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常在毛村的小巷里散步。

不图小巷的风景如何,只图小巷的安静。没有人语,也无风声。村狗卧在谁家的门口,见有生人,也只是抬头望望,然后目送你远去。走的次数多了,它就径自卧着,懒得看你一眼。

于是我就更加悠闲地游走,谁家院里有几棵树,是些什么树,我都记得很清,无非是一些很常见的杨树,柳树,桐树而已。忽然有一回,不经意间看见,一家院门里,紧靠墙的一隅,有一棵不高的樱桃树。第一回瞧见它,不多的几根细长而曲的枝干举着一头的蓊蓊郁郁,叶子一层摞一层,苫得严严实实,阳光都穿不透。青的果掩映在枝叶里,时不时轻挑叶帘和你对着偷窥;第二回瞧见它,它的脸泛红了,是那种浅红。看得久了,它就把叶帘拉下藏匿起来了;第三回瞧见它,却是另一种摸样,它的多半的脸被鸟撕吃了,有的只剩一个核,我想这哪里是核,这是小小人儿的骨头啊!满树的嫣红的血啊!又满树的千疮百孔的叶帘,又满树的鸟屎围裹着这些曾经透亮圆润的生灵。旁边一个老妇人,正在用一些五颜六色的食品袋给一些未被袭击的人儿穿防护衣。我也上前帮她忙活。

“唉,这树已经几年了,年年都这样。这鸟也真是,不等它熟透,就糟蹋完了。这树搁这儿真是活受罪。这袋子管不多大用,包紧了,怕闷死它,包松了,又管不住鸟的嘴。”老妇人叹道。

情感金句村上春树(情感院子里有棵樱桃树)(1)

“这家人呢?”

“这家人啊,早出外打工七八年了,家也忘了。你看,房子都塌半截了。”老妇人指了指这家主人的房屋。房上有草当风抖着,断了的半截梁子正独独地戳向空中。我心不知怎么隐隐作痛起来。

后来,我和老妇人都离去了。

再后来,我又一次瞧见它,它却完完全全死去了,黄的干的卷了的被当做帘子的叶子死死地趴伏在枝上。它的果又瘦又小,被鸟儿啄得几无净尽,皱干的核像老太婆的脸,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愈晒愈硬,摸一摸又干又涩。食品袋一缕缕飘扬,宛然成了为它祭奠的旌幡。它的身子,有些地方涌出黄色的木屑,那是被虫蛀的结果。木屑不断地涌出来,已经在地上形成一座金字塔。在它的分叉处,还有透亮的液体流出来,已经凝固了,像一只眼。我不敢和它对视,急忙看别处了。

夜里,我想,它的主人一去不复返了吗?建起的一个家园和败了的一个家园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我坚信,它的主人会回来的,它们的主人会回来的。当异乡樱桃红了的时候,它们的主人会蓦然启开封闭的心灵之门:家园一隅,有一棵我亲手移栽的樱桃也该红了!

沈丘专栏主编 / 露白(鹿斌)

沈丘专栏副主编 / 刘彩珍 王倩倩

简介:

马银良,河南沈丘人,1966年生。迄今已在《散文诗世界》《诗刊》《河南诗人》等报刊发表作品多篇。出版有诗集《草尖上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