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平阴园林浮雕(文化平阴一起走进大师的)(1)

赵峰《狼城》序言

一条河 一座城 一群人

贺立华

赵峰新作《狼城》写了一条河(狼溪河)一座城(东阿古城)一群人的故事 。这里是济南的市辖县平阴西南大门、被平阴人戏称为“西南局”的阿胶古城东阿。作家回溯了古城千百年来的历史,书写了古城内外九十多个村庄街巷、鸡犬相闻 、守望相助的故事 ,写了达官贵人、英雄豪杰,也写了引车卖浆之凡夫俗子, 有 农、商、工、医、官、吏、师、学、兵、匠 、艺人、修女、船公、屠夫、小偷、流氓、刽子手 等 二百多位真名实姓有血有肉 的人物 ……《狼城》好似一幅阿胶古城的《清明上河图》,它不是宋朝画家张择端画出来的,而是东阿籍的当代作家赵峰用文字写出来的。

赵峰笔下的狼溪河是《狼城》的母亲河,是平阴县境内最大的河,它生生不息, 从远古澎湃至今,养育了狼溪流域万千生灵,形成了这里独特的地理景观和民俗风情 :“村前狼溪河,大人在这里撒网,孩子们钓鱼戏水,妇女们都在这里洗衣裳。有人会哼这支小曲:‘清凌凌的水来兰格莹莹的天,小芹我洗衣衫来到了河边’。地里家里的活忙完,大姑娘小媳妇,乃至六旬老太都一拉溜下到河边,在自己固定的石板上,开始洗一堆大人孩子穿脏的衣服。杨柳映在碧波上,人的影子也在水里晃动。一群群的小鱼在水里粉白大腿四周逛游,冷不防咬一口。小鱼秧子咬了痒而麻,大点的蝉条能咬得人一惊一乍的,岸上疾呼成一片。一边嬉闹着,继而棒槌登场敲打……此起彼伏的敲打听来很节拍,稍远一点还能听出美妙。闹一阵子后,嘴却不闲着,开始一村的新闻播报。有讲自家的,也有说别人的,乡下人说话嗓门高,老远都能听到。时而也涉及到夜生活,干净的河面上也就有了浑内容……(《棒槌的沦落》)。“小河口的夏日,荷花的天地,春天的杨花柳絮,冬日的冰上世界。最肥的季节是秋,秋日是大印象芦苇。芦花一白,把整个村子装扮得像是水墨画…… 一年四季这桥都是村里人的集散地,无论是下地回来,还是走亲戚回来,都要在桥上光滑的石头上坐一坐。这桥的南头有棵三人合抱的大柳树,整个桥都被浓密的树荫遮盖住。暑天,晚上更是一桥人,天不黑就拉着张破席子来占地方过夜。桥南也是我们的天地,都喜欢站在一侧的台子上跳水…… 大人孩子挤满一桥,天南海北地扯。看着满天的星星和皓月当空进入梦乡。说不上多么的见识,无非是几个在外当过兵,还有拉过驴车,算是出过门的几个人的胡拉八侃……”(《小河口的桥》) “……除了晚上乘凉,中午吃饭整条街的人喜欢端着碗,吹着风来街上吃…… 人多吃饭热闹不说,也有劲。三元嘴贱,能把人说呛了饭,也有的让他说晕了半天,转圜不过来。那是热饭,说着笑着就凉了,不烫嘴……”(《喝凉面》)

有河、有桥、 有蓝天、有月夜、有风吹、有鱼跃、有鸟语、有花香,有一年四季景色的变幻 、有河边洗衣嬉闹的女人、有曲堤耍彪搞怪喝凉面的汉子、有夏夜石桥上纳凉说古的老人 、有桥头戏水的孩童、 歌声、笑声、趣闻、 诨话 …… 赵峰对于故乡风物人情的稔熟、感知和热爱,异于常人,他出色的驾驭文字的才华, 细致入微、如诗如画、形象生动的情景描写 ,给读者带来了唯美的愉悦和享受。

赵峰散文的构思看似天马行空放浪无羁,而实则把控有度,收放自如,他长于从历史的废墟迷雾里去寻找人证、物证,还原这些证件生命的温度和价值,激活了这些人物的心思和灵魂 。例如 :《棒槌 》、 《刮磨子》、 《烘笼 》、 《尿盆子》………读着这些动人的篇章,就仿佛走进了东阿民俗历史博物馆,这些实物和细节、 牵出来许多故事和许多人物、既有知识性趣味性,又有历史的酸辛,也碾轧出时代跃迁的履印 。

赵峰散文的着力点是《狼城》的一群人。他具有三言两语写活人物的本事,他看重人性深处的火光和故事背后的历史文化意味。

狼溪河,不仅养育了《狼城》的人,也把《狼城》载到远方,让她成了顺水流动的“活城”, 这使得狼城文化有了异质文明的元素。狼溪自古连通大清河、尔后改入黄河,南北可游走京杭运河,西行可至山陕,东流可入黄海…… 狼溪河上有了帆船,岸边有了码头,狼城就有了人流、物流、钱流、智慧流 ,成了古丝绸之路的一脉源头 。东阿自古齐地、近邻鲁国,它既有齐文化倡“自由”重“商旅”的传统,又融合了儒家文化的仁义道德 ,加之,狼溪河所带来的文化的流动,从而形成了阿胶之城特有的大气、包容、仁厚、友善、诚信的商埠文明。《狼城》充分展现了商埠文明流传至今的余绪:山西会馆、 耶稣教堂、 南派北派名流商贾的风云际会、明清民国阿胶业的繁荣昌盛 ……赵峰笔下绘声绘色写了众多的名吃小铺,烧鸡、糟鱼、烧饼、豆腐、丸子汤、五香疙瘩皮、顺和楼肴肉……作家写出了他童年的味觉嗅觉记忆,写出了狼城人做事的讲究、工艺的精湛 ,写出了他们的善良诚信、童叟无欺,写出了狼城买卖人灵魂的香气。

赵峰把狼溪河和东阿古城,联为一体,简命为《狼城》,这成了一个文学地理名称,同时也是作家的一个隐喻,他在呼唤一种精神 :那就是野狼般冲出山峦、百折不挠、勇往直前、奔赴大海的生命活力;那就是坚定不移地守护狼溪出山的纯粹而高贵的清流 。赵峰在写东阿的明代帝师、史学家、诗人于慎行时,突出了这位先人“敢和皇帝叫板”的傲骨和“灵魂的干净”,他以于陵墓地的白皮松盛赞于慎行人格气节的伟岸,他借用东阿籍诗人廉德忠的诗句“洁白的躯干”“菊一样的品格” 为他所敬仰的于阁老香……赵峰还写了民国东阿县老县长周竹生、庄守忠体恤民生 、廉洁清明的为政;写了《郭氏父子》血脉传承的较真和刚正不阿 ,乡贤韩老大夫的散淡超然和世事洞明,写了 京城闺秀胡老师身处逆境的达观和狼城人的温暖, 写了小商小贩与素不相识的百姓客户之间诚信守约的公序良俗(《远去的叫卖声》),写了《上帝的女儿》矢志不移信仰的坚守,写了贫穷的《乡村画师》老迈的天真和人格的尊严……写的最动情的是《父亲》,老人家的仁慈、善良、忧伤、宽厚博大的爱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令人心碎……许多篇什浸透着作家的心血和泪水,但更多的是寄托着赵峰的理想,他在写过去曾经有、现在没有、将来会有的东西,他在为故乡狼城招魂,他在呼唤曾经的美好和人性天良,渴望狼城满血复活再造历史文明之辉煌!

如果说赵峰这些为故乡的招魂之作,是寄托了作家的理想和希望,闪耀着浪漫主义的光芒,那么,他那些无意为艺术而作的童年叙事 ,却有着批判现实主义刮骨疗毒般的犀利。

1965年出生的赵峰,童年记忆的背景是 1966年——1976年的十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童年 ,本应是个欢歌笑语七彩阳光的天地,但赵峰童年记忆的底色却是幽暗的、灰色的、寒气逼人的,他写了很多童年的游戏,写了很多发小、同学、伙伴……他在《摔阿乌》里写道:儿时的玩具全是自制……像是用废纸叠的元宝,也叫“口扁”读(pia), 还有用棍子打的栮,用废布条鞭抽的尜,也叫“懒老婆”, 最稀罕的是用自行车链子做的洋火枪,和仿真度极高的木头枪;最刺激,也是玩得最嗨的当属摔啊呜……接下来,赵峰写了一个“文革”爆发那年出生,起名叫“文革”的孩子:“ 有年,很稀罕地见过文革大冬天光着膀子摔啊呜,这个长得有些像大肚子母乖子的小兄弟,不知犯了啥邪。这天穿着棉袄都伸不出手,风尖利如哨,在村庄的每一个缝隙里穿来穿去,发出声声狞厉的嘹响。狼溪河里结了厚厚的冰,很多小孩都在冰上玩打滑。文革手里的泥冻得当当结实,内里还夹着不少白白的冰碴子。他不知疲倦地在当街大碾盘上摔,还不停地往石头上吐着吐沫并往里撒尿。没人和他对摔,他独角戏一般摔完捏,捏完再摔。没有人偿还他泥巴,他还是痴心不改地摔,开多大口子已无关紧要了。他露着棉花的粗布袄丢在一边,身上仅剩下单衣,后来干脆赤膊上阵。热气腾腾的文革,身体四周冒出水雾,像个仙境中的童子…… ”

像一幅冷色的油画定格了这样一个孩童形象:寒风凛冽的冬日,赤膊,独自一人,大战尿泥。贫穷、孤独、矇昧、勇敢。接下来赵峰写了“文革”结束四十几年后的又一个场景:“……前两天回老家上坟,一位半个脑袋都荒了的老人跟我打招呼,一直不停地说:哥,你还能想起我来吗?你还认得我吗?我看着他尴尬了半天,真的没有想起来。最后还是他自报家门:我是文革啊!我才醒悟过来,那个‘文革’中的文革不见了,眼前的文革满身和他年龄不大相称沧桑。……,听庄里人说,文革至今孑然一身没成家。那年冬天,那个摔啊呜的场景,估计他早就忘干净了……”

作家寥寥几笔穿越了半个世纪的时空, 画出了“两个人”:童年文革和老年文革。为了纪念那个伟大的日子而起了一个伟大名字的文革,如今已经满目沧桑,“半个脑袋都荒了”,54岁了,“孑然一身” …… 老年文革和童年文革相比,除了老了以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五十多年过去了,依然是贫困,物质的和精神的双重贫困。

不过,值得文革们骄傲的是,他们是国家的“主人”。但是他们这些主人在日常生活中却要处处仰视着专门“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们,赵峰写出了“主人”们在权力的傲慢和拿捏之下生存的卑微和屈辱:且看《那些年粮食那些事》:“快差不多麦黄时候”,公社来的那几个头“挨着地头转悠”, 张口给你估个数,没人敢说话。一年夏收秋收两次交公粮,都要看粮所公仆的脸色“粮所的男人女人都五官错位,眼上了头顶,嘴像是贴了封条……一旦开口,都跟吃了枪药一般,一肚子不耐烦,随便不管问句啥都要训斥一通。在场院里不管多野的汉子,都老老实实听训,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时候作家安排了这样一个人物出场:他就是“一口气能连撅三个碌碡”壮如公牛的宝强。收粮食的“公仆”硬说宝强的粮食不干。“宝强让他现场化验,没人搭他腔,气得他像头发疯的狮子,手指攥得啪啪直响。本村有人过去帮着说话:这麦子要是做种子,发芽都难。粮所的人一句话就给喷回来:没你事,瞎喳喳啥,你不想交了!宝强再也忍不住,亲娘祖奶奶地破口大骂。最后他把粮食撒了一地,暴跳着出门而去……”宝强的身上,洋溢着敢怒敢言敢作敢当的英雄气,东阿原本就是耿直勇猛的好汉程咬金的故乡,这里往南三华里便是八百里水泊故地,水浒遗风至今尚存。宝强,不同于文革,他血脉贲张流淌着祖先的热血,他是赵峰笔下闪烁着人性金光的形象,他不甘卑微 ,蔑视权贵,他本能地抗争中表现出的人的尊严感和英雄气质,挑战着农民的畏权人格。

赵峰还注意到了,他笔下人物的病灶,不仅仅是阿Q、闰土们代代相传的国民根性顽劣的问题,而是这种劣根性恰遇制度性歧视乌合在一起,而生成的更加丑陋的人性的问题 。一篇《解放军户口》戏谑幽默地讲述了“左门庭同学”和“我”因为看电影逃课而挨“大眼老师”“训”的故事,在儿童的视角里,铺开了一幅做人身份千差万别的生存图景:左门庭对“大眼老师”的批评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他这样检讨说:“我是工业户口,学不学的吧,反正毕业就能分配工作……”“大眼老师”放下左门庭转而数落“我”:人家左门庭是工业户口,你有啥资格逃课?憋了一肚子气的“我”连珠炮般的回击:“工业户口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解放军户口呢!”在“全国都学解放军”的年代里,一句虽是无中生有、但却是至高无上的“解放军户口”一下子震懵了所有的人……作家写出了中学生群体因各自户口的不同而生出的心智差异,写出了制度的缺陷是如何造就人的性格缺陷的:那个年代,户口决定着人的生存状态、阶层地位。户口,分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也称工业户口、城市户口)两大类。非农业户口学生,也叫“吃国库粮”的,有十足的优越感,可以优先参军、提干、升学……或者直接“接班”老子的革命工作,旱涝保收,有稳定的铁饭碗。农业户口的,就是泥饭碗,而且世世代代被捆在农村黄土地上,向上晋升穿透阶层比登天还难,他们对“吃国库”的,徒有望眼欲穿的羡慕。如果教师队伍缺人,像农业户口的“大眼老师”也只能做个“民办教师”,仍不能“吃国库”。作家写到那个在社办企业工作的外甥的理想就是将来吃“社库”,不少农业户口的青年有这么一个“在农民之上再建一个小夹层的念想”……作家写到了“文革”结束之后户籍制度的改革,非农业户口的特权“一夜之间哗啦了”,“吃国库皇粮”成了陈旧的的历史。赵峰的《解放军户口》不是一般的趣味小品,实际上他是在揭开一个沉重的历史话题,是在批判落后的户籍制度的桎梏,是在批判制度性歧视导致的人性的扭曲,是在歌唱伟大的改革开放新时代,歌唱人的解放,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张扬人性,呼唤自由。这才是赵文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作家以童年视角书写了许多儿童游戏、故事、玩伴、玩具……这些情节和细节,构成了读者可以触摸、可以感知的丰富的“文革”历史。读赵峰的文字,我们除了可以领略地域风情之外,除了看到农村儿童的贫穷之外,我们在童真童趣的玩笑中还能隐隐感觉到:一剂注射进儿童心中的毒药——极左的阶级斗争论,在不知不觉中诱发着孩子们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生长出一种貌似正义无比的“恨”来,童心被撕裂、被戕害,完全泯灭了“人之初性本善”的古训。我们看看赵文的《抓特务》,看看在那个荒唐的“文革”年代里那些可爱可笑的孩子们心里装的是啥:“…… 只要是村里来了陌生人,就会引起我们的关注”,“见到不认识的面孔心里就起疑,总觉得这个人得审查一下才能入村,不然我们不放心”。“ 要是遇到那种梳着中分汉奸头,或者镶着金牙的家伙,我们绝对不会放过。即使到了吃饭的时间,也会委派一个人,藏在这家门外的玉米秸垛里,轮流监视,看那个人会不会中间借故上厕所,拿出发报机给台湾发报。”“………最有特务相的是那个卖颜色的家伙……满口的大金牙,胸膛上还长了黑黑的毛。最可恶的是他的腰里扎的那根皮带,足有一扎宽,前面正中还有个明晃晃的大铜扣子,阳光下耀眼的亮。……那最可疑的就是他腰间的那个板带了,里面不光可能有发报机,也有可能藏着一支致人性命的短枪呢。关键这个老小子不好接近,……办法还是有了,他口渴的时候,喜欢拦住挑水的人,趴在水筲上牛饮,咕咚咕咚地喝半桶水。我们趁机借着水桶里的舀子,往他裤子上泼水。他抬起头,一边骂一边解开那根长长的腰带,使劲抖落裤子上的水。我们终于看清了他的板带后面,什么都没有藏,就一根板带而已。也看到了绷紧的肚皮上肌肉,是那样地健壮。于是,我们很失望地离开了他。看来他不是特务,只是长得像个坏人。”“……后来我们又盯上了一位糖稀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头。他的那种和颜悦色都有可能是伪装的……我们背后叫他刘阿太。”我们怀疑“刘阿太要是把发报机放在腿里,还真是不大容易被发现。”“终于来了个机会,看刘阿太急急忙忙地,像是要大便。当时正在村口,他就慌慌张张地走进一片蓖麻林子里。有先见之明的我们,早就先他一步,埋伏进去了。我们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刘阿太褪下裤子的瞬间,那个藏在腿弯处的发报机一旦露出,我们就上去抓个现行。随着刘阿太褪下裤子,我们看到的却是一块松软的皮肤,那屁股是那样的尖,几乎没大有肉,皮包骨,很瘆人。他拉出来的屎 “和那些吃草的大牲口粪便差不多”“有些草腥味儿”。“……渐渐地,我们在这种一次次渴望逮特务又一次次失望中长大了……”

读着赵峰这样的文字,苦涩的笑里隐含着无比的酸辛……苦难中成长的儿童警惕监督的是同样生活在苦难中的贫穷的长辈啊!如果说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童年做打斗游戏时,是孩子们分伙假扮“鬼子”、“国民党” 与“解放军”、“八路军”对垒 ,那么到了六七十年代赵峰们的童年游戏《抓特务》的时候,则已经进入了“实战”、“抓现行”了。孩子们的思想从哪里来?文革十年,是文化的沙漠,中国古文典籍是封建文化,外国文明成果是资产阶级文化,统统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十亿人口,只剩下宣传阶级斗争的八个样板戏和几部红色经典。这些精神食粮通过电影、广播、报纸、连环画 反复告诉孩子们 :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分阶级的 , 好人是无产阶级贫下中农;坏人是地主资产阶级,坏人细分为九类: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臭老九,他们是美帝野心狼、日本鬼子、台湾国民党在中国的代理人。只有彻底消灭他们,才能建成社会主义。阶级斗争是个纲 ,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些仇恨已经入心发了芽……

“文革”噩梦结束, 改革春风吹来,摒弃了“以阶级斗争为纲”,开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新时代,“九类分子”“摘帽”、“血统论”“斗争哲学”废弃,倡扬“以人为本”,齐心合力谋发展,强调“和谐发展观”,“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不仅是经济建设现代化所必须,而且是人性的优化、人格心智的现代化所必需。赵文叙事中踏着时代进步的鼓点,传递出中国社会伟大转型的脚步声。

经历过“文革”的“40后”“50后”作家, 他们在伤痕、反思、寻根文学里,表现“文革”时,大都是直面社会和人生,勇敢地痛贬阶级斗争的残酷,控诉文革的罪恶,艺术表达普遍是沉郁而悲壮。但,“60后”作家赵峰表现的“文革”,却是异于前辈作家们,他把贫困潦倒与举国狂欢,苦涩绝望与阳光灿烂,荒诞不经与一本正经,愤怒嘲讽与滑稽戏谑等 排列组合在一起,运用济南地区“西南局”特有的方言俚语,以轻松风趣的喜剧形式,来表现沉重的悲剧内容,具有一种浓厚的黑色幽默的味道。这应该是赵峰散文所独有的艺术特色。

文艺美学家谭好哲教授高度评价赵峰的作品是“散文化的小说”,具有“朴素自然的审美品格”,并指出了赵峰创作的特质和未来发展的路向 :“ 这样的人生记忆与故乡书写,展现出了赵峰独特的生命体悟与历史认知,或许其中有相当浓厚的悲情主义的东西存在,但正是从这种悲情主义的生存思考与关照中才能产生大悲悯、大关怀的文字 ……”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张炜先生认为“赵峰的散文朴实自然而又情深意长,有熨帖人心的工笔小品,也有点醒灵魂的诗性篇章。” 以《高山下的花环》名世的老作家李存葆先生则说“赵峰,属于思想型的散文作家。”著名文学批评家宋遂良先生写诗赠他:闻道狼城起烽烟,画图再现旧时颜。悲世悲情悲一代,唤良唤醒唤青天。这些评价精到而又寄予厚望。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参与组织了高密东北乡青年作家莫言作品的首次全国讨论会,在莫言的影响之下,红高梁文化现象风生水起,大大增强了高密經济文化的软实力。进入新世纪的二十年代,我很希望在平阴”西南局”召开一个赵峰作品讨论会,期盼狼溪河流域文化蔚成大观,为玫瑰之乡、阿胶古城增光添彩。

我们有理由相信正值创作盛年的赵峰,会立足他的“西南局”,构筑出更加灿烂辉煌的狼城,鼓荡起澎湃的一河狼溪春水,奔流到海,一往无前。

2020年12月3日写于山大

贺立华:山东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山东省莫言研究会常务副会长。

尘封了四十三年的绝密行动

因为工作纪律的原因,四十三年前执行的一次秘密任务,我一直守口如瓶,时过境迁,当事人和交代我任务的人有的已去了那边,有的已到耄耋之年,我觉得那次执行的秘密任务也该解封了。

时间回转到1977年的三月份,天气已经持续了六七个月滴雨没下,旱情十分严重,当时的店子公社的所有坑塘河流已经干枯见底,一百七十多眼机井从春节前开始就日夜不停的浇灌着一万五千多亩小麦,机井浇不到的地块就肩挑车拉,一场全民动员,轰轰烈烈的抗旱双保(保苗保春播)运动开展起来,县里为了推动全县的工作,决定在我们店子公社召开现场会,全县管区书记以上的干部参加。这事县里领导几句话就定了,可忙坏了我们这些公社院里的人们。那时候的公社大院里总共才三十几个人,除了六七个领导和在大队驻点的,能干活的也就是八九个人。那时候不像现在,没有饭店,光增加百十人吃饭就是大事,再加上准备会场、现场、发言材料等,忙了个不亦乐乎,通讯员小孔广播站的小钟文化站的夏姐电影队的小何,我们几个小青年成了主力军,擦洗会议室的玻璃、桌凳、茶杯、餐具等,伙房的三个人忙着采购备菜蒸馒头,当时的党委张庆泉书记除了安排好参会人员看现场所要有的路线外,还回来看看家里的准备情况,他是个有魄力有谋略又心细又有情感的好领导,不愧是干秘书出身。当时他检查我们清洗茶杯合不合格是仔细看茶杯把的缝隙处沟槽和杯子底面擦洗干净了没有,从他检查的方法上,这让我们这些小青年悟出了检查工作的方法,“面上不细看,专瞅边角处”,他的工作作风和方法我们着实地学了一手。院落清洁,窗明几净,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第二天上午全县的各级领导来开会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来正准备去食堂买饭,饭后好按分工为大会服务,有几个离店子公社近点的领导已经陆续骑着自行车进了院,我突然被张全真秘书喊住说,快放下碗,拿纸和笔跟我走,看着他很紧急的样子,我一下蒙了,就别问什么事了,照办吧!我急忙放下碗筷拿起稿纸和笔,跟着他快步走到了公社对面的店子粮所的大门内,张秘书把我叫到粮所大门内西边的墙根处,指着地上的一堆红色的撕的大小不一揉作一团的烂纸说,会上的事你别管了,这是个秘密而又艰巨的任务,张书记让你完成,你把它拼凑好再抄写出来,然后送县组织部,说完他就急慌忙速的走了。这个地方就在粮所食堂的前面,这时候正赶上粮所职工开早饭,几个人都想围上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急忙把他们拦回去,为了赶紧把那堆碎纸拼起来,费了老鼻子劲了,原来是这是一张用红纸写的大字报,刚刚贴到墙上被撕下来的,拼慢了怕浆糊干了粘到一块,拼不完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了两手黏糊糊的红色浆糊,终于拼凑起来了。我洗净了手,开始抄录。内容是写一个李姓领导的所谓罪状的,这位领导当时在店子公社的二虎庙大队驻点包村,是县派工作组长,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无非就是给一个成分不好的人走的近了,在一起喝了次酒啊,和村里的卫生室的医生说话多了什么的,什么阶级路线不清啊立场不坚定啊,上纲上线的写的文笔不错,我想这事也不是普通社员办的,肯定是工作组的人起内讧,想借这次现场会整人,人家写么咱就照葫芦画瓢呗,抄完了以后,我把那些烂纸团在一起,塞进粮所食堂的炉膛里烧掉,这时已经半上午了,那时候年轻,面皮薄,因为没有粮所食堂的饭票,尽管是饿的前心贴着后心,也不好意思给人家要个馒头吃。这才真是守着馍馍饿着人哩!我回到办公室又把抄的内容工工整整的重抄了一遍,等张秘书有空了交给了他,当时公社食堂里忙的不可开交,我只好饿到中午。时间不长,被揭发的那位领导被调到了中洼工作组,后来去农业局当了局长,再后来恢复了县级领导的待遇,在县政协主席的位子上离休了,后来还知道了他的外号叫天爷爷。八十年代后期我调进了县城,经常碰上这位领导,因为早就认识,每逢握手或打招呼时,我的心里就想起,老领导啊,因为你的不谨慎,让我挨了一顿饿,这事你是不知道啊!现在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可敬可爱的张书记(张庆泉书记最后升为县人大主任)也走了,张全真秘书(最后任县土地局长退休)也耄耋之年了,当时在店子公社就我们三人知道的秘密也该解封了吧!

(2020、11、26于昆明)

济南平阴园林浮雕(文化平阴一起走进大师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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