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非洲鼓(非洲鼓的重庆玩家)(1)

向轻轨穿楼“致敬”

初冬,平常的星期四,上午,南坪西路上的重庆映象金阳拾光里5楼。

偌大一层楼里,一阵阵砰砰啪啪、叮叮咚咚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并以毫不留情的气势从一个角落击破四壁、汹涌而至。四周是色彩缤纷的公共空间和漂亮活泼的大小屋子,空无一人,不远处是灯光迷人的茶水吧,十几张卡座和小方桌清冷静寂,感觉却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颤抖着。一名穿着深蓝制服的保安叔叔在喧嚣声中气定神闲地走来,把脸凑在落地玻璃上向里瞧了一眼,又晃晃悠悠地踱向吧台。

玻璃墙里面是一个三四十平的教室,地上放着七八只鼓,围坐着七八个人,还有电子钢琴和谱架……稍微眼尖的人能看出那些鼓很“非洲”,稍有乐感的人能听出那些声音很“节奏”,却不一定知道他们打出的“噪音”都是些什么。

那么西非曼丁音乐,一种世界上最古老最原始的音乐,听说过吗?

成都的非洲鼓(非洲鼓的重庆玩家)(2)

在演出大厅表演非洲鼓(受访者供图)

重庆结盟

他们是重庆本土音乐圈子里的一拨人:安子、马已、乌鸦、祥子、兽子、小帅帅、谢刘皓亮、李子……核心成员加起来不足10人。这个漂亮教室是城市向上艺术学校看在安子的面上“赞助”的练习场所,从今年9月份开始的每周四上午10点半到12点半,是他们的固定排练时间。

经常在这两个小时里手舞足蹈、嘻嘻哈哈玩得很嗨的这拨人,其实在四五个月前彼此都还没见过或者不认识。因为对传统西非曼丁音乐的兴趣与喜爱,才让之前主要玩架子鼓、吉他、爵士、钢琴,还有唱美声和民谣的他们迅速凑到一起,并在9月份自发组成了一个专门玩曼丁音乐的“重庆非洲鼓联盟”。这也是迄今为止重庆音乐圈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曼丁音乐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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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四上午的排练,大家都很认真

11月30日晚,观音桥世纪金源大饭店,在肯尼亚共和国驻中国西南地区签证中心举办的成立及答谢晚会上,这个团队应邀首次亮相并奉献了压轴演出、一首欢快热烈的曼丁音乐《Moribayassa》。

那天排练的也是《Moribayassa》。马已说它是表现非洲女性许愿实现后,会载歌载舞地在Moribayassa(非洲语即芒果树)下还愿,所以它是一首欢乐的曲子,在非洲也是一首迎宾曲。在这个团队里,金贝手马已是负责排练和技术输出、把关的角色,也是演奏中负责打“信号”(用单独的鼓声提示曲子在段落与节奏上的变化)的人,他对节奏敏感而挑剔。

墩墩鼓在击打牛铃与鼓面的配合上是一个难点,玩得更熟的乌鸦一言不合就顶着鸭舌帽跳将起来,丢下自己的金贝热心地跑过去蹲在地上,一次次地给兽子和小帅帅做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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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打墩墩鼓上牛铃的是颗螺丝钉

经验丰富的安子很有准备,谱架上一直放着自己的手机,他把一些曲谱拍成照片保存在手机里,练习的时候时时瞧上一眼,始终保持着一种从容不迫。

中途休息的时候,排练了一个多小时的他们不约而同摊出双手,不出意料个个手掌都是红彤彤的,“有点麻,不过倒不疼”。“起茧子了吧?”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问,“有一点点,不凶,不像从小就打鼓的非洲大师们整个手心那面都是一大片老茧。”

这样投入的状态让他们的排练一般到最后更像是一场欢乐的Party,曲子高潮部分的歌声也顺势从每个人的喉咙里冲了出来:“摩哩芭呀萨~~嘞~~摩哩芭呀萨……摩哩芭呀萨~~嘞~~摩哩芭呀萨……”然后鼓停、歌止、收鼓、分手,各自背着自己三四十斤重的金贝或墩墩又各忙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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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打鼓而粗糙发红的手掌

一鼓一世界

西非曼丁音乐,是由十三世纪非洲大陆上的曼丁族人创造、代表了独特而神秘的曼丁文化的一种古老的鼓乐艺术形式,俗称非洲鼓的金贝(Djembe)和墩墩(Dunun)是其代表性乐器。

如果说鼓声是其旋律,节奏是其灵魂,那么这些鼓和打鼓的人无疑就是主角。

只是主角们与非洲鼓的因缘际会各不相同,他们的生活也并非天天都是可以放飞自我的星期四。平时他们要忙的,是谋生,还有生活。

安子,重庆音乐圈的摇滚老炮,一个“背叛”梨园世家正统,从16岁就离开贵州老家只身在外漂泊的流行音乐人,也是重庆第一批接触非洲鼓的“前辈”。二三十年来,在圈儿里各种漂亮履历、声名赫赫,最后守着自己的“鼓曼巴Drum Member”俱乐部作为基地,供各路音乐人切磋交流,也培训传统打击乐方面的徒弟。曼丁音乐之于安子,更像是一个资深打击乐手精神上的某种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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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从容不迫的安子

乌鸦,沙坪坝老特钢厂子弟,重大英语科班毕业后一直在培训机构教英语。虽然中小学时代学过多年钢琴,但他笑称玩鼓基本属于“不务正业”,并因此强烈感受到什么叫“缘分”:多年前,当夏夏、小倩们拍打着非洲鼓唱着丽江民谣《小宝贝》《一瞬间》风靡全国的时候,他正好去到了号称“小资圣地”的丽江,并在满街都是这种手鼓店铺的束河兴冲冲地买下了自己的第一只手鼓;后来正儿八经学打鼓时,一不小心又与国内非洲鼓圈塔尖上的人物“鸿哥”有了交集,然后受托教起了鸿哥在渝北区汉渝路小学读书的女儿丫丫、还有十几个有同样兴趣的同学打鼓。他给这支活泼又调皮的队伍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彩虹战队”。两三年来每周总有一个下午,他会从大学城的家里开车出发,长途跋涉般地穿越大半个主城到渝北上课。当然为稻粱谋的也有,“‘一对一’那种,目前四个,其中一个在朝天门批发皮鞋,60多了,前几个月主动找到我说他不打牌不抽烟不喝酒,就是喜欢敲这个,就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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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与大家反复切磋交流

两个甘肃老乡祥子和兽子,都从涪陵长江师范学院艺术专业毕业不久,现在祥子是一家培训机构的吉他老师,闲时也去酒吧串场演唱;兽子是酒吧驻场歌手,主唱民谣,同时也玩玩吉他。还有山西人、在重庆做酒店管理的小帅帅,重庆人、之前一直打架子鼓的谢刘皓亮,河南美女、艺术专业科班出身的李子……他们最初听到曼丁音乐那种“迷之魅惑”的鼓声时,共同感觉都是“味道好正,就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唯有马已,来重庆读大学又把家安在这里的东北人,是目前这个团队里把传统曼丁音乐一直当作事业来做的音乐人。打架子鼓出身的他自从五年前接触到真正的非洲鼓乐后,就下了颇多功夫钻研,去年初还成立了“重庆子音俱乐部”,致力于推广曼丁音乐及其文化,比如与一些中小学校合作,把非洲鼓作为学生们一项素质拓展活动在校内进行培训,另外也培训不同职业的成年人,偶尔有机会也参与一些演出。

去年底开始,他在重庆文艺地标鹅岭贰厂文创园里的“据点”组织推出了每周末一次的“鼓聚”活动,以鼓会友、打鼓聚会,大受游客欢迎,还因此得到了贰厂管理方免场租的“待遇”。

说起这样的团队,性格内敛、喜欢思考的马已颇有一番哲理性的感触:“曼丁音乐是一种集体性的艺术,传统非洲鼓本来只有三个音,两只金贝加三只墩墩就是最低配置的组合了。五个鼓手打出的是五个固定的声部五个不同的节奏,演奏时一般都是不交叉不互换的。这似乎很像我们各自的人生,有不同的轨迹,不同的节奏和状态,也有共通的地方,可以望向同一个方向,松散又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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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马已特别开心

非洲大师课

“打非洲鼓难吗?”去马已工作室的那天,正好是王思聪的IG战队在韩国夺得S8全球总决赛冠军的第二天。

“难!”马已的语气很干脆,“因为我们打的并不是丽江手鼓那样简单的流行伴奏。我虽然不玩电竞,但是我们玩曼丁的时候与电竞一样,拼的都是脑速和手速。”也正因如此,就有了令圈内人趋之若鹜、在圈外却鲜为人知的“非洲大师课”。

“非洲大师课”是国内曼丁音乐圈子里对非洲鼓(舞)培训班的一种特称,邀请的都是非洲本土的专业打鼓高手来国内一些城市巡回进行面对面的示范传授,因为是非洲鼓爱好者打鼓技艺快速提高的重要途径,近年也是越来越火。追逐大师最积极的是马已和乌鸦两个。两三年前在北京参加的大师课让马已第一次入了门,“非洲鼓原来是这么玩儿的”。

顿悟之后就是着迷,然后西安、深圳、上海、青岛、沈阳……到处跑,也交了不少学费。培训一般两三天、三四天,少则十几个人,多则二三十人,最后收获就是:目前马已能完整记住并熟练打出10来首有代表性的曼丁音乐曲子,如果对着曲谱边看边打的话,那就几十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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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里的曲谱

非洲鼓入门不难,近年一些白领把它当做一件很文艺的事情在玩,但是也算“白领”的乌鸦不这么想。乌鸦自诩是一个非白即黑的人,既然爱上了打鼓,哪怕是玩票也要玩好。他记得第一次去深圳学打鼓时受到的刺激——那是法国一家音乐学院在国内办的非洲鼓培训班,已办了好几届,“听说我是重庆来的,学员们都很惊讶,一个个怪叫‘重庆终于派代表来了’……当时我很尴尬。”乌鸦连连感慨当“后海鼓聚”在北京每周风雨无阻地已经做了十几年、还有上海广州深圳西安沈阳青岛等地的专业培训接连不断的时候,重庆就像是一片沙漠。

作为一个专业的音乐门类,曼丁音乐整理记录在册的曲子就有几百首,而且这些曲子又有其不同的主题与内涵,分别用于不同的场合,比如《KuKu》是庆祝捕鱼丰收的曲子、《Baga gine》是专门赞美巴加女人会跳舞的曲子、《Yankadi Macru》是男女相遇表达爱情的曲子等等,不少仪式感、情景既视感都很强,而且鼓舞不分,有鼓必有舞。马已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就比划起来。

马已认为非洲鼓难打一是因为它复杂多变的节奏、一是因为速度,两者叠加之下,“你能保证拍子打得一直都准、还一直不掉速吗?能一直都保持良好的音色和力度吗?”于是马已自己也请来非洲本土专业高手,举办了重庆的第一次非洲鼓大师课,四月底在南滨路上的“音乐房子”鼓舞全套培训了四天,参加学员达到了30多人,本地的占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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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音乐房子”大师课上的学员们(受访者供图)

鼓缘与鼓聚

9月2日,星期天,一个“鼓聚”的日子。当天深夜,马已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今天和李鸿老师在二厂玩爽啦”,“还碰到了杨迪和抖音网红张欣尧一起尬舞又嗨了一把”,同时配了六张照片和两个开心的表情。

先说他们当天下午与杨张二人的偶遇。自从“鼓聚”开始后,鹅岭贰厂的“据点”就成了大家每周期待的去处,包括这个团队外围的一些银行职员、幼儿园老师、财务人员等曼丁音乐爱好者,“只要没事,都会去”。每次都是鼓声一响起,游客就纷纷围了过来,拍照、聆听、询问、试打,很感兴趣。对那天杨迪们的串场,他们后来才知道是湖南卫视《快乐哆唻咪》到重庆录节目,当天正好来贰厂拍外景,呼啦啦一帮人扛着各种拍摄器材在那里到处穿梭,砰砰砰的鼓声就把他们招来了。“他们对我们很好奇,杨迪学了几分钟就打得有模有样了,张欣尧擅长跳舞,自由发挥得很精彩。”乌鸦回想起那天个个喜笑颜开的情形:“前后有十几二十分钟吧,我们都玩得很开心。后来听学生说这期节目在湖南卫视播出时,看到我们的画面出现在了节目的花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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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迪、张欣尧也来贰厂“鼓聚”凑热闹(受访者供图)

再说李鸿,正是与乌鸦早有交集并成了好朋友的国内非洲鼓圈十来个高手之一的“鸿哥”。鸿哥有三重身份:国内最早玩非洲鼓的鼓手;非洲手鼓制作匠人;推出过著名单曲《黑白》的北京“浪荡绅士乐队”的打击乐手。

身为北京人的鸿哥与重庆很有缘:爱人将来是个重庆美女,非洲鼓墩墩手;女儿丫丫作为“彩虹战队”主力,一直在外公外婆照顾下在重庆读书。因为丫丫,常住北京的鸿哥和将来经常回重庆,只要回重庆,两人约着马已们一起玩鼓、或者去给乌鸦当“助教”便成了固定的休闲项目。杨迪们跑来的时候,正在重庆的两人正好也在现场,还一起为张欣尧的即兴尬舞打鼓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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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快乐的人做着快乐的事

其实对于玩曼丁音乐的人来说,虽然这个圈子至今都很小众,但是“鼓聚”就像一个平台,大家也因鼓结缘,认识的朋友圈里圈外都有。在马已的手机里,与非洲鼓有关的微信群就不下10个,有几个是围绕大师课建立的学习交流群,都是三四百人的大群,国内喜欢玩非洲鼓的基本上都“混”在这些群里了。说话间一个台湾的非洲鼓老炮就在一个群里发了自己带领鼓友组队去非洲做公益活动的一段视频,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看了一下,很有感染力。也有几个重庆范围内的鼓友群,其中有169人的那个群就是贰厂“鼓聚”的成果之一。在马已那个有120多平的工作室门口墙上,也贴满了他在各地学习交流时与非洲、法国等各路大师及鼓友的亲密合影,所以没人对与杨迪们的偶遇觉得特别奇怪。

11月15日下午,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专门去了渝北汉渝路小学,在一个半小时里,看着“彩虹战队”在乌鸦的带领下上完了一堂手舞足蹈又叽叽喳喳的培训课。课后告别时,丫丫告诉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她很崇拜爸爸,长大了她也要打鼓做鼓。马已在自己的微信头像下有一句签名:打鼓也是一种修行;乌鸦说打鼓提供了一种生活方式;安子认为打鼓体现了一种生活态度;而非洲鼓的世界,就是丫丫理想中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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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江交汇的观景台也响起了欢乐动感的鼓点

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 陶青 摄影 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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