷,二来少了一副救世济人的胸怀,就算毕生勤修苦练,终究达不到绝顶之境。”可事实证明,王重阳贵为天下第一,看人的眼光,却实在不怎么样,特别是对自己的亲师弟,却是看走了眼。

事情果真如重阳真人所言吗?先看乾坤五绝的授徒能力。

重阳真人的弟子(暂且抛却周伯通),主要是全真七子诸位。老王武功天下第一,但他的七个弟子实在够呛,除了马钰、丘处机和王处一勉强可以进入二流高手,其他四人几乎就是陪衬,作为其中最差的清静散人,可能连不会内功的三流高手柯镇恶、朱聪也赶不上,唯一的指望“天罡北斗阵”只能打打梅超风,碰上东邪、西毒这样的高手也不济事,只能溜之大吉。桃花岛黄药师的弟子们(抛却最小弟子程英),初代只有曲灵风、陈玄风、梅超风、陆乘风、武眠风、冯默风六位,算上不成器的女儿黄蓉,一共七个。其中武功最高的当属陈、梅二人,但是细究起来,他俩的成就更多是半部真经的功劳,而促成黄蓉的最后晋级,却是北丐的能力。黄老邪的桃花岛,更像是残疾人工厂,只出聋子和瘸子。

北丐洪七公的弟子就比较奇怪,往多了说,遍布天下,往少了说,只有郭黄二人。洪七公一生的规矩是“从不收徒”,遇到郭黄以前,只把传授武艺当作奖励手段,为帮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才得以传授个凤毛麟角,书中写到的,他只教了黎生一招神龙摆尾,穆念慈也只教了三天逍遥游,因此实际上等于没有弟子。郭靖黄蓉纯粹是机缘巧合,还是在“美食诱惑下”,才获得了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这等绝技。

周伯通为什么留在桃花岛(桃花岛上十五载)(6)

一灯大师段皇爷的弟子,比较著名的是左右随侍四人“渔樵耕读”,分别是点苍渔隐、樵夫、武三通、朱子柳。这老四位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仆役和家臣。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隐士由来已久,贵族士大夫对淡泊人生的向往,最佳选择当然是田园隐逸的生活,可以说,渔樵耕读就是一灯大师的内心写照。

白驼山欧阳锋确实是个人才,但却把私生子调教成了十足的纨绔,全无少主的心机和谋略。欧阳克从小疏于管教,而放纵淫欲,结果最终不仅没能得到黄蓉芳心,也没有撩到杨康的老婆和程家大小姐,反而被杨康所杀,可以说十分悲惨。虽然人品欠佳,但是功夫不赖,能在郭靖降龙十五掌下立于不败,从王府一战推断,全真七子多半也不是敌手。欧阳锋的这个弟子还是说得过去。

以上看来,似乎最不成器的师父,当属重阳真人无疑,如果算上周伯通,那么王重阳就会来个大翻盘。周伯通武功到底有多强,《神雕侠侣》有句话,“说到武力之强,黄药师、一灯大师都自知尚逊周伯通三分”。评价出自高手之口,必然确凿无疑。武功尚在其次,黄老邪还有另一段话,“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五绝之中,以你居首”。

这番评价当然是有原因的,在黄老邪看来,北丐西毒已经去世,当时的四绝中,他自己淡泊名利,段皇爷视名利为虚幻,唯有周伯通“却是心中空空荡荡,本来便不存‘名’之一念,可又比我们高出一筹了”。金庸老最后给了周伯通“后五绝第一人”的评价,也算是给早逝的重阳真人一个交代了。

周伯通曾自言,“我的武艺全是师兄所传”,料想不差。全真门下,丘处机等七子与周伯通出自一人教授,结果却是天渊之别,想想各种缘由却是费解。但是作为亲传师兄却并不看好,反而对马钰等人更有期盼,丘处机执迷武学,也要被说成“不务正业”。可见王重阳原也对武术不是非常重视。

心态决定命运吧,可能黄老邪的这番话,才是对周伯通成就的唯一正确解释了。

周伯通为什么留在桃花岛(桃花岛上十五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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