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沈一兵
墨脱县城和那里的人(2):菜市场卖猪肉的军人和珞巴人神秘的村寨
墨脱县城的第二天,我们主要陪同香港大佬办他的事,一路上,依然是四处搜寻着能让我感兴趣的人或景。每到一处找刻光盘的店已成了例行公事,腾出两张储存卡够我瞎拍一天,晚上又把没用的删除。小赵身上带的专门装数码照片的存储器是我头回见,很好奇,后来回去跑到深圳华强北特意买了一个,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个硬盘,很快那产品就不见了踪影。
好奇有时会成为驱动力,我和老杨就像两只好奇的猫,东喵西闻,尽可能找能对话的人聊聊。
那天一早,我们俩先跑出去逛了一大圈,出门便看到一路上学的孩子,他们边走边嬉戏,给他们拍照,那些孩子很友好的由我摆布。
任何一个城市或乡镇,菜市场是最能反映那里生活状态的地方。在县城不大的菜市场,居然看见有解放军在卖猪肉,不少人在买,我们过去,老杨问多少钱一斤?20元一斤,真的很便宜, 我们清楚小四川们背进来的东西价格,奇怪解放军怎么会卖猪肉,而且这么便宜,一个军官告诉我们猪是部队自己饲养的,吃不完,墨脱的天气热,也无法保存,便宜点卖给市民。
我和老杨从康区进入藏区后,看到那些兵站,军人以及公路,曾和老杨探讨,康区感觉比较乱,可进入藏区以后完全是另一个印象,军队不仅戍边也支援当地的建设,保障着那里安宁,藏区的治安非常好。
中午回县城吃饭,在水泥莲花盘旋处不远,先是拍到一个着装奇异的老头,长得也很有趣,和街上来去的背夫马帮相比显得格外突出,在80K让我好奇的门巴马帮,在这已不再稀奇,老头那相貌给我的感觉像是从事算命之类的江湖人。我拍了几张,上前和他说话,他咕里咕噜的不知道说的啥 ,一句也听不懂。
抬头又看见一个穿得鲜艳的,就像我们在熟悉的城市里极普通穿着打扮的女孩,款款走来,但在墨脱这儿,很是显眼; 我喊老杨,看,和她聊聊,老杨已迎着那女孩走上前,拦住她聊起来,我还给老杨拍了张和那女孩勾肩搭背的纪念照。而后去路旁小卖部买水,一直看着我俩所为的漂亮的四川老板娘说,你俩人好大胆哟,拦住拍照的那可是县长的老婆。
但那老头我始终没搞清他是干嘛的,老板娘也不知道,有意思的是,后来我在电视台的某个节目里竟然看见了那老头。我一直想画那老头,可至今也没来得及画。
上面这些照片是当时在墨脱县城的随拍,菜市场卖猪肉的军人和街道不同的人。
在陪香港大佬去办事的路上,我拍了不少村寨的照片。那些木屋是用木与石块结合,都是高高挑起,距地面有一段空间,一般多有一段搭起的悬空木台。有点像海南的建筑,一层一般都是悬空的,防潮通风。这里的木屋不仅因为防潮通风,更重要的是为了防虫,防蛇,防洪。路过那些村寨的时候,有很多的孩子,估计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大点的孩子领着小孩子守在家里。看到我俩走近,他们躲进木屋里,扒在门上往外瞅着我们。
一个在高台上的小狗隔着木栏盯着我们,那来的入侵者,我们转头走时,小狗胆怯地叫了两声。
遗憾的是后来在返途中遇到一个挂职干部,告诉我们门巴人有生殖崇拜的习俗,有的会在门上挂有生殖器的图腾。那会儿我并不知道,后来翻看那些照片,也没有发现有拍到。
从三个小马帮那得知,他们到十五六岁时,都会有不止一个情人,但多是姑表亲。他们对性,比较开放,男孩身体发育成熟,便开始寻找恋人。据说门巴族有个祖传习俗,男人的情人达到100名时,要将自己的花纹腰带裹个石头,悄悄投入激流中。而一旦结婚,就会收敛。总体来说,对性的宽容度很大。即使婚后有情人,也不会受人讥笑或非议。
婚前生的小孩,男孩归男方,女孩归女方,有能力的对方会支付一些财物,有的甚至日后不再往来。我心想,那岂不全寨都是亲戚了?这么复杂的关系,会不会产生矛盾?
珞巴族在那里显然是相对弱的一方,珞巴人的村寨多建在很隐秘的地方。去他们的村寨要过江河,他们会选择江河围起的,有居住条件的地段建设村寨,外人要进入必须经过河流。而河流上也仅有一条钢丝索道供一人通过,就是电影上曾见过的那种木板加滑轮,从索道上滑过去。若有外人入侵,弓箭便可防御,被射中便坠入江河。那也是他们自己唯一的进出方式。
后来查阅了资料,门巴人实际是后来者,历史上门巴人和珞巴人在这块土地上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下毒的说法也阻止了我和老杨进一步的探寻,心里毕竟害怕,有句话说好奇害死猫,我们这两只好奇的猫,要是不明不白的被毒死在这儿,那可太冤了,何况家里的人还都不知道我们去了墨脱。那些门巴人的木屋,我只是向里张望,没有敢进去。
当我后来知道,西藏著名的六世活佛仓央嘉措也是从这里走出。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起初我怎么也无法将这样的诗句和我见过的门巴人联系起来,几年前电视上有一档唱歌选秀的节目,我看到有一位门巴族的女歌手,好像叫央吉玛什么的,长发及腰,很有些神婆巫女的味道。当她盘腿席地而坐,用十个手指上套着很小的铜锣伴奏,而随着伴奏,她发出的那听不懂如咒语般的声音,让我如痴如醉,那声音真是像天上来的,空灵而极具穿透力。
我追着那档节目,只想听她的声音。我记得评委是韩红,李玟,还有一个叫什么名的电影演员。韩红,李玟这些专业人士也不会做出任何评价,只有沉醉与惊叹,而那个电影演员想要张嘴评论时我骂着,傻叉,你一张嘴便是对那天籁之声的侮辱。
我很惊诧这样美妙的诗句与音乐,为何能诞生在门巴人中?后来我看了《喇嘛王国的覆灭》那本书,仓央嘉措,从政治的角度他并不是个好活佛,他正因向往自由,追求情爱而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而压抑与反抗反而造就了一个伟大的诗人。那女孩极具穿透力的、空灵的声音,让我联想起雪山,门巴的村寨,他们的生殖崇拜,情人,巫师,咒语,包括那神秘的下毒。
文化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在特定的地理、历史、经济、政治条件中形成。那些一个个的门巴人本是散落的珠子,而生活方式形成的文化就是那根柔弱又強韧的细丝,将珠子串起成为社会,不同的文化会串起了不同社会群体。这一社会群体文化中总有最鲜明,最具特征性的元素,而这些元素遇到如仓央加措这样的个体,便会迸发,任何艺术都是个人创造力的舒张和个人能力的释放。门巴人的文化元素注定了仓央加措不会成为政治家,只能成为伟大的诗人,没有那样空灵的声音,又如何穿出雪山,那如同巫师念咒般的哼唱可能是门巴人向雪山外的世界传递迅息。
具有鲜明特色的群体文化会诞生伟大的艺术,艺术最神奇的是,它一方面突出个人和群体之不同,一方面它又把孤立的个人结合成群体,成为那个群体的精神粘合剂,民族的也是世界的,不就是这层意思。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丽江,正是传统的东巴文化与小资情调拼撞才会产生丽江当时独特的文化,从而形成商业模式,而那文化也将终止于商业,不再纯粹。利益激出人性另一些特征,当这些特征走向鼎盛,那文化也自然变味了。
三位香港人的计划是早就制定好的,他们要去解放大桥。小赵和那女孩也是那个方向。我稀里糊涂的进来,但此时已经对此行有了认识,往解放大桥走是未知的,我们俩也没有边防证,我们面临着选择。三位香港人虽然做足了功课,但也无法说清下面的路会是什么样。同时他们也善意地批评了我们俩,说你们俩这属于游戏人生,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不负责任。他们来墨脱之前不仅仅准备了一年的时间,连意外保险都买了,也建议我们不如折返80K,至少已经清楚路是什么样的。
最终我们接受了这个建议,到县城后实际上也没有休息,我一直拖着那条伤腿,东奔西跑。但再走那样长的路是完全不可能的,我的膝盖依然积水,疼痛不止。
我和老杨决定重返80K。
(待续)
(作者:沈一兵,早年毕业于西北师大油画系,职业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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