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三侠剑19:飞天蜈蚣秦天良假意给胜英赔礼,撩衣服跪倒在地,他的手偷着从怀里拽出一只镖来。这只镖能有七两多重,三棱的,锋芒尖利,光有镖头,没有镖穗儿,镖头的后面有个环子,为的是便于抓在手中。
只见他单腿往地下一跪:“三哥,我多谢您不斩之恩!”胜英一哈腰用双手相搀:“九弟,自家弟兄何必客气,请起!”胜英这个“起”字刚一出口,就见秦天良冷不丁把右胳膊一甩,“啪!”把这只镖就扔出来了。
他离胜英不到二尺远,这只镖是又急又快,一道寒光就到了。胜三爷不愧叫神镖将胜手昆仑侠,看秦天良嘴里说得挺甜,眼珠子贼溜溜直转,就断出他心里有鬼,加了防范。见他把镖一抖,这只镖贴着上嘴唇“刷”就到了,三爷早有打算,一张嘴把镖头让过去,用牙齿把镖的环子给叼住了。
就这一手,没有深厚的功底,是做不到的。胜英把镖叼住,把脑袋一甩,这镖就抡起来了,“悠--吱-”又回来了。这是什么功夫?太出乎秦天良的意料!他没料到暗镖能被胜英叼住,更没料到这只镖转了一圈后直冲他飞来。
他躲闪不及,只容他往旁边拧拧身子、“噗”这一镖中他肩头,镖尖碰到了骨头。秦天良疼得“唉哟” 声,倒在地。书中代言,这是胜英有意给他留情,不然的话,胜英这一镖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因为胜英有容人之量。老爷子一想,得让他受点伤,给他留点记号,让他时常能想起来,这才把他肩头打伤。小胜奎看得一清二楚,心说姓泰的,真是个狼崽子!我爹对你再三容让,怎么就感动不过来呢?看来这个贼子是可杀不可留!
他一伸手在别人的手里抢过一把刀,往上一纵,举刀就要砍倒在地上的秦天良。胜三爷把眼一脸:“住手!你要干什么?”“爹爹,不能留他!”“还不给我退了下去!”胜奎一看爹生气了,赶紧把刀放下,退在一旁。
胜英过来亲自把秦天良搀起来,伸手将这只镖给他拔掉,然后让胜忠取来刀伤药,给他敷上,包好,又把这只镖上的血擦净,然后往前一递!“老九,物归原主,你的东西还给你,恕愚兄得罪了。赶紧逃命去吧!”“这个……”
秦天良脸红脖子粗,感谢胜英不杀之恩?觉得丢人。逃走?声不吱地一走了之,觉得不够英雄好汉。想来想去,他这样开了口;“胜英,你想得挺美,给我上药,又把我放了,让我忘了报仇。你想错了!放虎归山,必要伤人。将来这个仇我必定要报。你想想,还是如今把我杀了为好,水绝后患嘛!不然的话,你可有后悔的时候!”
胜三爷一笑:“好吧。老九,既然你执意要报仇,我也没有办法。我说放你就放你,你愿意报仇,我姓胜的等着你。你看怎么样?”“好!”秦天良站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往前一迈步,觉着角头疼痛。他一咬牙,率众人翻身上马,让手下人把那口白茬棺材拉回去。
这阵儿,在胜英门口聚集了好几百乡亲,人们连戏都不看了跑这儿来看热闹。一看胜三爷放了秦天良,挑大拇指称赞:“真及仁义君子!”“胜三爷真是佛心的菩萨!”“看看姓秦的这小子有没有良心吧!他要是还执迷不悟,得不了好报应!”
有不少年轻人叫着起哄:“吓!脸皮真厚!”“拉走空棺材?自个躺里头吧!”秦天良耷拉着脑袋,率徒弟等人狼狈而逃。胜英冲着父老乡亲一抱拳:“各位,算了,不要讥讽于他。大家赶紧回去看戏。”
胜英把胜奎叫到眼前,小声说道:“胜奎呀,招呼父老乡亲该吃吃,该喝喝。为父有点累了,我要回房歇息。”“是,爹爹。您歇着去吧!”不说老胜家,单表秦天良。他急急似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这一行人赶着车辆骑着马,离开胜家寨直奔茂州县城。
来到北门外时,秦天良回头一看没人追赶,打了个唉声:“唉,天哪!姓秦的冤沉海底,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这阵儿他来了精神,又咬牙,又抡拳头。他那肩头一阵剧痛,好悬没从马上摔下来。
“飞天流星”崔晓石紧把他扶住:“九哥咱就别走了,今儿个就住到茂州吧!您好好将养几日,找个郎中给您治治,然后咱再走也不迟。”“也好!”路边有座庙,叫“天寿宫”。秦天良等商议着是否住在庙里。
这时,庙里的观主出外办事走了回来,一瞅庙门前聚着十来个人,又有车,又有马,还拉着口白茬儿棺材,这老道就是一愣,不知出了什么事。他急忙走到近前,一眼就认出了秦天良。“无量佛,这不是天良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嗯?”秦天良一听声音挺熟,怎么茂州这块儿还有我的熟人?他甩脸一看,面前站着一位道士,身高九尺开外,稍微有点驼背,面如瓦灰,两道斗鸡眉,一对丹凤眼,大鹰勾鼻子,薄嘴片儿,三绺花白胡,头上戴柳木道冠,银簪别顶,身穿蓝布道袍;显得干净利落。
秦天良怎么看怎么眼熟,“哟!”想起来了:“显怀兄!”“无量佛!贤弟呀,快到庙里坐会儿,我出家就在这。”“是吗?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要知道哪能越门而过!我正想找个地方歇息。”“那好,请到里边。”这个老道很热情,急忙叫开小角门。
小老道开门看师父回来了,又见后边还有一伙人,不敢多问,立即开了大门。车老板把大车赶进院后,小老道又将大门关闭。老道告诉小老道:“把这车辆赶到跨院,那块儿有一眼井,有牲口棚,刷洗饮遛方便。”车老板把车赶到跨院去了。
这老道把秦天良等人让到“鹤轩”。这庙还真够阔气,八仙桌,太师椅,屋里香烟缭绕。秦天良坐到椅子上直皱眉,老道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肩头出血,受了伤?”秦天良点点头。“那就到床上歇息!”
他让小老道铺上被褥,扶着秦天良上床歇息。这老道还挺热诚,赶紧告诉小老道预备吃喝。说了半天,这个老道是谁呢?他跟秦天良为何称兄道弟?这老道也姓秦,叫秦显怀,跟秦天良是没出“五服”的弟兄十年前,秦显怀出了家。
自那以后两个人就没见面,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逢,哪能不亲热!这秦显怀如今是天寿宫的观主,手下有大老道、小老道六个人,他是个头儿。这天寿宫有钱,还有房子,果木园子,菜园子。每一年靠着这些庙产,就吃不尽穿不完。
在茂州来讲,算是首户,秦显怀让秦天良躺下,招呼着崔晓石众人落座。大伙净了面开始喝茶。这时秦天良强打着精神把柳天雄和崔晓石叫过来,做了引见:“你们都叫哥哥吧。按我们家族排,这是我四哥。”
相互见礼后,秦显怀问:“兄弟,你这是从哪来,拉着棺材干什么?你怎么受的伤?”“唉,一言难尽!”秦天良灰溜溜地说了一遍。最后他指着胳膊:“道兄,这就是胜英给伤的。这个老匹夫多歹毒,先杀了我哥哥秦天豹,逼死我嫂子,害得我侄秦尤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有;又杀死我堂兄秦义龙;今儿个又伤了我!我们老秦家跟老胜家有不共戴天的仇!”
“噢,是这么回事。”秦显怀转动着眼珠,手捻着须髯沉思不语。这老道也有自己的心事,什么心事?原来,他跟胜英也不合,说来这事也凑巧了。秦显怀是天寿宫的观主,庙产很多,就他们师徒七个,吃喝不愁,也就行了呗!
可是这个秦显怀贪心不足,老觉着不够口,每年都把地边往外扩展。庙上的地和老百姓的地都连着,他要看上谁家的地,想方设法得弄到手。人家要不服去打官司,还打不过他。因为他有钱,跟茂州的官府处得不错。
这官府的人都吃他,没事就上天寿宫来解馋;衙门口上上下下都受过贿赂。静睁地看着田地被庙上侵吞,自然就向着他。老百姓没有依仗,明明有理也打不赢,眼看着一而再、再而三,他把地扩展了一百五十多亩,害得这些百姓无家可归,叫苦连天。
后来有个人想了个好主意,劝大伙到北关外胜家寨,在胜手昆仑侠神镖将胜英胜子川面前告状,胜三爷绝不能袖手旁观,人家是侠客。大伙觉得这确实是好办法。有的人担心:“听说胜三爷在南京总镖局,不常回家。”于是,推举一人前去胜家寨,探听胜英是否在家。
说来也巧,胜英正好在家。那人回去一说,呼啦啦聚了四十多人,男的女的都有,一齐来到胜家寨,往胜英门前一跪,纷纷喊冤。这成了公堂。胜英一贯除暴安良,为乡亲们没少做好事,一听说乡亲们求见,焉有不见之理。
胜英出来一看,吓了一跳: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头顶状纸上我这来告状?三爷把大家搀起来,让进厅堂。众人纷纷诉苦,最后将状纸呈给胜英。众乡亲一齐跪下乞求:“三爷,救救我们!”胜英为难了,心想,我这不是县衙,我也不是朝廷的官,怎么能升堂办案。
胜英把大伙搀起来,说道:“乡亲们,你们信得过我胜英,我非常荣幸,只是爱莫能助!我不是父母官,怎么能裁断此事。我看这样吧,既然你们在本地告不动他,就往上告,我包下所需川资。”
这些人连声说:“不!我们不能告了,走到哪里都是一样。我们就请您老人家出面主持公道。三爷,您要不答应,我们就死在您家里!”
一片哭喊声。看着苦难的乡亲,心中一阵难过。三爷说:“这么办吧,我试试,不一定行。要办成了,不用谢我;办不成,各位也别埋怨我。”“三爷,瞧您说的,您那么大年纪了,能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就十分感激。”
就这样,胜英跟胜奎、胜忠一商议,打发这些人先回去,约定第二天午时在天寿宫相会。第二天一早,三爷叫胜忠从账房支了两千两银子,带着胜查和四个家人来到天寿宫。叫开门,见了秦显怀。
秦显怀认识胜英,知道他必定有事,不敢得罪,以礼相待,把胜英让进“鹤轩”,茶罢搁盏,秦显怀就问:“无量天尊,老侠客您贵足不踏贱地,今天到了敝观,不知有何见教?”胜英一乐:“观主,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求您来了。”
把来意说了一遍,最后说:“观主,你们三清弟子我认识不少。你们跟佛门弟子一样,讲的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您这庙乃是极乐等地,怎么能侵吞人家的土地!这些老百姓叫苦连天,望观主大发慈悲,把那一百多亩地退还给他们。观主,能不能赏给我这个脸?”
秦显怀这才知道胜英的来由。心说,胜英你可不对,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管得着这事嘛!你又不是官府,跑这来装什么青天大老爷?不想答应,但是一看胜奎那怒目横眉的神态和那手执的鱼鳞紫金刀,暗想:人家带刀来的!我要是不答应,今儿个罢不了。得了,光棍不吃眼前亏,我别舍不得财把命搭上。
想到这他假意为难:“老侠客,您一说我才清楚。过去我一点不知道只是听徒弟们说农户们过不下去了,要出卖田地。您看,讲买讲卖嘛,我就花钱买过来了。好,冲着三爷您的面子,我把田地都退回去。不过,这一买一退,庙上的损失可不小,如何是好?”
胜英早就料到了,忙说道:“仙长,不能让庙上吃亏,这笔钱我给垫付,您出个价吧。”“那……老侠客您真是菩萨。好吧,我不能多要,少说也得四百两银子。”他这是敲竹杠,讹人,想出个价把胜英吓跑。胜三爷一乐:“不多!我给五百。怎么样?”
“老侠客,哪能让您多破费!”“不!谁让我愿意管这个事呢。我给银子,你马上出字据,把地退回。”“行行行,贫道一定照办。”就这样把事定规了。这阵儿到了晌午,那些农户都来到天寿宫门外。胜英叫胜奎出去把乡亲们领进来。
众人跟胜奎进了“鹤轩”。胜英告诉众人;“方才我跟观主谈过,观主愿意把田地退回你们。”众乡亲脆倒在地,谢过胜英,高高兴兴回家去了。胜英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三爷走后,秦显怀把门关上,回屋就骂:“老匹夫,'仨鼻子眼儿,你多出这口气’!虽然说我讹了点银子,可我倒了威风!”这老道暗气暗憋。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每当想起来,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今天秦天良说了跟胜英的仇;他就不由地回想起了对胜英的怨。秦显怀想罢有什么打算呢?他想巧使秦天良,把胜英弄死,给自己出气。如果胜英一死,他在茂州就可横逛。别看秦显怀武艺不高,可鬼点子挺多。
他冲秦天良一笑:“九弟,你知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我犯什么毛病了?”“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太小瞧了老头子胜英。那胜英是好惹的?什么场面他没经过,什么高人他没会过?”
“就你们几位就敢堵着他家门口大吵大嚷地报仇?这不是笑话嘛!就是成了名的剑侠,也得好好斟酌斟酌!我不怕你生气,你这叫自讨苦吃。你别忘了古人说的话:“逢强智取,遇弱活擒’;“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硬的不行,可以动软的;明的不行,可以动暗的,报仇就得这么报。”
“对!”秦天良坐起来了:“道兄,请指教,这暗的该怎么做?”“老九,你聪明人怎么说糊涂话!你们都是夜行人,还用着我教?”秦天良似懂非懂地问:“您的意思是白天不行,晚上去行刺?”
“对!乘胜英熟睡之时,进去结果了他。人不知,鬼不晓,谁知道是哪个干的?官府上哪去找凶手?你仇也报了,气也出了,何乐而不为呢!”“多谢道兄指教。”秦天良一细想,连连地晃着脑袋:“不妥。”秦显怀就问:“怎么不妥?”
“方才您说了,这姓胜的绝非是好惹的人,晚上必定有所防备,恐怕行刺他不易下手。”“兄弟,你又说糊涂话。胜英再能耐,他睡觉不?老虎虽厉害也有打盹的时候。给他来个'金风未动蝉先晓,暗算无常死不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就不信弄不死他!”
秦天良听完一个劲儿地吧嗒嘴,觉得人家说得有理,可一看自己的伤肩,就叹了气。旁边的飞天流星崔晓石开了腔:“九哥,道爷说得太对了。您不用为难,您就在这好好养伤。这件事教给小弟,我去刺死胜英怎么样,九哥?”
秦天良拉住崔晓石的手:“兄弟,非你不可呀!我方才话都到了嘴边上,又咽了回去。你想想,你的绰号叫飞天流星,在咱弟兄里,要讲高来高去,谁也不如你!兄弟,我就拜托你了。”“好。九哥,今晚上我就去。”
秦显怀忙阻止:“且慢!我说兄弟,你叫飞天流星崔晓石?”“对。”“崔大兄弟,你别冒失,也不要急于求成。你想想,今天白天出的事,胜英能没有防备嘛!你去了正好投入罗网。”崔晓石听后点头,问道:“道兄,您说哪天去合适?”
“不忙,你们先在我庙上住着,三天之后你再去也不晚。等他不防备了,认为你们走了,就在他松懈的时候,你出其不意地宰了他!”秦天良、崔晓石、柳天雄和四个徒弟、伙计在天寿宫里藏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崔晓石动身,秦显怀又阻止:“不忙。咱这么办:你别晚上去,先换身打扮,白天去踩踩盘子,看看胜英有无防备。没防,晚上你就去下家伙;有防备,咱们再延期。”“道兄,您办事想得可真周全。就听您的。”
崔晓石乔装打扮:身穿又肥又大的长衫,腰里系根带子,肩上搭了个钱褡子,用竹竿挑着块白布。老道早就在白布上写字:“细批流年,未卜先知”。那帽子狠劲往下带,遮住半张脸。他一琢磨,那天胜英对自己没怎么注意,我再一这么打扮,他就更看不出来了,何况我又不去面见胜英,只是去踩踩盘子,更不会露马脚。
他穿戴完毕,让秦天良看看。秦天良、柳天雄、秦显怀异口同声地叫好。崔晓石暗藏利刃。什么利刃?一把鬼头刀。他的鬼头刀尺寸不长,刀把长七寸,刀头长一尺五,犀牛皮的刀鞘。因为衣裳肥大,便于贴身暗藏。百宝囊也在里边背着,里边装着应用之物。
崔晓石辞别众人后,老道没让他走前门,把他从后门送出去。崔晓石到了街上,先故意溜溜达达,上了北关的大道,才加快脚步,直奔胜家寨。这小子一边走着,一边往四外瞅着,见那些骑驴的、赶车的、挑筐的、背篓的谁也没格外瞧他,他才放了心。
既然装算卦的,就得像,他一边走一边吆喝:“细批流年,未卜先知!如若不灵,分文不取。”其实,他不会算卦,很怕有人搭碴儿。走着走着,道上的行人少了,崔晓石一看,再往前走就是胜家寨。
他心里嘀咕:可别让人认出我!他又把帽子往下拉一拉,走到了拐弯的地方,拐过去便是胜家寨。这里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一个行人。他舒了一口气。可是,刚一拐弯,从道边树林里跑出来一个人。这人一边路一边喊:“唉呀,可了不得了,快点帮忙拦着点,我腿毛了!”
您说这话说得滑稽不?说马毛了,骡子毛了,哪有说自己的腿毛了的?崔晓石一听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位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再不就是个二百五。他正想着,就见这位腿毛了的人那个快劲儿就不用提了,“嗖嗖嗖嗖”直奔崔晓石。
“拦着点,我腿毛了,我自己管不住了!”说着就到了崔晓石跟前,还没等崔晓石躲闪,“咣”一头正撞到崔晓石肚子上。这位“飞天流星”被撞得摔了个仰面朝天,钱褡子也落地了。崔晓石气囔囔地站起身来,一看这位跑过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喊:“快点儿替我截着点,我的腿毛了!我的妈呀,可要了我的命了!”
“哼!”崔晓石把尘土掸掸,心说话,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你说这位是什么玩意儿变的!又一琢磨,备不住腿真毛了,他有这种病?你还真别抬杠。他想瞧瞧那“毛”了的腿,可跑没影了;刚才连人家的模样也没看清。
崔晓石站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把钱褡子捡起来背在肩头,把那招牌重新举起来,赶奔胜家寨。离胜家寨也就是半里地光景,又听身后喊,“了不得了,我腿毛了,帮帮忙,截着点儿!”
崔晓石回头一看,这位又到了眼前,“咣”的一声。崔晓石紧躲也没躲开,正撞到腰上,“吭哧”一声,摔了个趴虎。这位踩着崔晓石的后背,“登登登登”地过去了,飞天流星从地上爬起来,不见此人踪影。崔晓石骂不绝声。
书中代言:这个崔晓石白在绿林多年,你还觉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明摆着,这个说“腿毛了”的人,是个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两次向你指点。但是,崔晓石为秦天良报仇的心切,就没往这上想。他骂了半天还照样往前走。这回,他可留神了,怕这腿“毛”的翻回来撞他。就这样,崔晓石过了护庄河,进了寨子。
寨门白天都不关,也没有人巡察,大街上人来车往。这胜家寨是个大庄子,好几百户。正中央这条街上还有不少买卖。所以谁对他也没留意。崔晓石用两只贼眼往两边一溜,一看什么事没有,放了心,溜溜达达来在胜三爷门前。
上回光为报仇,到这儿就打起来了,他也没仔细看看这门脸儿。这回他留了神,心里盘算着从哪进,从哪出。他一瞅老胜家是个大院套。院墙高一丈多。墙头是道士帽形,带尖。再看大门,黑油漆锃亮,兽面叼着大铜环,门槛能有一尺来高。
这大门槛是活的,能摘下来,还能按上。七蹬青石台阶。门前有一对石鼓,还有上马桩、下马石。门前是大街,这街挺宽。上回打仗就是在这。在街的对面是“八字照壁”,那上有一人多高的大“寿”字,就更显得这门第壮观威严。
他往门那一看,门口放着条板凳,坐着两个看门的。这俩看门的无精打采,正在那闭着眼睛打盹儿。再往里就看不见什么了。他在大门前来回遛了三趟,圈着这庄子又转了几圈,最后围着胜三爷的家又转了一圈。他一看后墙的外头有条沟,沟上有木板桥,能过大车,这桥紧对着胜家的后门。
他一看这地方挺背,晚上来我走这儿正合适。他往对面一看,是一片柳树林,再往前就是庄稼地。他一想,即使我行刺不成,跳出来进柳树林,他们上哪找我?这是给我留的一条语路,太好了!
他把出入道全踩好了,心想,该着晚上我行刺成功!我把老匹夫胜英杀了,不但我九哥高兴,往后人们一提起我飞天流星,谁敢小瞧!他溜溜达达又转到胜英的大门口,就见对面来了几匹马不多时这几匹高头大马就来到胜英家门前。
崔晓石赶紧闪身躲到对面照壁后头,探着脑袋,暗中观察。为首的是匹黄骠马,马上端坐一位年迈苍苍的老英雄。头上戴着银灰色的鸭尾巾,半匹黄绫子包头,银灰色剑袖,外罩对龙英雄氅,腰中挎着把刀,手中拎着鞭子,往脸上看,这张脸好像火烧云,通红通红的,两道卧蚕眉,一对丹凤眼,狮子鼻子,火盆嘴,连鬓络腮的花白胡须。
这老头长得粗眉大眼,五大三粗,十分富态,一看岁数可不小了,往少说也得有七十岁。别看岁数大老头子腰板不塌,“奔儿”直,显得格外的精神和健壮。他后边是几匹高头大马,坐着几个年轻的,一个个梳着油黑的大辫,穿的是绫罗绸缎,个个佩剑悬鞭。
崔晓石一看,这是什么人?老胜家来了客人,这对我可不利。怎么偏偏今晚上来人呢?他们是住到这,还是在这路过一会儿就走?不行!这事我得探清楚。就见这位红面的老者甩镫离鞍跳下坐骑,那几个年轻的也从马上跳下来,对老者说:“师父,到了,我们打招呼。”
那俩把门的站了起来,揉揉眼睛一看:“哟!大爷,您这是从哪来?胜三爷这两天还叨念您呢,没想到您真来了。您等着,我们送信儿去。”撒脚如飞往里送信儿。工夫不大,崔晓石见胜英、胜奎和胜忠都出来了,他赶紧把脖子缩回去。
就见胜三爷满面春风大步流星来在门前,见着这个红面老者倒身就拜:“大哥一向可好!小弟有礼了。”“三弟起来!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咱今年又见着了。三弟你好哇?”“托大哥的福,小弟粗安。”
“好哇,你看看,你我老弟老兄都是这个模样了,只要身子骨强壮,能吃能喝,多活几年比什么全强。我早听说了,你离开镖局子一年都挂零了,我这才直奔家里头来看你。”“大哥,赶紧往里请。”那些年轻的过来施礼,胜英把他们全搀起来。
书中代言,来的这位正是“明清八义”的头一位“震九江”屠灿屠大爷,是胜英磕头的大哥,屠灿的女儿屠秀英是胜英的儿媳妇,就是胜奎的妻子。人家不但是磕头的把兄弟,还是对门的亲家。
胜英跟屠大爷携手揽腕往里走,众人说说笑笑也都进了院子。崔晓石在那偷看着,估摸着这伙人今晚上不能走了,把马都牵进了院里嘛!怎么办?我回天寿宫再等两天?过几天他又来两伙客人怎么办?再说,老胜家能总不来客人嘛!得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来了就今天下手!不更改。
这小子出了胜家寨,进了小树林。林中有几座孤坟,还有几块石碑。他找了块干净地方往下一躺,心想,今儿个就在这过夜了。没人惊扰,他合上双眼闭目养神,心里琢磨着晚上怎么去行刺。不一会儿,他睡着了。
睡着睡着,突然被一阵冷风吹醒,一打激凌,他睁开眼睛,满天的星斗,没有月亮。他赶紧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抖了一抖,然后系在身上。崔晓石一看天上的三星,就断定现在也就是刚定更。
嗯,还不晚,把肥大的衣服闪掉,一伸手把鬼头刀拿了出来,把刀鞘背到背后,又系了系百宝囊,周身上下收拾利落。他收拾完了,刚打二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出了树林奔胜英家的后门,白天他把道都踩好了,轻车熟路,没费吹灰之力就来到后墙外,左右一看没人,蹑足潜踪过了木板桥,来到墙外。一丈高的墙岂能挡得住他!他嗖地一下纵上墙头。院里静悄悄,不见打更巡夜之人。崔晓石一阵欢喜:胜英!活该你活不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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