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能够冷静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具体到每个细枝末节其实它们早就深伏在我脑海里记忆是片海洋,它们就像鲸群,我不可能看不见我只是假装闭上了眼 ,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国内有多少座废弃金矿 成一座沉默的黄金博物馆?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国内有多少座废弃金矿 成一座沉默的黄金博物馆

国内有多少座废弃金矿 成一座沉默的黄金博物馆

现在我能够冷静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具体到每个细枝末节。其实它们早就深伏在我脑海里。记忆是片海洋,它们就像鲸群,我不可能看不见。我只是假装闭上了眼。

那个时候的我,这段泛黄往事却是一张应该速速烧掉的照片,灰烬都不能留。星灿如斗的深夜,16岁的我躺在双人床的左侧,听见鲸群回来了。它们“噗——噗——”彼此呼唤,冲天水柱喷开,弯曲的脊背顺次滑出海面,海上拱起群山。

我慌乱地撑开指尖,去抓身边酣睡的老男人,像抓救命稻草。旧木床古怪地吱扭一声。我指尖抠进他瘦柴般的手臂。本来好好的平躺着,睡梦里他突然感觉到了痛, 猛一哆嗦,厌烦地翻个身,黄渍腻腻的汗衫背心和白发稀疏的后脑勺对牢了我,继续沉入他暮年的碎梦——照常的,喉咙里噎了一口湿痰,呼哧作响。

于是失望地放开他,重新在黑暗里躺直。

我岔开双腿的身体新鲜得像一蓬春草。我听见肮脏的记忆在山间土坡上“嗖嗖”地抽条生长。它们榕树般疯狂,刹那间窜生出木质树干,张开盘曲错综的气生根,撑开巨大的伞状树冠。树们张牙舞爪地遮住天空。

我无措地站在这些邪恶的树下,四面环顾,无处容身。

“陈家阿妈快看!这躺着的不是你家阿妹咩?”

“阿笛!!”阿妈惊怖的尖叫声划过我混沌的意识。

我吃力地试图张开眼皮。日光遮在竹林后,还没有完全从山尖升起来(还是我当时昏厥着看不真切?),晨露打湿我全身,像浮在海水里一样冷。山坡上的碎石一粒粒刺棱棱的,硌着我光溜溜的背和少肉的屁股。我恍惚撑开眼睛,阿妈和赖婶紫酱色的圆脸伏在我鼻尖上叫喊着什么,只有张大的嘴型,听不见声音。阿妈手里紧紧 抓着被撕烂的我的小衫和罩裤,表情里全是惊恐。我闻到阿妈身上熟悉的姜糖味,她们的脸却又山雾样飘散了。

“衣服!赖婶给我件衣服盖住她!”

“好好好,陈家阿妈你别急喔,我出个主意喔,趁天还没亮透呢,我俩悄悄把她抬回去,没人会看到。我也是当然不会说出去的啦。”

“谢谢你,谢谢你!千万拜托你了赖婶!”

我晕晕乎乎的,被两双粗粝有劲的大手夹抬着,晃晃悠悠地行在泥路上。粘稠的血从我年轻干瘦、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腿间垂荡下来。天色渐渐发白变亮,两旁小径上宽大的毛边竹叶哗哗地拍在我脸上身上,但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这种轻微的刮痛了。

我是阿妈的第二个女儿,阿妈一共生了四个妹仔。我出事的时候,最小的妹妹还不明性别地蜷盘在阿妈潮水温暖的子宫里。阿妈就是挺着微微隆起的肚腹,和赖婶一起把我从竹林小道抬回了山腰小镇的家里。

阿妈说我整整昏睡了三天才醒来,高热一直烧到脚心,像煨熟的虾,趾甲都透了红色。美花后来却告诉我,在她的记忆里,我只昏迷了一天一夜。美花言辞凿凿,记得那么清楚。那个晚上她一个人独享了我们三姐妹的床铺。

但只有一晚,美花遗憾地说。

在美花的描述里,当赖婶和阿妈抬着光溜溜的我踏进家门,阿爸就背过了身去。美花欢欢喜喜地迎上前,动手拍拍我的左脸,拍拍我的右脸。我没有反应。美花手指翻动我的眼皮。

“陶笛怎么了?”美花好奇地问。

阿妈不理会,只支她去灶间烧了一木盆炽炽的热水。阿妈擦去我下体的血痕,我被简单地裹上衣裤,移去了阿妈阿爸的隔间。三妹阿玉流着涎水直直瞪着,吮着大拇指,突然啪嗒啪嗒翻着光嫩的三岁的小脚板,跟着硬挤搡上了阿妈阿爸的炕头。阿爸阿妈的炕头比起我们的硬木床来可是暖和多了。阿玉坚定地端坐在我脑袋旁边, 小胖手一记一记捶打阿妈的草枕,嘴里含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朝阿妈递过去一个甜笑。

阿妈乞求似的望向阿爸。我家破烂的油布顶棚在墙面投下一团毛躁的黑影。

“让她们去吧,一帮没用的女仔。”阿爸沉着脸。再抬眼望向阿妈隆起的小腹时,阿爸的眼光带有了一丝期待的温柔。

美花在隔壁完全没理会阿爸的辱语,这些话反正也是从小到大听惯了的。隔着一壁薄墙,美花正专心致志地享受少了我和阿玉而突然变大的床铺。她开心地在床板上 滚过来又滚过去,不结实的木条虽软却韧,承受着少女美花的每一个跳跃。美花想要放声长笑,又怕被阿爸阿妈听见再挨一顿骂,只得拼命忍住,喜悦满溢在小小的 心里,憋得心尖都疼。

但记忆里这样的快乐统共不过一个夜晚。“所以你应该只昏迷了一天。”美花严肃地告诉我。

我是记不得这些了。那时我的魂儿轻飘飘的,一缕烟似的从躯壳里荡出来,悠悠地穿游在过去生命电光火石般的长廊里。我记得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金瓜。

那个时候街面还没有这么多店铺和民宿,夜晚也没有无尽璀璨的人造灯火。站在高处,通过年幼的眼,能望到沉寂的大山里黑沉沉的油布房顶一蓬接着一蓬,错落有致。微微的天光默然地在一棚棚屋顶上涂一层鱼肚白。

那时的阿爸阿妈还没开始卖芋圆,赖婶的煎杏鲍菇摊也没开张,金瓜家的手工艺店和海鲜排档也没起来,连郝常叔的鬼脸店都还在天上飞呢。我年幼的印象里,这座小山城根本没有游客这类群体,从我阿爷起,大家每天都是出矿或者务农,新鲜的太阳一出,大家都乐呵呵地彼此招呼开工。

“我们是矿工的后代,但矿已经断了。”金瓜曾经笑嘻嘻地对我说。金瓜有相当聪明的脑袋,虽然年龄相仿,但似乎他比我懂太多。

“这小家伙来历不凡,是要有大出息的。”阿爸常这么不吝夸赞金瓜,当着金瓜阿妈的面。一边还故作亲热地抚摸金瓜的青脑壳。金瓜脑袋扭来扭去,极力躲着阿爸 结满茧子的大手,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金瓜阿妈埋头做着布艺,抬起眼皮望一眼这里,嘴角抿了上去。阿爸就笑得更殷勤了。

阿爸一直非常懊恼阿妈这么多年孜孜不倦地为他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在我们的小山城里,没有儿子等于绝了香火,是非常可怕的事。我于是非常理解阿爸,在他骂我和美花的时候,也十分地理解他。

美花的玩伴是金瓜的姐姐,我的玩伴则是金瓜。住得近,常常天不亮我去拍他家的门板,或者他跑来拍我家的门板,然后我俩手拉手,沿着山路尽头的竹林坡道爬上去,坐在山顶,看着远方渐渐枯竭的褐色坑道。云很广,在矿脉黝深的底部落下大团大团的阴影。

曾经,那些矿山鲜活得就像金瓜的生命,后来,它们被全部废弃,变成了一座沉默的黄金博物馆。

金瓜是从小和我一起玩的朋友。不仅仅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还因为我们年纪相仿,我们的祖辈也都认识。听阿妈说,金瓜家祖上和我家祖上都是来淘砂金的工人, 砂金没挖成,钱也散光了,就在这小山城住了下来。九十年代初,一位很厉害的侯姓导演到我们小山城的茶楼里拍出了一部很厉害的电影,从此后,我们这座小山城 重新热闹了起来,比很久以前人们赶过来挖砂金的时候还热闹。各种颜色皮肤的游客从世界各个奇怪的角落涌出来,纷纷聚拢到我们这里。他们在茶楼里喝茶,住在 村民家里,吃平时我们都不怎么啖的小吃。于是纷纷的各类店铺开起来。茶楼,手工布袋铺子,小玩意儿铺子,汤丸铺子,海鲜排档,日式咖啡馆,更多的是卖一包 一包成品地瓜干之类的小商铺。阿妈和阿爸开了这家芋圆铺子,金瓜家在隔壁开了一间海鲜排档,金瓜阿爸负责卖海鲜和茶叶,金瓜阿妈在排挡里面另开了一家小小 的手工铺面,卖她自己做的猫头鹰拼布挂饰和手工陶笛。

小城活了过来,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别的叔伯们也都纷纷弃工回家开民宿和餐铺,彩色电气灯也欢天喜地拉了起来。小山城里所有人都有了新的身份,面庞上的笑容也都是崭新的,就像有一束光从身体里面点亮了他们。

游人也呼应似的骤然多起来。先是一小簇一小簇的台北人,然后是一群一群的日本人。当然,到了今天,换作大批大批的内陆客驾临。

金瓜阿妈是第一个开起铺子的人。没人料到柔弱的金瓜阿妈是第一个觉悟过来的人。她拆了一面家里的薄木墙,把原来朝着街面的灶间改成了工艺品铺子,渐渐的人 气旺了,又让金瓜阿爸开了间海鲜铺,工艺品铺子挪到里头去。金瓜阿爸只爱种地,虽然不情不愿,但他什么都听金瓜阿妈的。

我很喜欢金瓜阿妈的手艺,像她的人一样淡净隽秀,大概因为这整座小山城里,只有金瓜阿妈和阿甘伯是从让人向往的台北来的吧。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和赖婶她们不一样的劲儿。

娴静高雅,郝常叔是这么形容金瓜阿妈的。郝常叔说这句的时候,下巴高高翘起,那么骄傲,又那么自矜,就仿佛金瓜阿妈是郝常叔自己的媳妇似的。其实连我们小 孩子都知道,郝常叔打光棍到现今,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用了一大把青春追求金瓜阿妈,却吃了好长久的一个淡淡的闭门羹。这个闭门羹久得把郝常叔直接拖成了一个 老单身。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郝常叔的铺子都开得离金瓜阿妈家远远的,和阿甘伯的皮革铺一起,开到老街的尽头去。

以前我很喜欢去金瓜家的铺子玩,就像后来被阿甘伯的铺子迷住一样。金瓜阿妈铺子壁板上搁着有孔洞的陶笛(和我的名字一样啦),墙上挂着看起来笨拙可爱的拼布猫头鹰。陶笛是一种简朴的乐器,金瓜阿妈可以在每只陶笛上描绘出漂亮的草叶花纹来,活灵活现,草叶间咻咻有风声。

金瓜非常爱陶笛,而我更爱猫头鹰一些。我看过金瓜阿妈在灯下做这个拼布猫头鹰。金黄的灯泡光圈下,夜静得很,只有风送着凤凰木的大枝条拍打窗棂的声音。金 瓜趴在桌子上,强打精神,两只胳膊撑着头。我倒是精神奕奕。灯晕下,金瓜阿妈的线脚像流水一样顺畅自如,用漂亮的日本拼布一层层缝成饱满的猫头鹰,再密密 缝上两片小眼睛,针脚一咬断,手里的小鸟立刻就活生生的,像是在笑。

老街上只有金瓜阿妈会做这种精致的日本拼布猫头鹰。金瓜阿妈的猫头鹰,每只爪子都紧抓着一根真正的小树枝,树枝下垂吊着一串浅紫或晶碧的小玉葫芦。不同数 量、颜色和形状有不同的功用。有些游客想要求缘,有些想要求子,有些想要求名,各式各样,每一种都需要细心挑选搭配布料和玉葫芦。有时候,整整一个小时都 做不完一只小的,更何况那种中型或者大型的拼布挂饰。金瓜曾经央求他阿妈特意给我做了一只淡紫玫点的小拼布猫头鹰,金瓜阿妈用了更多的心思。这只小猫头鹰 捏在掌心圆实柔软,我爱不释手。小猫头鹰握牢着一串青紫的小圆玉葫芦,沁出清凉的味道。

“用来保佑平安的。”金瓜认真地告诉我。

我把这只小猫头鹰带回家,仔细在门框上挂起来,小猫头鹰和它的紫玉葫芦垂荡荡的,让美花羡慕不已。她开始叫我“金瓜媳妇”。美花大我两岁,我把这视为一种嫉妒。我内心完全不排斥这种嫉妒,相反的,生出隐隐的骄傲来。

金瓜的姐姐和美花要好,但她没有送过美花小猫头鹰。不过这不妨碍她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们在山坡上采野菜、采野花做花环戒指的时候,金瓜就笑盈盈地拉 着我在凤凰花树下看土里拱出来的小虫子,去山背面小路边的地藏庙看贡品,直到阿妈们在路尽头大声召唤着我们回家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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