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创意”的，这句话在商标注册程序当中更加明显。
中国的注册商标制度经历了这么多年，而至今有效注册商标已经超过了551万件，据某商标注册平台统计，我国2020年1日1日至2020年6月30日，仅仅半年的商标注册申请量就累计4337002件，比去年同期增加684551件商标，同比增长18.47%。
看到如此庞大的数字，我惊呆了。说句实话，目前中国的常用字、词语其实都已经差不多被注册商标了，随着市场的不断发展，商标注册量还是会逐年递增。想要自己的商标被获准注册且发挥独有的识别价值，需要注册人在标志本身上具有创新能力。
但是，哪有那么多独具匠心的注册人呢？
所以，突破自己的想象天花板，越来越多的注册人为了使自己的商标具有“创意”，纷纷聘请专门的设计团队将自己想要申请的汉字商标进行“艺术化”设计，最终满心欢喜的将自己认为呈现出“美感”的汉字进行商标注册，不料却被商标局“冷漠拒绝”，原来商标局可不是外貌协会，凡是不规范使用商标用字的，都有可能会被商标局驳回，这种案例并不少见。
就在前不久北京知识产权法院新鲜出炉的商标申请驳回复审行政纠纷中，大理植蓝染艺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申请注册的第36212321商标，在注册、复审以及行政诉讼一审程序当中均被因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简称《商标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八）项的规定而被驳回了商标注册申请。
（大理植蓝染艺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诉争商标样式）
为什么商标局和法院对于经过艺术化设计的中国汉字注册商标采取了较为严格的审查标准，他们的法律依据如下：
《商标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八）项规定：有害于社会主义道德风尚或者有其他不良影响的标志不得作为商标使用。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第十四条第（三）款规定：招牌、广告用字，应当以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为基本的用语用字。
《关于商标用字规范化若干问题的通知》中规定：商标用字应当规范化，不得使用已被简化了的繁体字和不符合《简化字总表》的各种简体字，不得使用已被淘汰的异体字；商标中使用的各种艺术字，要求书写正确、美观，易于辨认。
因此，根据以上规定可知，商标标志中的汉字使用应当规范化，不得使用存在明显书写错误的字体、字形。
北京知识产权法院认为：对于包含汉字的商标而言可以通用所呈现的特殊艺术化表现形式，如特殊字体、艺术化设计、色彩组合等要素，一方面表达语言文字含义，另一方面增强其作为区分商品或服务来源的标志所应有的显著性和识别性。但是，将包含文字的商标进行艺术化设计，不仅要符合相关法律规定，亦应符合《商标法》乃至更为广泛的知识产权法律制度所倡导的稳重性以及严肃性的要求。因此对于文字商标的艺术化设计空间并非毫无限度，规范化使用汉字应当为最低限度的要求，否则将可能破坏汉语言文化的统一性，进而对我国的社会文化造成不良影响。诉争商标为图文组合商标，由汉字“植 古法•染艺”、英文“CHEELANDYEING ART”、不规范书写汉字“蓝”及外围圆圈构成。诉争商标中“蓝”字写法不符合现代汉语的标准，应当认定为汉字的不规范使用。故诉争商标属于《商标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八）项所指禁止作为商标使用的标志。
又例如，杭州妙语天然专修学校有限公司申请注册的第33662084号商标“妙语天然”就因为商标标志当中的“然”字被认为经过艺术化设计，其写法为不规范写法，作为商标注册使用易产生不良社会影响，属于商标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八）项规定之情形，不应予以核准注册。
（杭州妙语天然专修学校有限公司第33662084号商标）
内蒙古骄腾电业有限责任公司申请注册的第39737234商标“骄腾电业”，其中“腾”字并非规范化汉字。法院认为，对汉字认读笔画的规范化是起到关键作用的，诉争商标虽经艺术化设计，但对原有文字的架构进行了不规范的变造，对相关公众的正确认读造成了一定的误导作用，对我国文化领域的社会公共利益和公共秩序产生了消极、负面影响，故该商标也因构成《商标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八）项所规定之情形，被驳回了注册申请。
（内蒙古骄腾电业有限责任公司第39737234号商标）
同样都是对中国汉字进行艺术化设计，还有一个幸运儿却被核准注册了，那就是下面这枚商标“莳花弄草”。
笔者之所以认为这枚莳花弄草是“幸运儿”，是因为如果根据上述两个案例当中的认定标准，这枚商标汉字主体部分为“莳花弄草”，其中的“花”和“弄”显然也是经过了艺术化的处理，按照一般审美标准即可发现此时的“花”和“弄”已经是对原有字体进行了变造。即便有人可能会说“花”字的草字头没毛病，历史也有此种写法，但是现代汉语常用写法已经是楷体的“花”了，如此设计商标，岂不是有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第十四条第（三）款中“未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为基本的用语用字”的嫌疑呢？会不会使中小学生产生误认和混淆？显然商标局并不这么认为。
笔者在文章开头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创意”的，此时的创意为什么加了引号？是因为商标注册当然需要注册人具备独创性，申请的商标必须有创意，否则注册商标可能会因为与他人在先注册商标近似而被驳回。
但是，此时的创意，是基于对汉字、拼音、图片的设计上具有别具一格的设计理念而产生的，不能扩大理解认为对汉字进行超出标准限度的“创意”式设计也是创新。
商标其本质是要起到识别商品来源的作用，让消费者看到也能够认出，像大理植蓝染艺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申请注册的商标其对汉字的艺术化设计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一般消费者很难认出该标志背后所代表的汉字含义。笔者认为，注册人将标志设计成当下这种风格倒更像是一种美术作品了。
你如果要问我，什么样的设计是属于规范化的使用？什么样的设计是超出了合理限度？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毕竟从前文笔者列举的三枚商标可以看出，不同的审查员其审查标准是不一样的。
有人说商标审查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依我看来这话确实也不假。毕竟我们律师在打商标行政诉讼官司的时候很喜欢进行“类案检索”，但是商标局和人民法院还要坚持商标个案审查原则。
既然我们无法改变别人，那还是改变自己吧！
作者/ 聂丽敏
大成律师事务所 专职律师
专注于知识产权疑难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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