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4岁的冯远征不会想到,他的人生真的会是一场“远征”。
这一年,他还是刚入学北京108中学的一名初中生,离他选择第一份事业还有两年。
人生第一个梦想就破灭了冯远征1962年出生于北京市的一个军人家庭,是长在北京大院里的孩子,和姜文、王朔、冯小刚… …这些人同时代。
不过,冯远征小时候身形比较瘦弱,性格也很温和,并不像姜文王朔这些暴躁孩子们一样,一言不合就喜欢掏板砖拍人。
1978年,刚上了两年初中的冯远征,某天正好好上着课,北京跳伞队到他的班级开展招生工作。同班的学生都犹犹豫豫不敢上,为了维护学校一向优良的体育传统,老师当即指定班干部带头参加。冯远征就这样进了跳伞队,开始了人生的第一份事业。
跳伞队的训练,除了日常的跑步、俯卧撑、跳沙坑训练体能和落地之外,冯远征最喜欢的就是从60米高的跳伞塔吊着绳子落下来的感觉,耳畔的风和双脚落地时的触感,让他深深爱上了这项运动。
艰辛的4年训练之后,冯远征面临了第一个选择。当时他已经高三,当年的全国跳伞比赛和高考又恰好同时进行,他必须二选一了。冯远征的跳伞教练非常看好他,力主他当一个专业的跳伞比赛选手;而同时他的高中班主任,同样认定了以他的成绩一定能考上大学本科。
短暂的纠结之后,冯远征还是遵从了内心的选择:放弃了高考,全力以赴训练跳伞。
只是,让冯远征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使他拿了极好的名次,甚至他的小组团体名次还是第一,他依旧还是落选了。因为年龄太大,19岁的冯远征就这样失去了当跳伞运动员的机会。
因为政策的原因,落榜的高三学生复读重考必须360分以上,冯远征为了跳伞直接没参加考试,等于拿了个0分,高考的路子也彻底绝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冯远征的父亲当时是北京军区空军副参谋长,他找到父亲的秘书帮忙安排进伞兵部队,秘书几天后还是拒绝了他,因为“你出了闪失,我没法向首长交代”。
至此,冯远征跳伞的路算是彻底走不下去了,为此他一度抑郁了很久,每天郁闷地绕着王府井不停转圈,后来店里的柜台售货员都认识他了。
拉锁工人的演员梦
失去梦想的冯远征郁闷了些日子,总归觉得不能再继续迷茫下去了。
于是在1981年的冬天,他找了二哥二嫂的关系,进了家拉链厂当拉锁工人。在知道自己能当工人之后,冯远征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他想象着《青年鲁班》里带着鸭舌帽,穿着白衬衫、工装裤,拿着书,推着自行车,衬衫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钢笔的形象,不断重复着毛主席的教导:“工人阶级领导一切!”
冯远征当工人的劲头十足,第一个月就赚了39元工资,兴奋地揣着钱又在王府井转起了圈,看到啥都想买,感觉啥都能买的起。只是,最后他还是啥也没舍得买,留了点饭钱后全拿回去给了妈妈。
冯远征纯粹的工人生活没干多久,就在厂里遇到了个“文青工友”,天天扯着嗓子朗诵,即使周围人都说他“装腔作势”,也一副甘愿“为艺术牺牲”的样子。
冯远征很是欣赏这位文青工友,以至于有天这位工友邀请他一起报名参加朝阳区文化馆的声乐朗诵班时,他毫不犹豫就参加了,交了35块钱之后,冯远征开启了他的文艺青年人生。
冯远征在练习声乐的路上走得很勤快,进步也很快,当时教他声乐的中央戏剧学院声乐老师宋世珍认定他是可造之才,免费在家里开小灶教他。有一次,冯远征去看望跳伞教练时提起自己当工人了,业余时间还学表演。教练立马就给他推荐了自己姐姐,因为他的姐姐,正是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的老师。
这之后,冯远征在当演员的兴趣渐渐比当工人更高昂了。在朝阳的学习结束之后,他开始疯狂报班学习表演,不管是东城西城,还是崇文海淀,只要有表演班他就去报、去学。
不过,这些表演班的老师基本都不看好冯远征学表演,一致奉劝他乖乖当个工人。在那个时候,男演员要么得像阿兰·德隆一样帅,要么得像高仓健一样酷。冯远征当时又瘦又高,五官也还没长开,穿着爸爸的旧军装到处跑,怎么都不像是吃演员饭的形象。
但是冯远征并不放弃,依旧在学表演的路上越走越远,也开始意识到野生辅导不靠谱,还是得去电影学院学习。短短一年的工人生活之后,冯远征的“演员梦”彻底生根发芽了。
著名业余演员冯远征
当演员的劲儿上来以后,冯远征再次义无反顾地放弃了拉链厂的工人工作,带着攒下的300块到处学表演,生活费就靠着临时工赚,在“学习圈”摸爬滚打一段时间之后,冯远征跑到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当起了龙套演员。
两年的龙套生涯里,冯远征演得最多的就是死尸。刚开始啥也不懂,台上枪一响,他顺势就倒在舞台中央,周围的龙套都远远跑到幕布附近躺下,结果台上俩主演对话了半小时,他也一动不动躺了半小时,别提多难受。再看看别的尸体上半身都在幕布后面该干嘛干嘛,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冯远征在青年艺术剧院待了两年,跑了两年龙套,基本是些一两句台词的角色,更多时候是一具尸体。两年里,正式演员也都开始叫他“小冯”,他经过传达室也能和大爷畅快的谈笑,走在剧院也像自家院子一样熟悉了。
这种良好的感受并没有持续下去,有天,剧院的人事跑来和冯远说:“远征,这两年你一直表现不错,我们很希望你留下来,如果办学员班我们一定优先考虑吸纳你当正式演员,但近期我们办班的可能性不大… …”
冯远征这才明白,自己对青年艺术剧院的感情多半是一厢情愿了,他始终还是不属于这里的。尽管已经成了北京表演圈里的“著名业余演员”,但他始终还不是真正的演员。
青年艺术剧院那位人事的话,彻底让冯远征醒悟了自己两年的虚度光阴。1983年,冯远征报名进入了一所民办中专——北京影视艺术学院,在这里授课的老师也都是北电、中戏的专业教师。
从此,冯远征彻底告别了野生辅导,开始走向专业学习表演的路。虽然冯远征离开了北京业余演员的圈子,但“著名业余演员冯远征”的传说依旧留在那里,人们谈起他时,也都不无惆怅:“冯远征?当然知道了,一年前我们还一起上过课。现在?大概又是在哪个业余班混着罢!”
演技也凑不齐颜值短板
在中专的学习过程中,冯远征真正系统接触了中外著名导演的作品,而一部被誉为“中国电影纪实美学先河”的《沙鸥》成了他最喜欢的作品。尤其是《沙鸥》主人公不吃牛肉,为了营养硬着头皮吞咽的情节,让冯远征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遭遇,喜欢的不得了。
那时候,冯远征最大的梦想就是出演张暖忻导演的男主角,而且“最后一定得死”。好友杨华问他为何,他说“死了的角色才能让人印象深刻,人们谈起来就会说‘电影里死了的那个’!”
冯远征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梦想很快就实现了。
1984年北京电影学院招生,“学院情结”愈发严重得冯远征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只是,那年他已经22岁,他非常担心考不上惹人笑话。好友杨华却毫不犹豫就报名北电得招生考试了,还一个劲地怂恿冯远征也报名。
在杨华地鼓动之下,冯远征抱着陪伴的心态去参加了考试。考试当天,别的学生都是一身正装郑重其事,就冯远征还是和平常一样,穿着爸爸的旧军装就去了。他又不喜欢人多,候场的时候就一个人蹲在角落,还差点没听到点名而错过考试。
奇特的是,冯远征松弛的心态反倒让他演出了最好的状态,最后的小品环节,他更是贡献了自己“业余演员”生涯最完美的一次演出,在动情处抡起一只酒瓶就砸在地上,把评委看得一愣一愣的。
更惊喜的是,考完出来就遇到了张暖忻导演,对方说已经观察冯远征好几天了,觉得他一个人蹲在角落的神情,还有演戏时的爆发力,特别适合出演她的新电影《远方》(后改名为《青春祭》)里的知青男主角。本来冯远征担心错过北电的录取消息,但张暖忻认定他一定能通过北电的考试,冯远征才决定参与拍摄。这一年,冯远征仿佛时来运转,北电的考试超常发挥,还完成了“张暖忻电影男主角”的梦想。
只是,他的“远征”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就结束。北电的考试结果很快就公布了,他的文化成绩和表演考试都通过了北电的录取线。只是遗憾的是,因为“颜值问题”,冯远征最终还是落选了。
不过,金子的光芒总归没有被埋没。1985年,北京电影学院首届“明星班”成立,唐国强、宋春丽、肖雄等演员都在其中,同时还有《青春祭》的女主李凤绪,也进入了这个班级。1986年,北电请到了红极一时的法国影星拉法辅导明星班学员,《青春祭》作为李凤绪的作品被拉法看到,李凤绪和冯远征的表演都受到了拉法的大力赞赏。
在听说本该被北电录取的冯远征因为“颜值”问题被放弃时,拉法非常遗憾地对北电的老师们说:“我没想到在80年代,北京电影学院的审美水平还停留在单纯以演员外形作为评判标准… …”
北电的老师们听后连开了好几次会议,最后决定:重新录取冯远征。只是,两年时间过去了,冯远征早已另谋高明了。
事业和爱情齐飞
北电的落榜,说对冯远征没有打击是不可能的。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冯远征都有放弃演员道路的想法。好在最后还是在培训班时期的声乐老师宋世珍劝说下决定坚持,宋老师对冯远征说:“姜文丑不丑啊?但他演戏也演的很好啊。”
在与姜文的颜值进行深刻对比之后,冯远征很快就收起了放弃表演的念头。北电的路走不通了,他开始试着去面试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因为《青春祭》的原因,他几乎是毫无压力就进入了人艺。
1985年,23岁的冯远征正式进入人艺,他的“表演梦”才算是落到了实处。此时,距离他从拉链厂辞职,发誓“当演员”已经过去了3年。3年里,所有的辛酸、挫折、挫败,都在人艺的录取通知面前灰飞烟灭。
北京人艺85班
冯远征在人艺的进步非常迅速,对于表演的领悟力非常高,在上表演班时,一位德国来的路特·梅尔辛教授非常看重冯远征的天赋,甚至一再邀请他去德国留学。但当时冯远征正和女友热恋,并不想背井离乡离开女友,也就没有同意去德国留学。
冯远征1990德国留影
1988年,冯远征与相恋3年的女友分手。第一次失恋的打击巨大,冯远征一整晚都没有合眼,干掉了一大瓶雀巢咖啡,第二天就决定了去德国留学。梅尔辛教授非常开心地帮助他办理了所有的手续。
1991年,29岁地冯远征回国了。这一年,他接拍了电影《豺狼入室》,认识了而今已相守近30个春秋的妻子梁丹妮。1954年出生的梁丹妮比冯远征大8岁,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出名的演员了,出演过《漓江春》、《傲蕾·一兰》等让无数年轻小伙一见倾心的影片,冯远征也不例外,早就对梁丹妮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了。
刚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冯远征,在片场总是一副“洋范儿”的打扮,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牛仔服,背着双肩包,穿着耐克鞋,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大男孩,整天跟在梁丹妮身后追着喊“丹妮姐——”。
当时梁丹妮正在和前夫闹离婚,抑郁的心情在冯远征的欢快下被冲散了不少。两人又都是张国荣和梅艳芳的粉丝,经常一起看电影、散步,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豺狼入室》剧照
后来,两人再度合作电视剧《冯白驹将军》时,冯远征因为被小侄子传染了水痘,在片场拍戏时,身上长满了水痘,全身都是脓水,只有指甲盖是干净的。剧组的人都怕传染躲得远远的,梁丹妮却丝毫不嫌弃地帮他洗头。那一刻,冯远征心里就认定了梁丹妮就是相守一生的人。
两人恋爱之后,冯远征分别在1992年、1993年两次求婚,离过婚的梁丹妮被冯远征彻底感动了,两人在1993年11月20秘密领证结婚,没有婚礼、没有钻戒、甚至没有喜酒。那天,天空飘着漫天大雪,他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依偎着走进婚姻登记所,走出大门时紧紧相拥。天空已经是雪后初霁的湛蓝,两个人心里装的都是甜蜜。
不忘初心,相守30载
冯远征和梁丹妮结婚至今已经近30年,恩爱如常,在“纷乱”的娱乐圈是难得一见的模范夫妻。两人也曾有过五六年的拮据生活,拥挤在十几平米的房子里过活。
好在命运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的人,在“表演梦”的路上孜孜不倦的冯远征,一直在人艺地舞台上发光发热,养家糊口的同时,也打开了一些观众的知名度。
2001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全国播出,在剧中饰演安嘉和的冯远征,因为集知识分子的高智商和屠夫的疯狂于一生的人设,一时间成了人人惧怕的对象。
在剧里,安嘉和对妻子从猜疑到家暴,最终走向杀人的情节,也成了一代人的心理阴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播出之后,很多人甚至开始怀疑冯远征生活中就是一个家暴狂,纷纷找梁丹妮求证。
实际上,现实中的冯远征是一个非常温柔细心的男人,梁丹妮喜欢毛绒公仔,爱吃素的他就亲自去麦当劳吃了一顿又一顿,就是因为吃完会送一个毛绒公仔。如今,无论是在哪个社交媒体上发文,冯远征总是会发布自己和梁丹妮的合照,两人都已经是花甲之年,却恩爱得像蜜月夫妻一样。
除了爱情的数十年如一日,冯远征坚持最久的就是“表演”,这个在19岁就种下的种子,在他59岁时依旧长得茁壮而茂盛,从来没有因为岁月而褪色。冯远征的这份初心,才是他最宝贵的财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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