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头二万言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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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一条崭新洁白的月事带迎风招展……
壹
苏樊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吃完五块白糕十一颗花生半斤瓜子躺在我的梨花木躺椅上消食。
他年纪尚轻,虽然青涩,却一身少年意气,带些雌雄莫辩的英气。
此刻他浓烈昳丽的眉眼狠狠挤在一起,让我不禁想拿熨斗给他熨平……
沈樊是我的堂弟,我是他的表姐沈厌。
我们两个可以说是史上头号搅屎棍,男女主感情路上的拦路虎,又蠢又坏的完美代表。
真真是对应了我们的名字“神烦”和“甚厌”。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
一言以蔽之:从普通女高中生一跃穿书成为了书中头号降智恶毒女配,一觉醒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真傻,真的,不该在刷题的时候睡着的。
原书中沈厌喜欢男主,沈樊喜欢女主。
这对姐弟生来的使命就是为男女主催人泪下的感人爱情制造误会、纠纷、挫折、磨难。
真是方便好用的纸片人。
如果说沈樊是间接的男女主误会制造工具人,那我就是他背后的狗头军师。
不仅一肚子坏水,还做出了种种降智操作,一直在作死边缘反复试探最后成功将自己作死。
我俩一个是沦为工具人被人摆布却丝毫不觉的万年男配。
一个是人前小白花人后大毒花的恶毒女配,简直是古早版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同是天涯工具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想到此处,我不禁悲从中来,只看到沈樊的嘴唇在我眼前一开一合,全然不知他说了什么。
直到我回过神,万籁俱寂之下,沈樊看着我的一张脸上已经写满了困惑和不耐。
我先发制人,连声附和道:“啊对对对!”
“沈厌,你在听我讲话吗?”沈樊拧着眉头瞧我:“我问你下个月卿卿的生辰该送些什么好?”
我理不直气更壮:“你对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直呼大名,却叫江卿卿的小名,这我都没怎么样,你倒先对我挑起理来了?”
江卿卿,就是原书的女主。
他气急反笑:“那我还叫你什么?才比我早了三个时辰抱出来,还真指望着我叫你堂姐?难不然也叫你厌厌?”
可我真的叫厌厌啊,赵厌厌。
我厚着脸皮点点头。
他恶声恶气的笑起来,露出来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厌厌?真恶心。”
“……”
所以说你没有老婆也是挺活该的。
他像是耐心耗尽,手指不住地点着桌子:“所以你到底想没想好送什么生辰礼物?”
想到我俩以后的悲惨结局,我还是不禁目露担忧。
委婉地好心提点道:“苏樊,一直敲一扇不开的门是不礼貌的。”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认真,他像是今天才刚认识我似的,仔细的打量了我几番。
我都忍不住在心里夸奖自己真是当代情感大师,他却嗤笑一声,反问道:“沈厌,你在说你自己吗?”
我喉间一梗,找不出别的话来辩驳。
毕竟眼前这位是知道原主沈厌倾慕男主的,更知道她为了男主使过的小伎俩小手段。
只是原主非但没有得到男主的青睐,反而加倍地回报到了自己身上,惹得贻笑大方。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最后深深地瞧了我一眼,留下一句神秘莫测的“沈厌,你变了”,踹门而去。
门在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吱呀吱呀”几声后轰然倒地。
我看着被他一脚踹坏的门扇和门口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不禁怒从心起,仰天长啸:“真晦气!”
第二日沈樊又来找我。
大概是昨天的不欢而散,他有些拉不下脸来,声音闷闷,问我:“你这门怎么坏了?”
我正对着门敲敲补补,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让一个半路冲出来的野狗撞坏了。”
他半天都没说话,我回头一望,他正神色古怪地站在一旁瞧我,像是在思考我话里的可信度,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默不作声把门补好,拍拍手里的灰:“江卿卿的生辰礼物我想好送什么了。”
他果然来了兴致,声音也雀跃起来:“是什么?”
我斜眄他一眼:“给我十两银子,就告诉你。”
“好。”他爽快应下。
我心里不禁一阵懊悔:完了,要少了。
关于江卿卿生辰沈樊到底送了什么,在原文里也不得而知。
毕竟篇幅有限,与剧情的推进又没什么关系,作者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只是提了一嘴:江卿卿让府里的下人把礼物都搬到库房里。
我想起小学手工课上老师曾经带着我们做过一个用蜡油做梅花的趣味手工。
现在照葫芦画瓢,找来一大捆一人高的枯枝。
用几根拇指蘸到融化的蜡油里再往枯枝上一掐,保持几秒钟后一朵“梅花”就开在了枝头。
沈樊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又是老阴阳人:“就这?值我十两银子?”
我忙着在枝头上掐“梅花”,冷哼一声:“十两银子是买我的创意产权,你愣着干什么,快点儿过来帮忙。”
他明明早就跃跃欲试,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学着我的样子在枝丫上掐掐捏捏地弄出朵像模像样的蜡花。
难得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拉着我看:“你看,我也成了。”
我点点头,赞赏道:“孺子可教。”
我们两个人陆陆续续忙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捆梅花枝出来。
沈樊好歹也算世家公子,有一些鉴赏审美在,于是缠枝塑型的工作干脆全都交给了他。
等一切忙完,真有几分凌寒傲骨、陡峭清斜的韵味在了。
满树梅花一副不惧风霜,傲然挺立,铮铮傲骨的姿态,令人拍案叫绝。
我和沈樊本意想找一个足够配得上这个作品的花盆。
以土覆之,在炎炎夏日里做成梅花怒放,祥瑞报喜这个不同寻常的盆栽样子。
结果找遍了大半个沈府,都没找到瞧得上眼的花盆。
已然日头西斜,他却像是兴头正浓似的要拽我去街上找花盆。
我摆摆手:“让爹娘知道该骂我了。”
他不屑一顾:“怕什么,买个花盆又用不上多大功夫。让他们知道了你只管推到我身上。”
我摇摇头:“这不好。”
他像是有些扫兴,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五两银子。”
我不明所以:“啊?”
他不耐着重复一遍:“你陪我找花盆,我再给你五两银子。”
我犹豫道:“可是……”
“十两银子!”他加价。
我其实不是太想去,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成!”我爽快应下。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沈府,不禁东瞧西看,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富足安乐的景象。
他皱着眉瞧我:“沈厌,你平时不出门吗?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跟他混得熟了,说话也开始不顾忌:“还不是你求我出来的,我看看也不行?”
说话间,我看到一个路边小书摊。
实话说,我从小到大一直最喜欢的学科都是语文。
平时也爱读课外书,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在课上朗读。
现在实在好奇这里都有些什么书,让沈樊等我一下,就全速奔向了小书摊。
一口气买了好些本书,我志得意满地抱着去找沈樊。
沈樊挑起眉头,诧异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认学了?买这么多书回来读得懂吗?”
我心情大好:“当然读得懂,我也是好好学习的人。”
我和沈樊最后挑了一个白瓷釉的花盆,低调朴素又简洁大方。
价格自然也很漂亮,二十两银子,比“梅树”的成本还高。
他手里捧着花盆,我手里抱着几本书本是高高兴兴打道回府。
我却看到路边一个顶好看的身形:少年芝兰玉树,身姿出挑,单单一个背影便叫人浮想联翩。
我正想着他的正身是否能配上这副风姿绰约的背影,下一刻,他就转过了身,与我四目相对。
我一愣,当真是君子如美玉,不似凡世人。
他看到我也明显一愣,举步而来,颔首道:“沈公子,沈小姐,好巧。”
沈樊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王公子,真是好巧。”
一道惊雷哐哐哐从我脑海里落下,将我劈得四分五裂。不、是、吧?
王公子……他该不会是原书男主王上允吧?
论这气度修养、容貌年纪、谈吐为人,除了原书男主王上允怕是再无二人了。
我硬着头皮有模有样福了福身,没掌握好平衡,一本书掉落在地。
本书男主王上允俯下身去要帮我好心拾起,一阵清风拂过呼啦啦吹开书页。
停在一大段香艳露骨的大胆描写上:手指蹭过软嫩花瓣带起的轻轻战栗让他颇为玩味……似水中小舟随微风轻轻晃动,若即若离的温度烫得花瓣如水般融化在掌心……
我已经面红耳赤,不忍直视。
饶是他修养良好,此时骨节分明的手也不觉僵在空中一瞬,随后自然地帮我合上书页,递给我。
劣质粗糙的封面上大咧咧的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妖孽夫君不要跑!
好不醒目。
好不刺眼。
我面上火辣辣像着了火,飞速接过那本烫手山芋,小声道了一声谢。
再抬头看他们各自的反应。
王上允不亏是本书男主,对书上的内容只字不提,不给我多余的尴尬,只唇畔含笑着看我。
反观身旁沈樊,眉头高蹙,似是在用眼神诘问我:你就看的这种书?学的这些东西?
我深深思索,在沈樊面前输了什么不能输气势,当下就坦坦荡荡地望向他眼底。
他大惊失色,像是没想到世间竟有我这种厚颜无耻的人,顿时耳根通红地匆匆转头看向别处,引得王上允低低发笑。
贰
回了沈府,我翻开白日里买的《妖孽夫君不要跑》、《娘子不好惹》等话本。
一一拜读下来只觉得故事老套,缺些创意,唯一能吸引人的地方只在于一些香艳描写。
我把话本重重合上,这些才子佳人、将军花魁的俗旧套路,看一眼就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可以说是小说的大忌了——平白浅俗、没有反转。
让我不禁怀念起现代百花齐放的文学类型来:快穿、双重生、相爱相杀、双A、abo、哨向等无数类型任君挑选。
福至心灵般,我从床上一下子弹起!
对啊,现在这些梗还没有被人用俗用烂,我为什么不用在这里闻所未闻的梗写一些故事呢?
我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咬着笔头连夜写了一篇稿子。
第二日我怀里揣着稿子溜出沈府。
因为原主沈厌在书里的名气不小,防止被人认出,我在脸上抹了两把灰。
伪装成小乞丐的样子用“万方多难”这个笔名把稿子投给了万象书局。
我激动地心里砰砰直跳,在床上翻来覆去,天将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地,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蝗虫一样黑压压的箭矢像雨点一样向我射来,我在漫天箭雨里被射成了个筛子。
醒来好久,我还心有余悸,浑身冷汗。
在原书里,后期男主王上允为了争夺皇位确实没有娶女主江卿卿,反而娶了沈厌,许诺称帝之后以后位相待。
这也是原书里一个高虐的转折点,男女主因此误会了好几章,引得读者纷纷留言咒骂沈厌。
不过他做这些也只是为了获取沈府的支持,甚至婚后从来没碰过沈厌,最后也当然没有册封沈厌为后。
在王上允成功稳固了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后卸磨杀驴,以意图谋反为由将沈府势力收归手中。
大结局王上允娶女主江卿卿为后,不仅手握大权还抱得美人归,只有沈厌最后落了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这样说来,沈厌似乎还有些凄惨,可当时的评论区却一阵叫好,只因为沈厌之前的心狠手辣。
说到底,全书的恶人,自始至终只有沈厌一个罢了。
我把这些负面情绪尽量从脑中清除,接到了一封书局传来的信报,打开一看,是我被退回来的稿子……
谢谢,double kill.
不过我不气馁,连续把自己关在房里研究了几天这个世界里的文风。
我悟了——在大家最后都happy end的结局里我那篇BE得彻头彻尾的稿子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吧不是吧?书里的人也会怕刀子吗?
我恍然大悟,新鲜出炉一篇融合多元素的小甜文,连夜伪装小乞丐,眼巴巴在书局打烊前投了出去。
转眼便到了江卿卿的生辰,我随沈母一同入席。
不得不说,江府确实气派,可我一路都不多瞧一眼,时刻小心谨慎、随时提防。
因为江卿卿生辰这章在原文也算一个小高潮。
沈厌充分展示了她恶毒女配的人设,不光推了江卿卿落水,还王上允的酒杯里借机下了情药。
不过那杯下了情药的酒并没有得逞,反而被沈府最小的阿弟给喝了。
在人前闹了好大一个笑话,沈厌也因为这件事脏了名声。
可我现在手握剧本,打不过我还躲不过吗?
我决定一苟到底,不搞事只干饭,先好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再寻找回家的办法。
想到这里,我脚步都轻快一些。
江卿卿的生辰宴如此大办,也有一些江父的私心:他想借这场生辰宴,好好瞧一瞧这些世家公子,给江卿卿定一门亲事。
同时也是因为这场生辰宴,男女主开始生出丝缕联系。
果然,不多时江父就给各座发了笔墨信笺,让大家随意题诗一首,不必署名。
写好后折起放在木碗里随着水流一路飘下,被在场哪位有缘人拦住,大可交个朋友。美名曰“曲水流觞”。
我心想这不就是现代的“漂流瓶”嘛。
一边兴致盎然地嗑着瓜子,感叹他们的古代相亲局还挺会玩儿。
不多时,身旁婢女呈上笔墨给我。
我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最终引用了一首现代的诗: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段剧情和我这个女配没什么关系,猜想也不会被人拦到。
我顿时玩心大发,把信纸折成了一只纸鹤的模样放在木碗里顺水流下。
江父又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小捕网,用来打捞小木碗。
人造的景观河,水流涓涓,清澈湍急。
我玩得正起兴,身边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却栽向河中,下一秒便要跌入河水。
我下意识地去抓,只来得及抓在手里一片衣袖。
下一刻我被惯性带落,水面在眼前迅速铺开,竟和那位姑娘一齐栽进了水中。
救命,我不会游泳。
河水灌向我的口中鼻中耳中,慌乱挣扎之下我不知不觉松开了手里的衣袖,湍急的水流将我俩冲开。
岸上的人似乎有所察觉,两声“扑通”的落水声,我远远看见两个人把那个姑娘救起。
我突然也生出了一股力气,一阵扑腾,尽力向岸边靠拢。
这才发现其实河水不深,站稳了也才刚没过下巴,因为思绪慌乱才呛了好几口水。
我湿漉漉地往岸上爬,一抬头看到了站在岸边同样湿漉漉,似乎是回过身想来搭救我的王上允。
他似乎没想到我能一路漂上岸,视线交汇之下我宛如壁虎的姿势略显狼狈。
我仰头看他尴尬一笑:“没事儿,我自己能爬上来。”
等爬上了岸,我望向他身后的落水姑娘——赫然是女主江卿卿!
旁边同样湿漉漉的沈樊不断拍打着她的后背。
待江卿卿咳出一大口水之后悠悠转醒,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像是蓄着一泓秋水,目光清澈干净。
男主、女主、男配、女配齐聚一堂,我隐约嗅出一丝修罗场的味道。
这方沈樊望着江卿卿、江卿卿望着王上允、王上允望着我,我……我望望天,尴尬得脚趾扣地。
直到由婢女把我们分别领下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宴席终于正式开场。
叁
沈母笑着端上来一个白玉小壶,说是番邦的贡品邀请大家共尝,推了推我,命我为大家斟满。
我右眼皮突突直跳,刚想婉言拒绝。沈母一记眼刀飞来,我只好硬着头皮接过。
在原书里所有人欢天喜地嗑男女主的糖时,只有沈母高举沈樊X女主、男主X我的邪教大旗,摇旗助威。
我不禁在心中老泪纵横,巴不得抱住她的双肩摇醒这位夫人:醒醒!你站错cp啦!
现在让我为大家斟酒,也是为了暗戳戳培养我和王上允的小互动。
我笑中带泪,毒糖嗑不得!
终于硬着头皮斟完最后一滴酒回到座位,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沈府的阿弟刚十二岁,举止莽撞,撞翻了自己的酒杯,紫红的汁水洒了一片,正遗憾道自己还没喝到番邦的美酒。
这边王上允温润如玉,善解人意地将自己未饮的酒水让给阿弟。
我看着阿弟眉开眼笑地一饮而下,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宴席过半,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阵痛。
哦豁,我心叫不妙,葵水来了。
我向身边的婢女要来一根月事带藏在袖子里,起身刚要离席。
阿弟的面色突然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发疯似的扯着自己的衣裳来。
席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这样子像是中了情药啦!”
“沈府的小郎君怎么会中情药呢?”
“你忘啦?小郎君饮用的是王公子的酒水啊,还是沈厌亲手倒得呢……”
只言片语中,似乎拼出了一个龌龊不堪的真相。
我脑中“轰”的一声,眼见周围仆从忙不迭将阿弟带到席下厢房中休息。
席上无数鄙夷、不屑、震惊、疑惑的目光瞬间落到我身上。
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没在酒里动任何手脚,明明大家都喝了那壶酒的。
怎么偏偏王上允的那杯酒里有情药?
可他的那杯酒确实是我亲手倒给他的,似乎只有我有这个嫌疑。
我愣愣地站着,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顶着四周各种不怀好意的打量。
我无措地抬起眼睛,与王上允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四目相对下竟然在想:他会怎么想我呢?也和他们一样吗?
王上允淡淡撇开眼睛似乎不愿再看我。
远处的沈樊也瞧见了这一出闹剧,此时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在对我失望吗?
沈父虎着脸走到我面前:“逆子!拿出来!”
我干巴巴地有些说不出话:“拿什么?”
“把你袖子里藏的东西拿出来!”他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我明白了,他们以为我把情药藏在了袖子了。
我闭了闭眼,心一横,猛地将袖间的东西拽出,当着众人的面高高举起。
众目睽睽之下,一条崭新洁白的月事带迎风招展……
略有嘈杂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面如菜色。
沈樊呛出一口茶,目光震惊地望向我。
不顾众人僵硬滞固的目光,我面不改色将月事带收回袖中,盈盈俯身离了席。
待重新收拾一番,我伪装成小乞丐溜去了万象书局——得到了一吊钱的稿费。
这是我穿进书里之后凭自己挣到的第一笔钱,大受鼓舞之下我将之前的存稿一起投出。
水气氤氲,热浪蒸腾。
我坐在床沿一边泡脚一边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我没有推女主,更没有给男主下药。
可原书里江卿卿落水、王上允酒杯情药的情节还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了我眼前。
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混乱的剧情重新拨回原位。
我无力地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
第二日,我听到门外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趴在窗口一瞧,是两个小丫头在交换话本子。
“这本现在是最火的!有价难求,你看完可得马上还我!”
好奇心驱使之下,我细细瞧去,本子上印着几个清晰的大字:板蓝根修炼手册。
这不是我给万象书局投的书稿吗!
我……火了?
我飞速从床上弹起,伪装成小乞丐跑到书局,领回了足足五十两的稿费!
回去的时候看到路上许多人拿着我写的《板蓝根修练手册》。
我如梦似幻揣着稿费还有书局留给我的样书,听他们谈论里面的剧情,从他们身边走过,眼底突然涌起一股热流。
我火了!我真的火了!我写出点名堂来了!
梦想啊,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板蓝根修炼手册》洛阳纸贵,红极一时。
上到官府下到百姓,俱陷入了一股“板蓝根热”。
我伏在案牍间笔耕不辍,勾唇一笑:让你们见识见识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关于我被绑架这件事,我并不太惊奇。
因为这是原书里有的情节:沈厌嫉妒江卿卿,买通绑匪绑了江卿卿要毁她清白,结果被绑匪临时反水放了江卿卿绑了沈厌。
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沈厌的名声自此彻底被毁了。
可我也没买通绑匪啊?
我算明白了,虽然细节可以略有不同,但原书的主剧情线根本没有办法改变,该怎么走还得怎么走。
这就算了,可原书不是说把女主给放了吗?现在她怎么不省人事还和我关在一起啊?
大概是觉得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构不成威胁。
只草草丢进来了事,并未以绳捆绑,眼下我还可以在房间里正常活动。
我摇了摇江卿卿,人没醒,继而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手,好家伙,这是发烧了。
此时天已大黑,噪乱的蝉鸣声近在咫尺,虽然看不情外面的形式,但是可以大概判断是在郊外一处。
门外穿来人声,我屏气细听:“干完了吗?”
“干完了。”
我:淦!完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门外彻底没了动静。我试着发出了一些声响,可门外无声无息。
难不成走了?我心头一阵狂跳。
我推了推门,被锁上了。
可木门薄薄一层,破旧不堪,我试着用脚狠狠踹了踹,落下一层灰来,门却松动了一些。
我再用力狠狠踹了几脚,露出一道小缝,我按捺住跌宕的心情,向后几步猛然抬脚一踹!
门被我踹开了!
现在正是溜走的大好时机!
我回头望了一眼尚在昏迷的江卿卿,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绑匪也不知会何时回来。
如果带她一起逃走,那成功的几率将会大打折扣;可不带着她一起逃走……
作为一个女子,我当然可以想象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咬了咬嘴唇,心下一横,将她背在背上,拿出运动会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外冲去!
目光瞬间开阔,借着清清冷冷的月光,我巡视一圈,发现果然是在一处荒郊野外。
远处似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背后托着江卿卿的手忍不住发起抖,匆忙向林中拔腿狂奔。
林中树木丛生,盘根错节,将月光遮在林外。
我心如擂鼓,一路摸黑前行,肩上的江卿卿越来越沉,我渐渐开始没有力气。
脚下被暗桩一绊重重摔在地上,背上的江卿卿将我严严实实压在身下。
踝骨一阵疼痛,我冷汗直冒,又惊又怕之下生理性疼痛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会做数学题会急得直哭,单词背不下来也会急得直哭,找不到回家的办法也会在夜里急得直哭,我既不聪明也不漂亮,现在还落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我不敢哭出声,怕引绑匪注意,只能狠狠咬了咬舌头让自己尽快振作。
我深知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平白来享受的,各自有各自的苦,也各有各的不易。
此时此刻,我冷静得有些可怕,抬袖擦了一把眼泪,不顾踝骨的疼痛,把她背在肩上一步一步继续走。
终于走出了树林,我瞧见前方一个白衣执剑的身影立在远处。
连月光都偏爱他,在他的白衣上镀下一层清辉——是王上允。
我鼻头一酸,眼底不受控制地浮起一层泪花,跌跌撞撞到他身前。
话未出口已然哽咽:“快看看江卿卿,她昏迷了还发着烧……”
沈府和江府的人后来也都找了过来,火把照亮了整个荒山。
我在火把温暖的光里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浑身抖如筛糠。
被送回沈府好好修养了几天,我再回想起那晚的情形,只觉得如大梦一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令我没想到的是,江卿卿被劫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
京中一度风言风语,江卿卿的名声大打折扣,却无人知晓那天被劫的还有我。
肆
再见到江卿卿、沈樊和王上允几人是在王妃的寿宴里。
原书里沈厌因为之前被劫名声受损,被席上几个夫人冷嘲热讽身子不干净。
虽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下,再无人敢娶沈厌。
现在女主江卿卿被劫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
那几个夫人NPC依然在尽职尽责编排嘲讽,只不过主人公从沈厌变成了女主江卿卿。
只因为她是女主,所以就要被污蔑清白,被女配陷害,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吗?
她真的愿意吗?她难道愿意为了这个所谓的“女主”去承受她本不该承受的挫折和磨难吗?
我用沈厌的眼睛看去,和他们一同在剧情的浪潮里起起伏伏。
他们不再是书里的一个代号,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站在我眼前的人!
我想起现代的一句话,此刻心火翻腾,霍然起身:“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几片罗裙之下!”
几人面面相觑,似是从没听过如此大胆的话,此刻双目圆瞪,面色涨红。
“江小姐被劫一事,我全程在场。”满堂哗然。
我继续说:“我和江小姐一同被劫,江小姐从始至终清清白白,不曾受辱,比在座许多人要干净高尚。”
满堂默然之下,我大方迎上王上允投来的晦暗不明的神色。
“我认为,女子受到的恶意最不该来源于女子。”
我从来没有这样痛恶过这个世界:“相反,女子该是最能理解女子苦衷的存在,并给予支持、庇佑、回护、安慰,而不是明争暗斗、唇枪舌战。”
时隔许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写作的热情。
我写作不止是为了谋食求生,歌颂爱情。
这个世界上晦涩的、光明的、温暖的、破旧的,我都要用我手里的笔将其揭开。
我要写一本书,写到现代的民主自由、平等博爱;更要写到古代的腐朽糟粕、顽固守旧。
我要以《江山如此多娇》为它命名!
六月底沈樊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筹备出版我的新书《江山如此多娇》。
“你也喜欢‘万方多难’?”他的声音惊雷一般在我背后响起。
不等我作答,他冲到我的书架前一本本巡视:“这?!这……这么多的典藏版。这不是我前几日没有买到的她新出的《离散型随机分布列》吗?竟然被你买到了?”
他捧在手里一连速读数页,口中念念有词。
又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突然飞起不正常的红霞。
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干巴巴地解释:“一时激动,有失分寸。”
我觉得他抬头看我的目光都亲切了几分,他说:“我真没想到你也会喜欢‘万方多难’。”
不等我作答,他又发问道:“这本书你读完了吗?”
我点点头:“读过了,你拿去看吧”
他的眼睛亮了一瞬:“看你书架上‘万方多难’的书竟一本不差,看来你也是他的老读者了。”
我一时竟有些哑然:“啊……算是,算是。”
他看我的目光俨然像是看沈母看待她种的白菜。
慈爱又欣赏:“真是太巧了,我也算是看着她成长起来的。说来惭愧,我从她的第一本书开始就关注他了,看着她文笔造句从略显青涩到步步熟练。”
我有些顶不住他炙热的目光,挪开眼神:“我也没想到你会喜欢。”
他来了兴致,拉着我聊道:“不知道你最喜欢她哪一本,我最喜欢她的《双曲线的不标准方程》。”
我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那确实算是我写的比较顺心的,个人满意度也较高的一本。
但我忍不住心生疑惑:“你既然对她写的书这么有兴趣,怎么没看见你谈起她?”
沈樊正了正神色道:“我喜欢看她写的书,但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日日提她,更不必和她见面,看看我喜欢的作者是什么样子。不打扰在背后默默支持也是一种尊重。”
“我愿意做她后方的读者,而不是前方的来客。说实话,比起和她面坐畅谈,我更希望她多写一些字,多出几本书。”
听完他这一大段话,我忍不住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虽然我对她并不算好奇,但是我却对每天去替她向书刊送文章的小乞丐更感兴趣,之前曾远远见过几次。”
“小乞丐?”我眉头跳了跳。
他反应过来,释然地对我一笑。
带着一些自豪的神秘感道:“你可能不知道,‘万方多难’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为了不被公众所知,每次的文刊都是由一位小乞丐送去书舍。我之前曾远远撞见过几次。”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万一那个小乞丐就是‘万方多难’本人呢?”
他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我读过她的书,从她的书里也能料想到她是一位注重仪表、干净整洁的人。”
他将目光从桌面投到我擦得干干净净的地砖上:“想必居处也如你的住处一样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我心头一紧,再聊下去估计马甲不想掉也要掉了,得趁早把话题转回去,死死捂住我的马甲。
这边他一锤定音:“总之断不会以小乞面目示人。”
呵,如果剧本不在我手里,还真被你给唬住了。
他自以为这波他在第五层,实际上他在地下负一层。
沈厌人缘不好,小院里唯一的客人就是沈樊,平时宴席大多也没人愿意请她。
可现在江卿卿眉眼弯弯,笑意清浅,站在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涂凤仙花汁染指甲。
我点点头,挽上她的臂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要的,我要江姐姐亲手给我涂。”
此时剧情已经发展到了沈母邀请江卿卿和王上允来府上小住,意在撮合沈樊江卿卿,王上允和我。
而好笑的是,江卿卿和王上允就是在沈府同吃住的日子里渐生好感、互表心意的。
我压下唇边微笑,终于能看到男女主发糖了。
我们几个的房间挨得近,平时无聊的时候就常常玩在一起。
我教沈樊折回旋镖,比赛谁扔的远,江卿卿就远远坐在树荫下看我们打闹,王上允手执书卷,低低饮茶。
画面竟意外地和谐。
伍
九月的时候,王上允和江卿卿从沈府辞别,我的新书也终于发布。
这个月发生了件大事:我和王上允成亲了。
这件事在原文里也交代过:王上允为求沈府支持,主动求娶沈厌。
利用完沈府最后一丝价值后,沈厌下线,大结局男女主帝后携手,同心而去。
故事进展到这里,已经逼近大结局了。
我自嫁进来之后,连稿子也不写了,整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毕竟之前攒的稿费也够我吃香喝辣了,我开始享受作为沈厌这段最后的时光。
接下来的时间像被人拖动了进度条,一路快进到王上允称帝,我算算日子也快要接女主入宫,领盒饭下线了。
可宫里的伙食实在太好了,我今天又吃多了肉,王上允带着几个山楂球来看我。
他将太医开的健胃消食的汤药喂到我嘴边。
我深觉大概是要下线了,他最近对我有些无法无天的好,现在还亲自喂药给我。
我要接过来自己喝,被他躲开了,执意要喂给我。
我心想既然如此,就随他好了,毕竟能被皇帝伺候说出去也蛮有逼格的。
等了许久,江卿卿入宫的消息却一直没传来。
我有些心急了,这天嚼着山楂丸问他:“你什么时候接江姐姐入宫啊?”
他的神情还算温柔:“你若想她,可以随时将她召进宫里陪你。”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娶江姐姐。”我直觉上察觉出一丝不对。
他闻言乐不可支:“哪有什么江姐姐,我只娶你一个。”
宫人门进进出出,捧来一箱又一箱的赏赐和宝衣来。
我把视线从忙进忙出的宫人挪到他脸上:“这是在做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低低笑起来:“下个月皇后册礼,这些都是赏赐。”
我的笑容僵固在脸上。
乱了,全乱了。
剧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像失了控的马车,诡异地滑向了一个变数未知的结局。
坐在帷帐里等待册礼的人应该是江卿卿,这个时候我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我浑身发冷,牙关忍不住颤抖起来。
剧情变了,我一直有恃无恐的剧情改变了,那我该怎么回家?
真的留在书里陪王上允走完这一辈子吗?
我走了江卿卿的剧本,那江卿卿又怎么样了?
书里到这里就完结了,可我怎么还没回家?
我的爸爸妈妈、老师同学们呢?他们是不是已经准备高考了?
只有我,只有我被困在这里了。
窗外艳阳高照,我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高烧不退,王上允来看过我几次,不得不延迟了册封典礼。
他端着药碗将汤药吹凉些,凑到我唇边。
我说:“我想回家一趟。”
他把汤勺重重搁回碗里,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厌厌,你还病着,等你好些再说吧。”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那个会看着我和沈樊打闹的温润公子了,他是皇帝。
王上允将我变相禁足在宫中,不许外出。
现在想来,在王府和沈樊打回旋镖,府上和和气气地吃饭、和女主染指甲,一起逗鸟的,我觉得无聊繁琐的日子竟是最快乐的时光
我滴水不沾,终于在第三日他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手指在我下巴上细细摩挲,带了些上位者的阴翳:“沈厌,你不要让我难做。”
我摇摇头:“你不该娶我,你该娶的人是江卿卿。”
他目露怜悯:“我不喜欢事物脱离掌控,你买话本子的时候令我惊讶一次,在江卿卿生辰宴上又令我吃惊一次。沈厌,这很不像之前的你。”
我哑然,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当然会不一样。
“我不喜欢额外的变故,你被劫的那次,我本来想杀了你。”
他的语气轻松得如同谈论天气,“我叫绑匪留了破绽,好让你能轻松地逃出来。”
“我本想看看自以为虎口脱险的你在希望最盛时被我一剑贯心,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长睫低垂,表情晦涩难辨。
我喉间一紧。
他侧目皱起眉来,似在回忆:“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带着江卿卿一起逃出来。我看着你泪水涟涟冲到我面前,居然有一丝心软,不舍得下手了。”
他背着手转过身,淡淡地瞧着我笑:“我想,你是个蛮有意思的人。留着看看能翻出什么波浪来也不错。”
火光电石间,有什么在我脑中灵光一现:“江姐姐生辰宴上,你酒杯里的情药……是你吗?”
他微笑着点点头。
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自己声音:“为什么?”
“你原本不是要打算那么做吗?推波助澜罢了。”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原来是这样。
他也是这样以为的。
“只是没想到,你竟能在宴席上为江卿卿说出那一番话……”
他颔首:“我很欣赏,也很欣赏你写的书。万、方、多、难。”
我的心坠入谷底。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他好整以暇微笑着念出。
“是你拦了我的纸鹤?”我抬眼看他。
他点点头,确认道:“果然是你。”
“不管你是不是沈厌,你都是我的皇后。”他牵起我的手。
“我喜欢你。”他说。
我将手抽回,望向他眼底:“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这不是喜欢,只是一时兴趣。
很多时候,让我闪闪发光的并不是我个人,而且我曾接受学习过的经过无数人积累沉淀下来的现代文明和知识。
陆
我和王上允算是彻底撕破了温馨假面。
我和沈樊做给江卿卿的蜡梅花树被搬回了我的寝宫,王上允还带来一盆蜡油和几枝枯枝,希望我为他也做一个。
我微笑着将蜡油打翻在地。
他看着地上的蜡油只轻轻笑了笑,告诉我册后大典就在明天,抬步摔门而去。
他们都想把我困在这里,根本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我只想回家,我想回家。
我将目光投到我和沈樊做的蜡梅花树,却发现土中有一处不自然的痕迹。
我将那块土扫开,露出一张字条,我宫里的小桃可以助我出宫。
当夜,我在小桃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禁锢人身体和灵魂的囚笼。
出了宫我才知道,王上允执意要立我为后,而沈府一众都被抓入了大牢。
与原书不同,王上允这次动了整个沈府来保全沈厌。
一切都因为我的那本新书:《江山如此多娇》。
它在民间人气高涨,掀起了轩然大波。
却因为在书里建设了一个人人生而平等的社会,被朝廷老臣驳斥为异端反书,要求全部焚烧。
民间和朝廷两股势力相较不下,朝廷老臣顺藤摸瓜查出了我这个作者。
要求即刻处死,而民间却纷纷联名上书我无罪。
王上允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下诏要册封我为皇后,又为了中和朝廷老臣的怨言将沈府众人全部关入大牢。
不远处马声嘶鸣,铁蹄哒哒。
我知道,是王上允找来了。
他们都要拖我回那座冰冷冷的宫殿。
可我见过现代万物霜天竟自由的世界,自然不愿意被囚禁在四四方方的天里,依仗眼前人的一时宠爱,如泡沫一般的承诺草草此生。
我迎着他的目光笑起来:“书是我写的,有什么只管冲我来,放了其他人。”
他的眉头狠狠皱在一起,竟是很痛苦的样子:“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回去?”
我盈盈拜下:“但求一死。”
笔墨出是非,我早就预料到这样写一定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
但我想告诉她们,女子一生的使命不只是生儿育女,也可以行大好河山,览万千风光。
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是一个大写的“人”字,无高低贵贱之分,无种族差异之分。
每个女子都可以同男子一般,活得畅快、潇洒、自在、自由,而不是屈居后院,争奇斗艳地度过一生。
有朝一日,我们的世界既不是男权,也不是女权,而是众生平等,生而平权。
一厢情愿的喜欢没有用,大家缺得是情投意合的爱。
无数箭矢如蝗虫、如雨点般向我砸来。
我解脱般闭上眼。
尾
皇宫内檀香袅袅,烛焰高照。
立侍一旁的小太监亲眼瞧着陛下在案牍间拿出一本书翻看。
放声大笑之下却泪流满面,状若疯癫,狠狠将书掷在地上。
小太监额间战战兢兢落下一滴汗,大着胆子偷偷瞧了一眼地上的书。
封面上规规矩矩地印着:《江山如此多娇》,风过纸动,哗啦啦翻开书页,却是一片空白,空无一字。
「完」
文/公众号留仙国风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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