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帝当年看周亚夫不顺眼,处处挑刺,周亚夫临死前买点盔甲盾牌什么的军事物品打算陪葬,汉景帝就怀疑他要造反,派人审查,周亚夫辩解说这是打算用来陪葬的,审查人员自然了解皇帝的意思,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周亚夫,鼻子一哼:”即便你不是在地上谋反,也是要到地下谋反啊。”把周亚夫气得绝食而亡。
周亚夫最后居然被饿死
历史上有许多诬陷他人的事,大都像秦桧一样随便说一句“莫须有”就开刀了,诬陷得生硬。但像这位审查官诬陷得有礼有节地,逼得周亚夫有口难辩最后“自绝于人民”的还真是少见。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的老祖先们包括周亚夫都相信死去的人生活在地下的世界里。《礼记》上说:“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也就是说,鬼生活在脚底下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和现实的世界并无二致,也要有等级,也要有皇权,自然皇帝也害怕别人谋反。正因如此,秦始皇才要在自己皇陵四周安排那么多的兵马俑,就是防备着周亚夫这样的有勇有谋的将军谋反。
陈元帅的气魄高出周亚夫万千
说到这里,就有了一个疑问:地下世界里最大的BOSS应该是阎罗王啊,造不造反,干你刘家什么事?实际上,老阎在地下世界里还真是一个后来者。在汉朝人的想象里,人在阳间当什么样的领导,在阴间就当什么样的领导。这从汉墓发掘过程中发现的“告地书”里可证。所谓告地书就是告诉阴间的办事人员这位死者在阳间担任什么官职,并要求阴间给予相同待遇。这种告地书十分正式,必须要有阳间现实的官员签署才行。例如1973年在湖北凤凰山的一座汉墓里发现一篇木牍,上面的内容就是一位官员为墓主开具的介绍信,内容大意是:“十三年五月庚辰日,江陵丞敬告地下丞,有市阳五大夫和他的二十八个佣人,十八个婢女,两辆轻车车一辆牛车前去那里,请按照阳间的身份安排相应待遇,特此敬告。”介绍信写得非常严肃认真,估计有了这封信,这位墓主人就能顺利到达阴间了,继续享受五大夫的待遇。这说明在地下那个世界里等级森严,而且还有着一套严密的官僚体系。
中央电视台对告地书的介绍
但是这又牵涉到另一个问题:从古至今死过那么多的人,且不说官吏,单皇帝就有那么多,谁来当老大?这个问题还可以扩而大之:人死了之后都去地下那个世界,这么多鬼,那个世界岂不是人口大爆炸了?我们历史课本上那个著名的唯物论者王充就拿这个质问过相信鬼神的人。如果佛教传入之后问这个问题,鬼神论者可以大胆地回答:“鬼都轮回了。”轮回之说的妙处就在于把地下那个世界当成了一个仓库,鬼到那个世界稍作停留投入轮回就又回来了,如果管理得好,零库存管理都有可能,所以那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人口压力。
汉朝的时候,虽然佛教还没有传入,但我们机灵的祖先们也有一套理论来堵住唯物论者自信的嘴巴,这个理论就是:“新鬼大,故鬼小。”这是《左传》上鲁国管祭祀的宗伯夏弗无忌说的,也就是过去的新鬼刚到阴间是大的,到后来就越来越小,言下之意鬼最终就会变没,终会死掉。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对此做过进一步的解释,他说鬼就是人的魂魄,魂魄不过是气体而已,气体终会消散,所以鬼也会死。他还举例子说,现在的人们看见的鬼都是近来刚刚死去的, 很少有人见到尧舜禹那时候的鬼,就是因为那时候的鬼已经死掉了。
聻虽然是鬼中鬼,但也是辟邪的
佛教传入后,虽然轮回之说流行,但鬼死这个特征却依然保留。唐朝的《冥报录》里有个人叫睦仁茜,认识一个鬼差,就问他:“鬼会死亡吗?”鬼差说:“当然会。”他又问死了去哪儿?鬼差摇头不知说:“就像人不知道自己死了去哪儿一样,鬼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去哪儿?”这么说来,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就更像了。
不过后来写鬼故事的人大概觉得这样不妥,毕竟人是知道自己死后去哪儿的。所以在后来的鬼故事里就出现了鬼死之后的去处,唐朝的薛渔思在《河东记》说有在阴间有个地方叫鸦鸣国,这个地方没有房屋,只有一大片古槐,枝蔓叶茂,太阳和月亮都照不进来,只有靠听树上的乌鸦鸣叫来区分时间。所有的鬼死后都要来到这个阴暗的地方生活。到后来,甚至专门为鬼死去之后的身份有了一个专门的命名叫“聻”,有趣的是就像人怕鬼,鬼也怕自己死后变成的聻,有时候道士画符,符上就写这么一个字。
这么说来鬼的世界里自有一套生老病死的循环系统,鬼的数量大爆炸完全是杞人忧天。阴间的皇帝肯定也不例外,也会老也会死,他死之后,下一个死皇帝就接着来当。
不过在我们老祖先的想象力,地下的那个世界物质是十分匮乏的,首先使用的银钱是由人间发行的,自从蔡伦公公发明了纸张之后,居然成了阴间货币的首选,阳间这里随便一烧,地下拿到手里的就是真金白银,此外饮食全靠生人的祭祀,如果没有祭祀,在阴间就只能饿着。还是《冥报录》里睦仁茜认识了那个鬼差之后,鬼差对他说鬼也是要吃饭的,但常常吃不饱,经常忍饥挨饿,不过如果能吃上一顿,就可管一年了。这大概就是对应着人间祭祀也就一年祭祀一次说的。所以人间的政权对那个世界有着完全的决定性作用。即便你秦始皇能够在阴间长命百岁,但是你的后人都死光了,没有人给你祭祀,你在地底下只有活活饿死的份。
不过这个世界一般百姓的鬼魂这么以来阳间也就算了,作为这个世界统治者如果也仰人鼻息,岂不是太丧权辱国了,后来佛教传入后就彻底对这个世界做了一番改革。统治这个世界不再是首先人间的官职不再和阴间的官职挂钩了,阴间自有一套管理系统,有阎王,有判官,还有城隍爷。你在阳间无论多大官到这里也只能重新洗牌了。
而且作为阴间管理者属于公务员体系,他们的饮食并不依靠人间的供奉。经济上的独立,让他们在政治上也独立了,他们开始拥有对人间的管理权,你在上面的世界了做了恶事,到阴间就会给你算总账,以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不过从这个时候起,那个世界的故事说教氛围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寡然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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