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温风至,

因循小暑来。

小暑是农历第十一个节气,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

“月初为小,月中为大,

今则热气犹小也。”

古人认为,

此时还不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故称小暑。

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1)

汪曾祺

夏天

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2)

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山歌云:“栀子花开六瓣头。”栀子花粗粗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3)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4)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

人们往往把栀子花和白兰花相比。苏州姑娘串街卖花,娇声叫卖:“栀子花!白兰花!”白兰花花朵半开,娇娇嫩嫩,如象牙白色,香气文静,但有点甜俗。

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5)

夏天的花里最为幽静的是珠兰。

牵牛花短命。早晨沾露才开,午时即已萎谢。

秋葵也命薄。瓣淡黄,白心,心外有紫晕。风吹薄瓣,楚楚可怜。

凤仙花有单瓣者,有重瓣者。重瓣者如小牡丹,凤仙花茎粗肥,湖南人用以腌“臭咸菜”,此吾乡所未有。

马齿苋、狗尾巴草、益母草,都长得非常旺盛。

淡竹叶开浅蓝色小花,如小蝴蝶,很好看。叶片微似竹叶而较柔软。

“万把钩”即苍耳。因为结的小果上有许多小钩,碰到它就会挂在衣服上,得小心摘去。所以孩子叫它“万把钩”。

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6)

我们那里有一种“巴根草”,贴地而去,是见缝扎根,一棵草蔓延开来,长了很多根,横的,竖的,一大片。而且非常顽强,拉扯不断。很小的孩子就会唱:

巴根草,

绿茵茵,

唱个唱,

把狗听。

最讨厌的是“臭芝麻”。掏蟋蟀、捉金铃子,常常沾了一裤腿。其臭无比,很难除净。

西瓜以绳络悬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天下皆重“黑籽红瓤”,吾乡独以“三白”为贵:白皮、白瓤、白籽。“三白”以东墩产者最佳。

香瓜有:牛角酥,状似牛角,瓜皮淡绿色,刨去皮,则瓜肉浓绿,籽赤红,味浓而肉脆,北京亦有,谓之“羊角蜜”;虾蟆酥,不甚甜而脆,嚼之有黄瓜香;梨瓜,大如拳,白皮,白瓤,生脆有梨香;有一种较大,皮色如虾蟆,不甚甜,而极“面”,孩子们称之为“奶奶哼”,说奶奶一边吃,一边“哼”。

蝈蝈,我的家乡叫作“叫蚰子”。叫蚰子有两种。一种叫“侉叫蚰子。”那真是“侉”,跟一个叫驴子似的,叫起来“咶咶咶咶”很吵人。喂它一点辣椒,更吵得厉害。一种叫“秋叫蚰子”,全身碧绿如玻璃翠,小巧玲珑,鸣声亦柔细。

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7)

别出声,金铃子在小玻璃盒子里爬哪!它停下来,吃两口食——鸭梨切成小骰子块。于是它叫了“丁铃铃铃”……

乘凉。

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横七竖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8)八一躺,浑身爽利,暑气全消。看月华。月华五色晶莹,变幻不定,非常好看。月亮周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圆圈,谓之“风圈”,近几天会刮风。“乌猪子过江了”——黑云漫过天河,要下大雨。

一直到露水下来,竹床子的栏杆都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9)湿了,才回去,这时已经很困了,才沾藤枕(我们那里夏天都枕藤枕或漆枕),已入梦乡。

鸡头米老了,新核桃下来了,夏天就快过去了。

本文选自《汪曾祺全集·散文卷》

原载一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10)九九四年第六期《大家》

朗读者:房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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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难耐

暑天里的清凉就格外珍贵

也融入了文人墨客的笔中

《小暑六月节》

唐·元稹

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

竹喧先觉雨,山暗已闻雷。

户牖深青霭,阶庭长绿苔。

鹰鹯新习学,蟋蟀莫相催。

赏析:突然一阵暖风袭来,应该是小暑将至。竹林已经发现了要下雨的兆头,于是发出“哗哗”的声音,告诉人们赶紧做好应对准备,你看,多懂事的竹子啊!顺带着连那远远的山也可爱起来,它们先听到了雷声,于是就先暗了下来。大雨过去了,云霭还没消散,天地之间水汽氤氲,别有一种朦胧之美。绿树不动,青山远去,云霭淡出,这场雨水令绿苔显得更长。小鹰在学习怎么飞翔、捕猎,蟋蟀则在自顾自歌唱,它们为这一片天地增加了活力,是多么生机勃勃。

《夏夜追凉》

宋·杨万里

夜热依然午热同,

开门小立月明中。

竹深树密虫鸣处,

时有微凉不是风。

赏析:中午时分,烈日暴晒,是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刻,而今,夜晚和正午时分竟有一比。正值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13)三五之夜,便独自一人出门赏月。竹林深深,树阴密密,虫鸣唧唧,此时感受到的凉意,不过是夜深气清,静中生凉而已,并非夜风送爽。

《夏日南亭怀辛大》

唐·孟浩然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赏析:夕阳忽然间落下了西山,东边池角明月渐渐东上。披散开头发乘凉,开窗闲卧多么清静舒畅。清风徐徐送来荷花幽香,竹叶轻轻滴下露珠清响。心想取来鸣琴轻弹一曲,只恨眼前没有知音欣赏。感此良宵不免怀念故友,只能在夜半梦想一场。

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14)

小暑

暑气蒸腾,万物浮躁

觅一心清净来对抗这炎炎热浪

耐心处事,平和处身

感悟每一刻美好的当下

享受每一时旺盛的生命

外界的酷暑

动摇不了我们内在的修行

宁静的心意

供养着我们自己

转身遇见最美的秋天处暑(夜话小暑忽而温风至)(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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