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网青岛5月29日讯眼前这个手持双筒猎枪的人叫苗宝,是青岛流亭机场驱鸟队的队长。或许是因为曾经当过兵的缘故,自从2004年开始从事驱鸟工作以来,苗宝一直是驱鸟队里首屈一指的神枪手。参加驱鸟工作十五年,队内打靶比赛苗宝从未脱靶,和手中的猎枪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是,现在苗宝跟他的宝贝猎枪并肩作战的机会却越来越少。2019年几乎过半,苗宝在执行任务时一次也没有用到枪。苗宝说,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还是要使用枪的。特别像野鸭、大雁一类的大鸟,对航空器的威胁太大了。但现在确实很少用枪,因为国家提倡保护鸟类。
鸟类和飞机之间能不能做到和平共处呢?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美国电影《萨利机长》就是根据一个真实事件改编。2009年1月15日下午,美国全美航空公司1549次航班从纽约起飞,飞往华盛顿。飞机起飞仅仅一分钟后,便和一群大雁相撞。飞机的两个引擎先后起火失去动力。无奈之下,机长萨利选择驾机穿过人口稠密的纽约市区。升空208秒后,飞机彻底失去动力,在横穿纽约市区的哈德逊河上迫降。最终,飞机上155人全部生还。这次事件后来被美国人称为“哈德逊河奇迹”。“奇迹”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就是,历史上更多类似事件是以机毁人亡而收场。
通常来说,飞机的飞行高度比鸟类要高。专业统计显示,百分之九十的飞机撞鸟事件发生在飞机起降的过程当中。因此,防范鸟类撞机,最重要的区域就是机场。最初,驱鸟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以直接猎杀为主。近年来,随着生态保护意识的增强,如何在保证飞行安全的同时,保全鸟类的生命,就成了摆在机场驱鸟人面前的新的课题。为了让鸟类“自觉”地远离机场的起降区域,苗宝他们的装备也已经“鸟枪换炮”。
青岛机场飞机跑道旁边的草坪上,整齐地排列着十几门煤气驱鸟炮。苗宝介绍,煤气炮没有炮弹,通过火花塞点燃煤气引起爆炸,靠爆照的声响吓跑鸟类,而不伤害它们。青岛机场还自主开发了一套夜视联动系统,发现鸟类经过以后,系统自动就能击发煤气炮,不需要人工操作。工作原理听上去跟地对空导弹防御系统倒是有几分相似。
可是,面对来去自如的鸟儿,只靠被动防御是不够的,驱鸟队员们还要主动出击。苗宝和同事们正在调试的这套装备,是机场专用的驱鸟车。车上除了搭载煤气炮,还可以利用高音喇叭循环播放让鸟类感觉恐惧的天敌声音。每个架次的飞机起降之前,苗宝和同事们都会提前驾驶驱鸟车到飞机跑道附近巡逻。遇到个别胆子大、赶不不跑的小鸟,队员们还可以使用车上配备的另一个“狠角色”,就是这个看上去有点像加特林重机枪的装置。装置里安装的“弹药”并不是真正的子弹,而是一种专用的驱鸟弹。驱鸟弹不会伤害鸟,也是利用爆炸声对鸟起到惊吓的作用。
苗宝说,这个驱鸟车,因为经常性地在这个巡场路上走,这个鸟都认识驱鸟车了。过来以后,离着很远,它一看到这个驱鸟车以后,它就飞走了。但是别的车它就没有这种效果。
青岛流亭机场2018年度旅客吞吐量2454万人次,超过全山东其它所有机场的总和,是全国最为繁忙的一座单跑道机场。最高峰时,青岛机场每天起降飞机超过560架次,每个小时最多可以起降30架次。在飞机没有延误的情况下,机场的起降工作通常从凌晨5点开始,直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半左右结束。这段时间里,驱鸟队员们需要驾车不间断地在飞行区周围巡视。两台驱鸟车,不间断巡视,一台车一天差不多要跑两百多公里。跟个出租车似的。这还只是平时。去年以来,多次国家层面的重大活动在青岛举行,这样的时刻,机场的飞行安全更是容不得半点差错。去年青岛上合峰会期间,驱鸟队员大部分都是七八天都没回家。今年海军节队员们连着四天都没回家。
苗宝告诉记者,鸟类普遍比较聪明,不管是声音、气味还是其它的驱鸟手段,日子久了,或多或少都会被鸟儿们识破。因此驱鸟不是单靠一腔热情就能做好的,有时候也需要跟鸟儿斗智。像喜鹊,它是常驻鸟,特别聪明。青岛机场有个导航塔,喜鹊每年都在上边做巢。然后有一年驱鸟队员在上边挂了一个驱鸟剂,用塑料瓶捅了几个眼儿,用散发气味来驱赶它。但是第二天队员们一看,那个塑料瓶上那些眼儿啊,喜鹊都叼着泥,都用泥给堵上了。
对付聪明的鸟类,单靠驱赶是不够的。要想尽可能确保飞机起降的安全,有一项工作跟驱鸟同样重要,这项工作就是防鸟。防鸟工作的核心任务,简单说就是防止鸟儿对机场区域产生兴趣。如果说现在驱鸟靠的是武器库不断更新,那防鸟鸟工作,更多则要依靠数据库的积累。
眼前这位“拖拉机”的驾驶员名叫衣兰智。依兰智的来头可不一般,他是一位植物学硕士,是青岛机场驱鸟队的一位工程师。其实衣兰智驾驶的也不是普通的拖拉机,而是机场专用的一种割草设备。衣兰智说,这是驱鸟非常重要的一个基础性工作。因为好多植物在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开花,结籽的现象,所以就需要及时地把它割除。
青岛机场飞机起降跑道的西侧,是一片面积达到180万平方米的广阔草地。高空中的飞行员可以借助草地和跑道的颜色差异,更加精准地判断跑道的位置,提高起降的安全程度。春末夏初,草地上的确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正在开放。衣兰智说,控草简单说就是让鸟没吃的。飞行区本身有一个要求,就是草高要控制在三十厘米以下。但是从鸟防的角度来说,就是开花结籽的时候,最好能及时地把它割除掉。这样对昆虫也好对鸟也好,它的吸引力就会大大地降低。一眼望去,机场的草地修剪地十分整齐。但是,这并不是一片人工种植的草坪,而是一片由80多种野草构成的野生草地。为了和这些野草作斗争,衣兰智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衣兰智说,这个草也在适应割草的节奏,它可能赶在还没有到达三十公分的时候,它就要开花结籽。所以对割草的频率要求是越来越高。为什么不把野草全部消灭,种上不会开花结籽的草坪草呢?衣兰智说,他们其实做过实验,效果并不理想。飞行区它土壤的土质条件不是特别好,真正引进来的草种,温室大棚里长出来的草,在这个地方难以生存。但是这是一个方向,简单来说,就是草种越单一的话,它会吸引的后期的昆虫,或者鸟种就会越少。草坪草打不过“土霸王”。植物学专业出身的衣兰智经过细致观察和反复思考,提出了一个创造性的解决方案,从“土霸王”,也就是飞行区的当地优势草种当中,扶持一支“听话”的队伍,打败其它“土霸王”,抢占飞行区的地盘,最终实现草种单一化的理想。
衣兰智扶持的“队伍”,是结缕草在飞行区内的一个变种,已经通过自身的变异极好地适应了飞行区里的环境。近距离看就会发现,它的草其实本身就非常矮,虽然刚割过,但是好多草尖就没有碰到。再有就是它的花基本是一个隐性花,就基本上你看不到花了,后期它的草籽也特别小,量也特别少,它不是鸟类一个主要的食物源。它还有更大的优点,它的侵占性特别强,它就无形中就把其它杂草慢慢地就替换掉了。衣兰智说,他们当年也立了个项,因为他是研究生毕业嘛,过来以后也想搞个科研项目性质的。然后鸟防的人员,基本就是赤膊上阵吧算是,就是帮这种草扩大。
作为一名植物学硕士,衣兰智对飞行区内的八十多种野草早已了然于心。但是作为一名鸟防工程师,衣兰智却不能只盯着植物做文章。衣兰智一直坚持的工作之一,就是飞行区内的昆虫和鸟类进行统计,建立数据库。衣兰智介绍,其实在整个青岛机场飞行区附近,发现的鸟类多达一百五十多种。但是经过这几年治理,常见的,就是驱鸟队员经常对它采取措施的,是二十多种种鸟。根据对飞行器威胁的大小,衣兰智还对所有这二十多种鸟进行了危险等级分类。其中威胁最大的,是鹭鸟。因机场南端有个白沙河。白沙河对白鹭这类喜欢水的涉禽,吸引力巨大。
成年白鹭身高超过60厘米,体重接近一斤半。如果和高速飞行中的飞机发生碰撞,破坏力十分巨大。眼前这条河就是白沙河,就从青岛机场南侧三四百米外流过。根据机场方面统计,这一带鹭鸟最多的时候超过五千只。这个数量,驱赶肯定是赶不过来的。鸟防人员最后给出的方案,还是生态治理的手段。机场出钱把机场外围鹭鸟们筑巢用的松树,移栽到了远处靠近水库的山上,白鹭也跟着搬家离开。
现在,驱鸟队的所有队员在驱鸟巡逻的同时,都要把每天遇到的鸟类和鸟儿们大致的行为方式作出记录。日积月累得到的数据,对区别每种鸟类的习性,制定有针对性的对策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飞行区里的喜鹊,鸟防员就做出了不必全部赶走的大胆决定。衣兰智说,从他们观察来看,近几年来说,喜鹊并没有真正成为鸟击的肇事鸟种。而且喜鹊的领地意识也非常强,像小型的鹰隼类的鸟,它来了之后,三五只喜鹊就会去集体攻击这个鹰隼,让它远离飞行区。客观上也起到了驱鸟的作用。
鸟击防范也是个压力无处不在的工作,因为即使是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谁也不敢保证飞机就百分之百不会撞鸟。衣兰智说,我们把草控地再好,把虫控地再好,你也不敢说这个鸟就一直都不要来了。但是队员们认为,只要你把这个概率去降低,每降低百分之一,这个鸟击可能就要少发生一起。能少发生一起,这就是大家努力的一个结果。近几年来,从中央到地方,环保监察、生态治理的力度不断加大,许多曾经逃去无踪的鸟儿,又逐渐回到了人们的视线当中。为了人与鸟能够更加和谐地共享头顶这片蓝天,机场上的防鸟人们,也会一直努力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