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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牛头耿
牛头耿(nakaji22)原创
作者授权刊登
搏击俱乐部中，泰勒对杰克说：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顺带我也可以再补充一点，你也不是你的身体，身体只是你的坟墓，动工于你存在伊始，竣工于你死亡之时，听着很酷是吧，但我们今天不聊哲学，谈点接地气的。泰勒所说的“工作”，“存款”，“汽车”，“钱包”，“衣服”均指向了俩个字――“阶级”，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话题。
福塞尔在他的《格调》一书中，从社会等级与生活品味层面对阶级进行了划分，而我们今天的叙述也是基于他的划分展开的。
相信有人看到“贫民”，“下层”等字眼会很直打哆嗦，不过你们应该庆幸社会主义文化的优越性，他们在我国有一个光荣体面的称谓，是为“劳动阶级”。
半个世纪前的中国，阶级是个政治词汇，现今它的经济意味逐渐稀释了它的政治色彩，上层阶级热衷于谈论“阶级”这个话题，因为他们投入的关注愈多，就愈显得地位优越；贫民并不介意谈论这个话题，因为他们清楚，自己无力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而中产阶级是最为焦虑的，他们非常担心自己会下滑一至俩个梯级，也朝夕筹划自己如何升级。而看不见的阶层作为金字塔的最高点，似乎都没有谈论“阶级”的必要。
我们先来谈谈图中身处第二梯队的贫民阶层，因为这个阶级人群在中国分布甚广，相信会引起共鸣。
贫民在对待他以上的“阶级”时一贯秉持远交近攻的原则。由于在贫民的实际生活中，中上层阶级是其社交范围的上限，导致对中上层阶级的想象并不像对上层阶级那样带有浪漫主义光环，而是充斥着阶级斗争的现实主义色彩。
为什么呢，第一，贫民们已经被电视和报刊杂志中关于美好生活的种种想象彻底洗了脑，于是因为大蛋糕上自己的那一块太小而觉得受了欺骗，顿生恨意。第二，在一些中下贫民幼时接受的家庭教育中，中产及中上阶层的孩子被描述成好逸恶劳、纨绔执拗的资产阶级少爷形象，他们的成功无非是借助父萌，不足挂齿，进而陷入“如果能给我一个好爹，我会比他们做的更好”的盲目自信之中。这些自知无权无势又有些害怕有权势者的人们，宁愿被自己幻想出来的权力机构所吓唬住，也不愿看到所相信的权力机构无影无踪。说白了，对一无所恃的贫民而言，主观能动性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唯一依靠，这也是当下屌丝心理的起源。
但很不幸，早在一百多年前，尼采就对屌丝最后的精神避难所以毁灭性打击。
（屌丝的精神绞肉机——尼采）
尼采将这类人视为弱者，当然，这里的弱者并不是从伦理上考虑的，而是出于对力量的比较，一般而言，弱者较强者拥有更多的精神，譬如逻辑学、奴隶哲学以及道德，他们用这些东西来制约强者，使自己免遭精神或身体上的伤害。谦虚便是典型的弱者道德，它告诫高富帅面对屌丝时，应刻意掩藏自己的财富，因为实事求是可能会击碎弱者们那颗脆弱的玻璃心。赢钱的得保持输钱的样子，这是一种弱者的美德。于是乎，中上层阶级的子女面对比他们低的阶层，或多或少会心怀歉疚，满脑子都是社会关怀，他们在赎罪，赎一种仅存在于想象中的原罪。
阶级之间的差距越大，下层阶级对上层阶级的敬意也愈强。贫民心目中的上层阶级，特别是对看不见的顶层，很多是建立在想象的基础上的。在想象的助力下，上层人物的生活逐渐走向神秘化与浪漫化，贫民需要这种东西，因为这种倾向代表着他们对理想生活的信仰，无关物质。另一方面，作为贫民口头娱乐来源的高官双规、黑老大被逮等热点事件，民众会在叙述中根据需要对事实进行改造，平静有秩序的批捕被描述成了刀光剑影的争斗，最后，贫民在添加删减的渐进快感中达到高潮，事实上，这也是“阶级”赋予贫民唯一的精神文化体验。
由此可见，想象太重要了，它简直是贫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对那些觊觎贫民口袋里那点可怜钱的精明商人而言，贫民的想象给了他们发家致富的灵感，他们根据贫民的想象程度开发出了以下系列：《武媚娘传奇》 是对看不见的阶层生活的复制，《杉杉来了》是对上层阶级生活的复制，《最美的时光》是对中上层阶级生活的复制，《离婚律师》是对中产阶级生活的复制，而《蜗居》则是对上层贫民生活的复制，不管你身处什么阶层，也不管你向往什么生活，电视上关于各类阶级生活的丰富供给，相信总有一款适合你。
当贫民青年看完电视剧，他们通常会做什么呢，答案也很容易猜，他们会搜寻和模仿剧中的一切，从书籍，发型，衣鞋，甚至是里面一闪而过的小物件，当然，吃货们还会去剧中主人公吃过的小店去玩一把情怀，只要是与该剧相关的事物都会增强他们的代入感，他们以为靠近这种生活，便可以拥有这种生活。而真相是，电视剧是基于他们的想象制作的，而他们的行为又让他们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他们所获得是只是自己想象的二次方而已。
于是我们可以说，贫民是没有精神文化需求的，他们的需求止步于生存层面，其后要靠上层阶级的指引与暗示方能前行。而上层阶级对于中下层民众生活品味的帮助从来都不是出自直观与爱心（就像英国发动鸦片战争也只是间接开启了中国的近代化一样），而是出于泄露，这种泄露只有在上层的选择性更新中才会产生，高层审美进化过程中过滤掉的一些渣滓通过媒体这根下水管道最终到达贫民手中，贫民变废为宝，引为时尚。
上层贫民是贫民阶层中的集大成者，他们的成员包涵个体户、包工头、金融民工、程序猿等，这些人离中产阶级仅一步之遥，所谓“小康以上，中产未满”，由此他们也被称为“下中产阶级”。他们的工作处于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灰色空间之内，这种模糊的职业认同让他们极端希望世界可以准确无误地理解他们与体力劳动者的差别，这一点，相信生活在苏中区域的人们都能深刻理解。
他们的钱夹总是鼓鼓的，里面装着妻子儿女的照片，那是他同学聚会受刺激后沉浸在感情中用的；此外，还有一些票根与信件，那是他们准备随时掏出来“证明”什么的工具；他们还对商标情有独钟，一瓶拽在手里的可口可乐，可以让他显得很潇洒；脚踏踢不烂，把他们推向了时尚的203高地；身着急死他夹克的他在冬日里无惧严寒，品牌的温暖已经彻底战胜了衣料本身所给予的暖意；至于朋友圈里晒各种logo，更是让他们以大于自身的方式存在；然而，装逼的脆弱性，就在于装逼者模仿了形，却无力复制神。
如果你是某个阶级中的一员，那么你的一切都将打上这个阶层的印记，这点并不是靠假装与逞强就可以掩饰的。在中国，奥迪一般被视作中产阶级用车，但如果一个上层贫民也购置了一辆A6，我们仍然不能将他划归到中产阶级的队伍中去，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共同点仅在于驾驶体验而已，乘车人的阶级属性早已否定了这种以次充好的行为。汽车具备使用价值与价值俩个属性，使用价值上人人平等，但作为符号和深刻等级化的价值面前毫无平等可言。
上层贫民未必都是聪明的，但都是精明的，这份自以为是的精明让他们永坐这把交椅，即使部分人经济地位上升了，文化不足也会使其深陷过去的阶级沼泽之中。
（奥威尔弹指间道出了逆袭的文化缺陷）
乔治奥威尔说：“从经济上看，毫无疑问只有俩种等级，富人和穷人，但从社会角度上，有一整个由各种阶层组成的等级制度。每一个等级的成员从各自的童年时代习得的风范和传统不但大相径庭，而且他们终其一生都很难改变这些东西。要从自己出身的等级逃离，从文化方面讲，相当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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