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上海“大世界”游乐城门前,一位八旬老人正拖着羸弱的身体,颤颤巍巍扫着大街。只见他身着一袭灰旧长衫,脊背佝偻,形容枯槁,光头之下是一张无比憔悴、神情落寞的脸,尽显心酸与凄凉。

然而对于这幅场景,彼时的上海百姓却无一不为之拍手称快。只因这个老人不是别人,而是上海滩呼风唤雨的黑帮大佬黄金荣。

清末到民国时期,上海一直都是鱼龙混杂之地,军阀、政客尔虞我诈,各方势力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可无论统治大权如何更迭,黑帮势力都始终屹立不倒。他们横行霸道,大肆开设烟馆、赌场、妓院,疯狂敛财、勾结政商,将整个上海见不得光的命脉牢牢拽在手中。而黄金荣,正是站在上海“地下王国”巅峰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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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荣晚年

原本上海滩有三大亨,但随着张啸林当汉奸被杀,杜月笙赴港定居,等到上海解放之时,黄金荣已然成为一家独大的存在。

一个叱咤风云的黑帮头头,突然扫起大街,这种惊人反差,无不令人大跌眼镜。而这正是上海解放后,陈毅市长大刀阔斧搞改造,严厉清算黑恶势力的直观成果。

那么,解放之初的上海到底有多混乱?陈毅将军又是怎样在两年内让其改头换面的呢?

全军睡大街,贴心见面礼

1949年5月27日,解放上海的枪声停息后的第一个清晨,上海市民们满怀对新生活的憧憬,刚一走出家门,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一塌糊涂。

细雨蒙蒙之中,街道两边竟睡满了身穿黄布军装的解放军战士。他们整齐躺在湿漉漉的水泥路面,身下只垫了个破麻袋,身上更是毫无御寒被褥。有的蜷缩着身体,有的相互依偎着取暖,被冻得就连睡梦中都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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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之深受触动的市民们,连忙送来食物和热水,邀请战士进屋避雨休息,却被解放军果断拒绝了。10万名战士坚持以天为被地为床,用子弹箱盛饭、钢盔打菜,啃着干粮就咸菜。坚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也不入人民一房一宅。

解放军之所以如此,除了一贯纪律使然外,更主要的还与中共中央解放上海的宏观计划有关。

事实上,早在1945年初,中央就已经吹响过解放上海的号角。当时,华北军区司令员张爱萍临危受命,率先进入上海做内应;粟裕将军则率领10万雄兵迅速集结,准备里应外合、武装起义、一鼓作气将日本鬼子赶出上海。甚至于,江苏省委都被改为了中共中央直属上海局,领导班子也都提前一一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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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

可就在进一步精密部署之际,粟裕却突然向党中央发布报告称:此时不宜攻打上海。

一来,历经艰苦卓绝的14年抗战,彼时新四军的军力已经很难支撑一场大规模城市消耗战,就算险胜也是两败俱伤。二来,解放上海之后的管理及恢复重建问题,无疑是一项大工程,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要知道,在上海,军阀、官僚、黑帮、洋人,各方势力交汇混杂,且势力都不容小觑,真要管理起来,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更关键的是,上海可是全中国最大的经济命脉。官方数据显示,1949年上海GDP为22.74亿,几乎达到第二名天津的4倍,同时也占到了全中国总GDP的约四分之一。

显而易见,倘若真的采用武力猛攻的方式解放上海。无论是战火摧毁基础设施,还是各方资本被吓得撤资而逃,这都会对本就落后的中国经济,造成毁灭性的冲击。

总之,为了保全上海,党中央在1945年临门一脚踩了刹车,转而从长计议。毛主席也提出了“打上海,要文打,不要武打,不仅要军事进城,还要政治进城”的核心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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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

1949年5月12日,经过长时间的筹划部署,上海战役终于打响。彼时,国民党20余万士兵盘踞上海,机枪堡垒数不解放军战士们只能用血肉之躯筑成人墙,艰难抵御着敌人的狂轰滥炸,个个视死如归、前赴后继的慢慢向国军逼近。

16个昼夜的血战之后,我军最终以3万余人的惨烈伤亡,实现了上海的完整解放。相应的,随着此战胜利,上海重担也转移到了陈毅将军的肩膀上。

中共中央任命陈毅担任上海市首任市长,全权负责战后管理和恢复经济秩序。而开头“战士睡大街”的那一幕,正是陈毅献给上海市民的见面礼,也是他全面治理上海的第一步。

正如毛主席“要政治进城”的指示一样,对于上海这个多方势力混杂之地,军事上的解放只是第一步。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想从里到外彻底接管上海,乃至于全中国,赢得广大人民群众的信任与支持,才是最关键之处。

于是,早在粟裕文打上海期间,陈毅便制定了《入城三大公约和十大守则》,开始全面整训战士。要求所有人不得侵犯群众任何利益、不得滥杀无辜、动用重武器等等。其中也包括不能随意私闯民宅,一定要恪守解放军的纪律和对人民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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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毅

随后的结果证明,陈毅将军这个看似“苛待”自家战士的要求,堪称神来之笔。解放军的表现,赢得了海内外的满堂喝彩。一时间,美国合众社等媒体纷纷怒赞:“中共军队军纪优良,行止有节,礼貌周到,不愧是胜利之师、仁义之师!”

当然,共产党和解放军也由此赢得了上海民众的信任,这为陈毅全面改造上海,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黄赌毒俱全,扫黑是核心

1949年5月28日,陈毅带领180多名共产党干部进入上海市政府,正式接过管理权。

灯火酒绿,纸醉金迷,十里洋场不夜城,这些都是民国上海的耀眼标签。只不过,这种奢靡浮华、光鲜亮丽背后,暗藏着的却是盗匪横行、毒赌肆虐、娼妓泛滥、帮派成灾等数不清的社会痼疾。

严重到何种程度呢?连蒋介石都公然发话:“解放军可以打下上海,但搞不好上海,共产党在上海维持不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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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

众多社会问题中,最突出的无疑就是上海滩如雷贯耳的青帮、洪帮两大黑帮组织。他们一边同国民政府暗中勾结,一边又与租界的海外势力有所牵扯,完全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他们压榨劳工、鱼肉百姓,连大企业家都得乖乖缴纳巨额保护费避免麻烦。

这些黑恶势力,丝毫不受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他们一心向钱看。贩运烟土、开设赌场、组织卖淫,甚至组建私人武装为毒品运输保驾护航,什么赚钱就干什么,毫无底线。

当然,有需求才有供给。正所谓“酒足饭饱思淫欲”,上海作为繁华之都,资本膨胀,有钱人众多,资本主义享乐思想也异常泛滥。这些都为黑帮的猖獗提供了充足的养分,使得黄赌毒产业疯狂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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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

旧上海不仅是远东制造、贩卖、运输毒品的中转集散地,也是当时全世界色情行业规模最大的城市之一。相关史料记载,1949年解放前夕,上海足足拥有20多家制毒工厂、2万余处大烟管,记录在册的吸毒人员就超过10万人之多。

黄色产业也不堪示弱,上海的妓院多达2000多家,登记注册的卖淫人员和暗娼私妓加在一起,则达到4万人左右。

至于赌博业,除了大型赌场外,旧上海还有着跑马厅、跑狗场、回力球场“三大赌窟”,简直花样百出,泛滥成灾。

正所谓“凡事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为了把上海的黄赌毒产业连根拔起,陈毅决定率先拔除黑帮这个万恶之源大毒瘤。

于是,解放军刚一进入上海,陈毅便派杜宣亲自去给黄金荣敲了警钟。那晚,黄金荣看见有10多个解放军围在家门口,吓得是浑身胆寒。据说,自知坏事做尽的黄金荣,误以为解放军是来抓他的,当场害怕得尿了裤子,不断请求杜宣网开一面别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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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荣

事实上,陈毅压根也没打算杀他。毕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若黄金荣这个唯一的黑老大倒台了,那全上海滩五花八门的帮派势力、流氓土匪一乱,岂不就更难管了。

杜宣此行,其实就只为给黄金荣提两点要求:

其一,关闭所有非法产业;

其二,管好青帮,接受改造,别再让手下人为非作歹、扰乱社会治安。

此时的黄金荣已经81岁高龄了,他虽舍不得自己一手建立的黑恶帝国,也因此拒绝了杜月笙逃亡香港的邀请。但相比之下,黄金荣肯定更害怕,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要挨枪子。于是,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并立马金盆洗手,开始安享晚年。

当然,这么庞大的黑帮势力,想要彻底铲除,只管好一个黄金荣肯定是不够的。1951年初,陈毅又颁布了《整治反革命条例》,在全市范围内开展起铲除流氓帮会、禁毒禁赌禁娼的改革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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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的黑帮大亨

也就是在这时,上海市人民政府要求黄金荣写下《悔过书》,并到街头扫地改造,以达成“杀一儆百”的带头作用。那些小流氓、小混混一看,连平日里望而生畏的老大都低头认罪了,自然也不敢再继续作乱了。

至于那些死不悔改的,陈毅则重拳出击,直接逮捕、严惩、枪毙三步走,一连判决了2118名帮派罪犯。就这样,靠着“擒贼先擒王”和“恩威并施”的方法,陈毅在很短时间内,便将根深蒂固的上海黑帮势力连根拔起,让其再也翻不起风浪。

整治黄赌毒,对症去下药

黑帮问题基本解决了,针对毒品、赌博、色情行业的全面整治,自然也有条不紊地随之展开。

首先,毒品。尽管旧上海的毒品产业异常庞大,贩毒吸毒之人数不胜数,但整治起来其实相对简单——直接斩断流通渠道,让供应者无毒可供,吸毒者无毒可买。

就这样,上海相关部门开始重点追查、严厉打击贩卖和运输毒品的毒贩。同时展开广泛的禁毒宣传,力图让广大民众真正了解毒品的危害,从而自发远离毒品、相互监督。

在这种力劝两头、斩断中间”的操作之下,上海禁毒可谓成果斐然。截至1951年底,上海市就抓获了1.2万余名毒贩,缴获鸦片多达3-7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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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赌博。在黄赌毒三大行业中,关于赌博业的整治无疑最为直截了当。开展禁赌短短2个月内,上海市政府便一口气端掉了27个赌博集团,强行关闭400多处赌博场所,那些发起人员和赌徒赌棍,则被全部抓起来接受思想教育,很快就基本遏制住了上海的赌博风气。

最后,卖淫。时至今日,色情行业仍然在很多国家广泛存在着,像是日本东京歌舞伎町、泰国娜娜广场、荷兰德瓦伦等,都是世界知名的红灯区。

不同于瘾君子和赌徒,完全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邪念,“自作孽、不可活”。色情行业泛滥成灾的背后,却蕴含着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包括女性地位低、经济分配不均、社会保障不足等等。

直白地说,如果衣食无忧、不用为生计发愁,试问有几个女性会愿意将自己物化成钱色交易的商品。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时代,绝大多数性工作者都是迫于生活窘困,或突遭变故、急需用钱,才被迫走上这条路的。甚至还有一部分姑娘,是被黑帮集团诱骗、绑架、囚禁、强迫卖淫的受害者。

照此来看,上海市政府的确可以通过强行关闭妓院、严惩卖淫人员,分分钟从表面上解决问题。但那无疑等同于将那些无家可归、无以谋生、身处困境的姑娘们,推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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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残酷的方式,向来以“严肃认真、责任心强”著称的陈毅,自然不会同意。随后,经过一番苦思冥想,陈毅市长最终想出了“禁娼两步走”的良策。

第一步,规范。陈毅并没有一上来就把色情行业赶尽杀绝,而是一边积极鼓励妓院自动停业,一边枪毙了一批罪大恶极的老鸨、龟公,两年多便将妓院缩减至了72家。

与此同时,上海市政府还出台了《管理妓女妓院暂行规定》,强制废除妓女与妓院院主之间的一切“卖身”契约,并要求院主不得强迫妓女接客,从而切实保障了妓女的身心安全。

对于那些自愿跳出火坑,以及在街头非法拉客的妓女,则统一送进妇女教养所。值得一提的是,陈毅还特意下令给这些妓女进行全身体检,甚至拿出了极其珍贵的青霉素给她们治病。

当然,剩余的72家妓院和院内妓女,最终也在1957年底之前,被一一取缔、收容。至此,曾经猖獗无比的色情行业,彻底退出了上海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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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改造。既然关掉了数万名姑娘“以色换财”这扇窗,以陈毅为首的上海市政府,自然也担当起了帮她们开辟一扇门的重任。

早从1949年起,上海市政府就开启了“有家可归者送其回家,有结婚对象者助其成婚,一无所有者组织学艺、从事生产”的连锁帮扶工作。1951年,上海市政府更是设立了上海妇女劳动教养所,为收容妓女提供栖身之所、对她们进行思想教育的同时,着重引导她们学习一技之长,以便自食其力。

从解救到收容,再到“授之以渔”,陈毅对上海色情行业的整治,简直做到了天衣无缝。在他步步深入的政策之下,压在上海上空那股淫秽邪气不仅烟消云散,那些姑娘们更是纷纷找到了正当工作,有的甚至当上了三八红旗手。美国哈佛大学一位社会学家还公开称赞,上海的禁娼之法“全世界都没有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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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年有余,上海就在陈毅手中,一扫过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面目,重新焕发生机。这一壮举传开之后,曾对共产党接管上海不屑一顾的蒋介石,都忍不住感叹:“这个人太厉害了”!

当然,除了黄赌毒黑这四大毒瘤外,国民党溃逃之前搞出来的经济烂摊子,以及散兵游勇、特务分子等问题,也让一众官员耗费了很大心血,才整治完毕。谨以此文向他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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