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读书的时候(杜琪峰香江电影圈的黑色大佬)(1)



影人—No.2


杜琪峰 | 香江电影圈的黑色大佬


作者:林巧儿(不白)


对杜琪峰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十足的雪茄控。据他的私人助理说,一进入片场,在监视器前坐稳,他的雪茄就应声点着了。2007年,他登上《法国电影手册》封面的那张大头写真照就足以说明问题。画面里,他戴着泛青的墨镜,身着圆点衬衫套西服,敞开最顶格的纽扣,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口吐大团大团的白色烟雾。


其实,不止雪茄,杜琪峰酷爱美食、美酒和雪茄。拍戏时他会在片场到处摆满食物,对于雪茄,他只抽几百元一支的上品,家里有4个大酒柜,珍藏着从全世界各地搜寻而来的百余瓶顶尖红酒。据传,他在收藏红酒上的花费已高达五六百万港币。


对于生活细节的如此讲究、较真,也着实体现在于他的电影中。他的动作电影(经费系列)冷峻、独特,典型的极简主义,充满了丰沛的意象和思考,为世界诠释了另一番香港景象,


暌违杜琪峰近四十年创作生涯,大体上可以分为早期在TVB等电视行业爬摸滚打做学徒工、80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中期的接片执行导演、96年后银河映像时代以及10年后北上内地执导合拍片四个阶段,本文也将分为四个部分逐阶段介绍专属于杜琪峰的光影人生。


1、蓄力:潜心电视苦学基本功


杜琪峰成长于香港著名的三不管地带九龙城寨,童年时喜欢看电影,当时戏院分为早场和公余场,通常早场放粤语长片,公余场放外国片,为图便宜,杜琪峰专挑外国片看,看的也多数是动作片和西部片。后来,杜琪峰的父亲在旺角东乐戏院工作,他便经常在后台看免费戏。直到读书后,他才开始看国语片,并且产生了投身于电影行业的想法。


72年,17岁,杜琪峰开始在TVB里做信差,信差属于打杂的活计,与大多数行业类似,基本上就是给新人上上课,教育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如何温良恭俭让,杜琪峰当时辗转于各个片场视台跑腿,做剧务,乐此不疲。后来,误打误撞,他进入艺员培训班学习,学习间隙,还穿插着跑跑龙套,演一些路人甲匪兵乙的角色,毕业后,他师从大导演王天林(王晶之父,执导83版《射雕英雄传》),从助理导演开始做起,苦学基本功。


其间,有一个插曲被影迷津津乐道。1980年左右,杜琪峰经不住好友刘松仁的一再邀请,拍摄了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上映后,反响平平,不过依然有不少影视公司看中他的经历,力邀他继续拍摄,他深知自己经验不足,毅然决然选择拒绝,开始沉下心,转战小荧幕,回到TVB主攻电视剧。


其后的5年间,杜琪峰潜心于电视剧,事业突飞猛进,很快由制作助理升至编导、监制。参与制作了包括《京华春梦》、《射雕英雄传》、《鹿鼎记》等经典剧集。期间与无线电视台编剧组的韦家辉相识。


后来,在回忆这段岁月时,他说当年刚开始进入无线打杂时,自己给自己设立了四年内不能转作副导演,就不用妄想在行业内立足,不成想,没用两年,他直接晋升做副导演。当天,他再次立下志愿,再用四年晋升导演,再一次完成目标。然后他希望自己去拍电影,又一次在两年内完成。一切看似顺遂,但到了真正去拍片子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做导演根本不是想象之中的那么容易,并不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按部就班晋升为导演。导演必须悟透电影是什么。


2、出庐:爱情、喜剧、动作一锅炖 涉足影坛遍地开花


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杜琪峰回到电影圈。


这一时期,他或是应好友之邀,或是签约电影公司,或是加盟工作室去合导。拍摄了不少卖座的类型片(动作、喜剧、电影三大类型片)。例如与黄百鸣合作的《八星报喜》、《吉星拱照》、《开心鬼Ⅲ》;与金杨桦合作的《城市特警》;在大都会电影公司与周星驰合作的《审死官》、《济公》;在无限电影拍摄的《明日天涯》;在百嘉峰的《现代豪侠传》、《天若有情》等。


期间(1989年),《阿郎的故事》大热,票房与口碑双丰收(3100万票房以及第九届岘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提名),才真正使得他受到影坛的关注,获得大量的片约。


这一时期的密集拍片之后。杜琪峰自觉前所未有的无趣,空虚与迷茫充斥着他的心灵,每天仅仅是做一些手顺的事情,像是低头走路向“钱”看,而忽略了真正的大导演应该是有所艺术追求。于是,在1994年,他毅然决定休息一年。


一年后,他推出一部由刘青云和李若彤主演的《无味神探》,开始向世界宣告自己的转型,宣告自己不愿意再去做一个仅拍摄卖座片的“雇佣兵”式导演,他要建立自己的标签,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电影之路。也是《无味神探》的出炉,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名真正的导演,产生了建立一家属于自己的电影公司的想法。


3、巅峰:银河映像 坚守香港的最后传说


九七年香港电影陷入低潮,而彼时银河映像刚刚成立,开始面临前所未有的低潮。据统计,九七年全港上映电影只有78部,当年的媒体头条上大写着“这个冬天,港产电影真是太冷。”有导演开始说,做电影不再是赚钱,而是看大家坚持多久。杜琪峰回忆到,最艰难的时候,他甚至发不起团队的工资,交不起办公室的租金,但是大家都耐心的等待,即便没有薪酬,其他电影需要(不同组之间),他们就一呼而上。


当时的电影环境太糟糕了,整个圈子都是靠着信任去做。“肥猫”(林雪)后来回忆说,他(杜琪峰)不眠不休地去做,最困难的时候,呆在公司,与团队一起,困了,搭一张帆布床裹上就能睡得着,早上去喊都喊不醒(熬夜改剧本),其他人不敢叫,也不好意思叫,只能我上了。林雪笑着说。


杜琪峰觉得市道再差,他也不想离开香港,即便没有人去投资电影,既然大家对任何题材都失去信心,也不会感觉好坏了,那么,为什么不去试试做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正是在大环境如此冷的情况下,《枪火》诞生了,


任达华说,枪火是银河映像最低潮的时候拍摄的,整个剧组也不觉得自己剋做些什么,最多大家拿出自己的衣服和车子。最后,任达华的车子在拍戏时被撞坏。《枪火》当时杀青、剪辑后,想再补一天戏,但是资金实在拿不出来。导演罗永昌说。当时拍摄在超市里枪战的一部分戏时,商场晚上十一点关门,才可以去拍摄,早上六点之前必须离开,因为预算不够,要提前4个小时去勘景,在那个紧张的环境之中,杜琪峰很快就想出来整套戏,他感叹,灵感来自一种压迫感,回过头去看,那种压迫感很重要。


《枪火》里,吴镇宇、刘青云几个人组成的保镖团队一出场就是五个人,他们几个在戏里时一体的,所以,至始至终,《枪火》全片都是一种开阔的视角(镜头),且几个人在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都是一起出现,打的远景(宽萤幕电影),杜琪峰坦言,他的构图不想放弃主角中的任何一个(除掉几个人站得远)。


至于枪火的灯光,杜琪峰解释,他最初的想法是在商场里打一种很像舞台的光,最后还是因为资金困难而不得不放弃。


刘青云评价说,银河映像,无法想象。几位围坐着的编剧也都说,因为根本没有完整的剧本,哪能想象得到?这种拍摄方式,需要一定很有能量的演员。


2006年的《放·逐》,顾名思义就是让大家去放逐,演员不要去管剧本,看会拍出来什么样子,枪火的剧本虽然也近乎与零,可是整个故事都在脑袋里了(杜琪峰),到了放逐,就是完全意义上的从零开始,到一个地方,觉得景色不错,就稍微处理一下,开始拍摄。后来,杜琪峰面对记者说,你不要问,我也不知道。


林雪在回忆拍摄《铁三角》的时候,大陆演员过来都问,剧本在哪儿?林雪回答,剧本?在写啊。张艾嘉对于这种拍摄,曾说。“我完全相信在他这样子的拍摄当中,其实那个就是他的······他悟出来的电影所要表达的东西,那是一种跟随生活走的拍摄方式,其实是一个很美好的经验,虽然也可能是痛苦的经验,那绝对是一个让电影有生命力、有光彩的过程。”


2004年诞生的《大事件》较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点是影片里一段长达十分钟的长镜头。当时是抱着做一部就有一定的提升,因为这需要一个漫长的练习,才能真真有所提高。杜琪峰提议拍一个十分钟的长镜头,最后真正到了片场去处理的时候,发现此事困难重重,远远不是一拍大腿就能做。片子的动作指导元彬说,“我只说一件事,不管机器行不行,都要一次拍完,否则现场的车辆爆破完,不是马上可以重来的,因为那段劫匪与警察枪战的戏里,有一段是挨个排列的五十多辆车的所有玻璃一起爆破,而爆破完再来一次需要一周的时间。因此这个长镜头必须一条过。


之后,整个剧组排练了三天的时间,这个镜头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挑战,整场戏都很紧张,需要大家配合的天衣无缝,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从导演、副导演、演员,到灯光、化妆师、摄影师都得思考清楚自己的分内事,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有谁去放置道具,几乎像在一个舞台上表演的话剧。当天早上,他们排练了足足四五遍,排练到气氛无比紧张、压抑,紧张到大家已经忘记吃饭。


镜头一往后拉的时候就得马上拆轨(摄影机的滑轨)、铺泥、放路牌等等,只有几十秒的时间让几个机位之间撤离,镜头运动异常忙碌,背后的道具、场务、演员、副导演跑到脚软。实际上,镜头和演出都不是很难,只要走位基本不出错,就不会失败,而爆破组必须随时紧跟镜头移动现场遥控易碎品的破碎,等拍完,元彬发现双手已经肿了。


好在现场监视器播映之后,效果不错,大家长出一口气。


《夺命金》里,杜琪峰直言自己不够大胆,将叙事变的不那么戏剧化,虽然我不停尝试不让它变的戏剧化浓重,但是最终还是摆脱不了,以前的习惯太难以克服了。


当年(也就是2007年),杜琪峰、徐克和林岭东三个人合拍《铁三角》,这种方式的合拍在电影史上绝无仅有,大凡合拍片,几乎全部是制片组召集齐几位大导演,确定好一个主题,然后每个人拍一个独立的片段,不会互相牵扯上人物关系之类的,这里面既有导演各自风格对比,又有几分互相较劲的成分(例如《十分钟年华老去》大提琴篇、小号篇)。而《铁三角》完全不是此类,它纯粹就是完整的一个叙事体。


三个人一起拍《铁三角》。先是把林岭东、杜琪峰叫出来(徐克),商量大家是不是一起拍一个戏;结果六个钟头里面,除了吵架,什么都没做。吵到最后,说,那么还要不要拍?大家都说,拍!一定要拍!开头的人最容易了。下次再拍,我一定不开头了——开头好无聊,不好玩。当时吵得厉害,但是我们又想,如果不吵架的话,索性就是找一个导演,这和一个导演做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既然决定三个人,那么有分歧就是三个人合作必然的结果,所以也就接受了——当然,那个过程,唉,痛苦不堪。徐克后来回忆说。


徐克说:“最开始我拍了四十分钟,林岭东拍了四十分钟,然后我们就对杜琪峰说,算了,你不要拍了。他说,不好!林岭东说,看到我这一段里面出来了那句古诗,他就受不了了;看到杜琪峰把他安排撞死的林熙蕾又复活了,还要受不了。杜琪峰那么喜欢林熙蕾,结果你们都拍了,凭什么到他手上就死了?当然要复活。其实杜琪峰最难了,你们天马行空一顿乱编,他收尾很难的。不难——他说了,不管你们怎么编,我反正最后就一个结尾。他一早就拍好了等着我们呢”。


在杜琪峰的电影中,江湖自成一体,独立于世界,黑帮、警察、杀手,三者共同组成了杜琪峰的三维江湖,业已成为了一种独特的定义体,对于香港影视界来说,在杜琪峰、吴宇森等人的带领下,走出了之前的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的范畴。杜琪峰巧妙结合时下社会与香港本土的历史发展,用他的三维江湖的组合拍摄了一部又一部的经典动作片。在一个黑帮、警察、杀手共同组成的世界里,大家约定俗成,各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演绎着专属于他们的悲欢离合。


暴力和枪支两种元素充斥在他的影片之中。他特别热衷在冷峻的低照度环境下拍摄枪战场面,从而使子弹出膛都伴随白烟冒出,中枪者身上也会喷射出一股血雾,从而营造出极具表现性的质感,


宽阔且人多的镜头,近景少(宽荧幕电影),杜琪峰承认,镜头往远一拉,就很清楚每个镜头的语言是什么。根据场景布局画面结构是他的特长,这在他的电影里随处可见。这其中大部分原因可能是他的电视台出身,造就了他这一镜头特色(因为当时的电视机尺寸有限,荧屏能够容纳的物理空间与画面效果也是有限的,所以电视导演会不自觉的去扩张局限)


《PTU》算得上是杜琪峰技巧最为圆润的一部片子,一个晚上,十二个小时,丢枪事件引发争斗的黑帮、分裂的警署以及通缉犯串联起来。影片里面有一段戏是任达华带领的警队上楼梯,这段戏本身没有什么,甚至在剧本里也不用刻意去交待,而杜琪峰“无中生有”,利用楼梯的空间逐渐变得狭窄,几个警察的站位,走动,凝重的面部表情,从而创造出很强的悬疑效果和紧迫感。


影评人舒琪认为,亚洲人天生身材短小,不适合宽荧屏空间的尺寸,其次是香港街道逼仄,城市景观狭窄。而杜琪峰恰好用人多来弥补这个缺陷。空间是他会首要考虑的问题,特别是空间之中人物的摆设、站位,因为站位一定程度上是在表达人物关系,而为了宽阔视野,杜琪峰的戏大多集中在晚上(因为只有夜晚香港的街道才会辽阔空旷,也允许大范围的调度人员位置)。


杜琪峰的镜头特色还有一点是,镜头里面人物的光线聚焦强烈,可以模糊掉周围的景物,对于此,杜琪峰的解释是,他认为,在城市里面,大家平时看到的都是隐约的背景物,但那些劲舞到底真不真实,以及是何种模样,其实没人会刻意关注的。因为人物才是主角,才是故事的核心,才是表达的重点。


杜琪峰电影虽然拍的是动作片,是一种类型片,但他所呈现的是一个很真实的香港,拍的是香港那种很地道的味道,中的场景选择足够代表香港的社会风貌,例如《PTU》里面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场景是中国冰室(一种香港本地的特色茶餐厅),邵美琪后来回忆说,一进片场(中国冰室)就自身觉得那是我们的老巢,是一个可以令人舒适谈天的地方,杜先生经常喜欢用一个镜头去交代整个环境,冰室的环境自带日常气息,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


贾樟柯有一次带着摄影助理看《黑社会2·以和为贵》,影片中有一段是在棺材铺里打斗,摄影助理是在北京长大,从未去过香港,也没有见过棺材铺(北京采取火化),助理一看就被吸引了,也知道这是发生在香港了。所以对于特殊场景的选择是足够一下子抓住观众,也足以说明杜琪峰在对于香港灵魂核心的把握。杜琪峰说,在这一方面,尤其是对于香港旧市区的钟爱,老一辈生活过的地方,古建酒肆,店铺林立,烟火气息浓重,影片一下子会抓住观众的心。贾樟柯说自己去了香港后,才感觉到它的古老,在油麻地,在,各种各样传统的招牌,繁体字的报纸,能让人联想到晚清时期的中国。


现代建筑自带性冷淡风,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所以,旧建筑更为吸引他。在2006年拍摄《文雀》时,他本想拍的是一个纯粹的小偷的故事,后来选景的时候,得知中环天星码头要拆除掉,影片里特意加了一段任达华单手骑着自行车,单手拿着相机去拍摄商店里的老伯、中华燕窝行的招牌、榕树下的行人、海鲜酒楼前的货运车辆等等。


银河映像时期的杜琪峰深为诸多艺术家所艳羡,他冷静地在商业片与艺术片之间闪转腾挪,既不是一个肆意妄为赔光投资人钱的艺术家,也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纯粹商人。他用一系列商业片来维系生存、维护投资人关系(爱情轻喜剧片,如2002年的孤男寡女),也让他有了拍摄自己内心想法的艺术片的自由。


其后,在被麦兆辉和庄文强、刘伟强的沿袭后(当然它也挪用和颠覆了吴宇森式的浪漫主义英雄风格、迈克尔曼的现实主义),诞生了一代神作《无间道》三部曲。


在大部分影迷当中,《无间道》可以称得上香港电影警匪片的巅峰之作了,但是从心而论,杜琪峰在拍摄的《黑社会》足以媲美无间道任何一部。只是《无间道》三部曲格局庞大,演员卡司盛隆,情节曲折,细节考究,题材距离限制级别较远,诞生的时间点也似乎命中注定一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命数过硬、过妖。


作为香港仅存的一个只拍摄本港题材的导演,杜琪峰2007年登上《法国电影手册》封面;主编让-米歇尔·富东亲自撰写序言《一个人的战争》,称杜琪峰是扎根香港传统文化并使之发扬光大的巅峰人物。


2005年,杜琪峰获选为香港艺术发展局电影及媒体组主席,开始致力于推动培养电影界信任的“鲜浪潮”项目。提及此项目的推出,他说,他经常会去到学校出席活动,结束后总有学生会问,“我们毕业后怎么入行?”辗转几年,他反复听到同样的话语,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在推动发掘新一代电影人才的同时,杜琪峰也广泛召集业界的大拿给予年轻人更多机会,未来五到十年,肯定需要建立一个本土的Hong kong文化。


很多人都会说香港电影已经消亡了,电影人也越来越少,杜琪峰对此嗤之以鼻,他说,即使一种代表着香港的电影工业确乎变的羸弱了,可是作为电影,作为香港电影来说,哪怕只剩下一部电影,那也代表的是香港电影,不同的时代会经历不同的事情,即使失去了以前的影响力,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的市场,可无论如何,在香港还至少有700万人的市场,所以说,这不代表着我们失去了电影,也不代表我们的年轻一代人失去了做这种工作,也不是没有了电影工业,这些东西依然存在。


最重要的一点是年轻一代怎么去创作,怎么去构想他们的世界。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杜琪峰如是说。那些取巧的、另类的、触及底线的内容(诸如《肉蒲团》,杜的原话),我是反感的,电影不应该这样表达,电影文化与工业都不应该走向这个方向,我们再差也不能走这个路子。我会尊重一些真正的搞创作的人。


在法国一档叫做《黑色电影·法国×香港》栏目里,杜琪峰面对记者提问如何看待电影娱乐工业及艺术的关系时,他说,我是善于处理处境的导演,可能与我的成长环境有关,而且我自己的文学与历史的修养不够,所以我还是继续学习吧!再者,我过往拍的电影都是假的,像《枪火》,香港的保镖怎么可能有枪?都是一个内心的武侠世界,想象出来的,我觉得这个路线可以,不是说我不会再拍摄这些电影,但我一直拍这些,我自己的电影世界会很狭窄。所以说,我觉得自己应该思考的是在生活与文学或者艺术层面上。一个写实的世界是没有多少拍摄价值可言的(除纪录片)。


4、北上:“叛逃”港城的游民 电影最忠实的信徒


2000年后,为寻求生存空间,香港的电影工作者纷纷涌入大陆市场拍戏,这些人里面大到制片人、导演、编剧、演员,小到场务、灯光、化妆师等等,一直固守香港的杜琪峰,也自2011年踏上了正式的北上之旅。


刚进入内地,他明显有些不适应,不只是资本严苛的要求管束,乱哄哄的片场也令他十二分不满,为此常常大动肝火。贾樟柯在面对记者采访时说,杜琪峰确实是一个比较严格的人,他会对内地电影的现状,甚至是具体的作品有很大的怀疑,一起面对面交流的时候,他不怯懦,他会尝试着进入市场去工作。“我觉得他是带着怀疑批评的态度进来的”。


诚如科长所言,杜琪峰自己说:“银河映像不是一所艺术电影中心,银河映像是对电影的尊重,除了坚守原创性,我们要存在,先要生存下来,所以很多时候要学会平衡,但是这不代表违背初衷。不代表没有努力。无论是商业片还是艺术片什么片子都可以去拍摄”。“因为要适应内地的送审制度和拍摄条件,我会觉得这几年电影几乎没有什么进步。”他说。在不同的环境下拍电影,如果失去创作空间与自由度的话,你就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我相信只有我们的本土文化再壮大的时候,我们才有新的机会,像如今这样,全部上内地拍合拍片的话,香港再发展的机会就很低了。游乃海说,我觉得一个城市没有自己的电影,其实是挺可怜的,因为电影是一个城市的文化的一部分,


北上期间,他拍摄了一系列诸如《高海拔之恋》、《单身男女》、《毒战》、《三人行》、《盲探》等片。其中13年的《毒战》展示了他在内地审查制度与自己审美追求平衡下的经典产物,影片讲述了孙红雷饰演的缉毒队长伪装毒枭而缉毒的主流警匪故事,但是,对于镜头的运用,稀薄的正邪两方情感色彩,冰冷的枪雾与血舞的喷溅,以及在形而上层面展现的缉毒队长初次吸毒的景象、运毒司机的癫狂,聋哑制毒人的凶悍,都在充分展示人性深处的荒诞与粗糙,也无一不在张扬地全是杜琪峰的苍凉式叙事美学。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杜琪峰电影中的音乐颇值得玩味,《阿郎的故事》中罗大佑演唱的《你的样子》、许冠杰演唱的《阿郎恋曲》、李健达演唱的《也许不易》;《向左走,向右走》中孙燕姿演唱的《遇见》;《夺命金》中林夕作词的《水漫金山》;《暗战》中刘德华与蒙嘉慧小巴邂逅的背景音乐……不知道杜sir当初怎么找的音乐人,这些音乐如今听来,令人倍感唏嘘那个逝去的黄金时代。


最后,不白也不赘言杜琪峰的功绩了,特引用2018年平遥国际电影展对他的颁奖词(东西方文化交流贡献荣誉)。


从影38年,拍摄影片60余部,杜琪峰,凭借其冷峻独特的叙事风格,丰沛的意象和思考,为世界叙写了香港电影的全新影像,穷途末路时的眉间苍凉,子弹出膛间的灼热血雾,细腻而充满张力的动作场景交织着人性的复杂,无关风月,向死而生,杜琪峰为这些并非英雄的小人物们赋予了最鲜活的灵魂和最直白的欲望,也在烟火气十足的无常宿命中永葆浪漫柔情的人文守望,当代影坛最杰出的类型作者,江湖夜雨十年灯,杜琪峰用他的电影世界,交错了香港乃至整个世界所经历的时代浮沉,也构筑起属于杜琪峰的电影江湖,君子有三变,无涯,即是宗师,


1955年出生,1979年拍摄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时代更迭,四十多年间,他执导电影作品六十多部影片,涉及警匪片、黑帮片、喜剧片、歌舞片等。一切就如同2004年《柔道龙虎榜》里演绎的一样,郭富城、古天乐与应采儿看到了树杈上截了个红色的氢气球,于是,仨人叠罗汉去够那个氢气球,想要解放它,最后放掉后,三人笑的特别开心。


风云变幻,时代匆匆,人会变,世道会变,但是电影的世界和理论没变。相反,它还会永葆这个时代最为珍贵的影像。


部分参考资料:

《放逐》德版花絮

《杜琪峰暗花访谈》

《杜琪峰戛纳访谈》

《发条张:银河印象》

《第十放映室·香江光影》

《可凡倾听:杜琪峰专访》

《无涯:杜琪峰的电影世界》

《平遥国际电影展 大师课堂》

《徐克 一个人的电影——我睡着了》

《虹膜:杜琪峰还是那个杜琪峰吗?》

《有请老梁:杜琪峰 用电影探究人性》

《第十放映室·华语电影新力量之香港篇》

《龙斌 香港电影最后的金字招牌—杜琪峰》

《李俊 杜琪峰专访“我不可以困在一个笼子里”》

《看电影:探索无限 从三人行看杜琪峰的空间》

《独立鱼:这部被低估的电影,是杜琪峰的最爱》

《看电影:杜琪峰最好的电影用19天就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