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中,总有那么一类人,或者是因为性格的怯弱,或者是因为智力的匮乏,或者是因为天生的羞涩,总显得和这个世界中的人群格格不入。而通常的情况下,这类人都会默默无闻,了无生息的存在于环境的各个角落里,引不起人们的注意,得不到世界的关心。我们通常的称这类人为社会的边缘人物,而这些边缘人物的情感和生存状态,往往是被这个世界所忽略的,又因为被忽略,被忽视,这些人又极容易在社会的虚荣和浮躁里迷失自我,放纵自我。
2001年上映的,出自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之手的,被称为日本动画巅峰的《千与千寻》里就有过一个这样的社会边缘“人物”。他虽然只是一个配角,却从上映以来,得到了影迷的普遍关注和解读,这个角色就是幽灵一般的无脸男。他在影片中的形象,被宫崎骏描绘成一个面无表情,如幽灵一般若隐若现的存在。他总是游走在“人群”当中,随波逐流,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关心,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主角千寻的注意,无脸男就会一直像一个幽灵一样存在于油屋周遭的世界里。他本身身份低微,不受重视,也不允许被进入油屋的范围。而孤独、寂寞、空虚、卑微就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属性,他最初的时候没有能力,缺乏勇气,以至于他被排除在主流的世界之外,他甚至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不能得到。
而一个意外他看到了千寻对他的回眸,从他对千寻报以的微微一笑开始,他被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情感所吸引。他试图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千寻的面前,他渴望着被这个世界关注,而这种被关注的需求,也正是生活在社会上大部分人的渴求。
一次雨天的时候,千寻出于好心,让在外面淋雨的无脸男进入了油屋,无脸男这次彻底被打开了心扉,他懂得了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关心。自此无脸男被千寻的善良和真诚所深深的打动,他开始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千寻,而这个时候的无脸男,依然保持着在这个世界上若隐若现的样子。在千寻为河神洗澡的时候,无脸男帮助千寻拿到了药浴牌,当让他发现千寻需要药浴牌之后,他拿了很多牌子给千寻,但是千寻只拿了她所需要的。
从无脸男出现前后的场景分析,应该是河神的出现分散了汤婆婆的注意力,以至于汤婆婆没有发现无脸男混入了油屋。而这个细节也说明了无脸男的真实身份,他在那个鬼神的世界里,是一个身份低微,受人歧视的边缘人物。在千寻关注他关心他之前,他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而在被世界遗忘的过程中,无脸男也自己遗忘了自己,他自卑的游走在人群之中,之所以不愿意被发现,是因为不愿意被嘲讽,被歧视。
宫崎骏将无脸男设计成“无脸”的形象,就是因为无脸男的自我和世界对他的感知都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以至于他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社会角色和形象。这种形象极其符合他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的游离状态,最初的时候,他虽然空虚,寂寞,但是他更恐惧于整个世界对他的嘲讽和低视,所以他更愿意被世界忽视,活成一个透明人。
但是当那个雨夜之后,在他得到了千寻的关心和关怀之后,他的内心渴望被打开了,而这种被封禁的情感一旦开了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更接近千寻,无脸男开始观察这个世界的规律,开始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的价值观。当他发现千寻需要药浴牌的时候,他帮助千寻拿到了很多药浴牌,无脸男对这个世界是一种无知的状态,他的无知,也源于他多年来的边缘处境。所以他对这个世界的价值观理解的简单直接,当他认为千寻需要药浴牌的时候,他便无度的尽可能多地拿药浴牌给千寻,当千寻拒绝他时,他又开始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这个时候“腐败神”因为千寻的努力变回了“河神”的本来面貌,在最后“河神”给了千寻一个重要的奖赏,一个药丸。而其他人,在清理河神留下的垃圾时,发现了大量的金子,这个场景应该是被无脸男所注意到了,当他注意到人们对金子的疯狂时,他明白了征服这个世界的力量的源泉。他开始学着变出金子,来引诱周围的人。
这个时候的无脸男,就好像一个刚刚发了横财的暴发户一样,他肆意的用自己发现的这个“技巧”试图征服周围的世界。他先是通过金子引诱“青蛙精”将他吞噬,以此发出青蛙的声音,拥有青蛙的姿态,这时候的无脸男,随着力量和存在感的增强,他的欲望也随之变得无度起来。
但是他始终没能用这种力量买到他最渴望的“东西”——千寻的关注。无脸男随着欲望的膨胀,他开始和千寻渐行渐远,这时候的无脸男变得欲望无度起来,他开始暴饮暴食,形象也渐渐的变得狰狞可怖。导演宫崎骏用千寻对无脸男的关心和关怀,象征着人间最真实的情感,而无脸男通过金子引起的轰动,象征着整个社会的虚荣和浮躁。千寻所代表的真实情感,是无脸男真正的“渴望”,而金子引起的轰动,无脸男的暴饮暴食,以及喜怒无常,则是无脸男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的“沦陷”。
当无脸男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的拥有千寻的时候,他开始变得残酷暴虐,利用他所理解的社会法则,对这个世界进行肆意的虐待和蹂躏,他通过金子让这个社会为之疯狂,又通过金子让自己残暴的力量愈演愈烈,他的身躯开始变得庞大,他的行为开始变得狂躁,他的内心却从一种寂寥中的空虚变成了一种狂欢下的空虚。
到这里,作为社会边缘人物的无脸男,从对千寻情感的“渴望”到在社会虚荣中彻底的“沦陷”,他的灵魂经历了一场在物质和精神之间的洗礼,这个时候的无脸男已经彻底的迷失了自我,他已经变成了虚荣社会的奴隶。他将自己狂躁的情绪发泄向千寻,而在吃了千寻给他的河神药丸后,无脸男吐出了他在这个虚荣社会中吞噬掉的食物、生命,同时也吐出了自己的虚假繁荣。
无脸男的空虚和狂躁,沉沦和爆发,是一个社会边缘人物,仅仅关注社会表象,而不注重精神内核的结果。在现代文明中,在经济社会里,有太多的无脸男一样的存在,他们从追求事物的本身,变成了追逐事物的表象。人们开始不关注食物的美味,只在乎吃饭的排场,不在乎工作本身的意义,而在意你输我赢的竞争,人们渐渐用社会的虚荣表象替代了社会价值的内核。直到有一天,等我们像无脸男一样吐出了所有的腐败食物之后,才能明白人生真正的意义,才能回归到另一种充实,自重的孤寂里,感受自我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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