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春,万物复苏。
院子外的一排枸杞藤随着春光雨露冒出了新芽,日复一日,虽无声无息,却是欣欣向荣的生长着。这些天,明显的形成了一种崭新的姿态,翠绿的枸杞头长出来了,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气息。
在院子外种枸杞,不是为了美化,只是为了春天里的枸杞头;尽管枸杞也是可以点缀环境的,它们的藤蔓与绿叶,夏日里的小小花朵,秋天的果实都是很美丽的。然而,我只是为了春天里那一枝枝鲜嫩的枸杞头,就是想在春天里,看它们冒新芽,展新叶,青翠碧绿,春意盎然!
在我的老家,几乎每家每户的屋前或屋后都长着一片枸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片枸杞在春天里会长出新的枸杞头来;等它们的嫩头长到差不多大的时候,大人们就会将它们掐下来,然后就当作菜来炒着吃。枸杞是藤本植物,春天里从枸杞藤上长出来的新芽——枸杞头,却是一种蔬菜。枸杞头炒出来的菜,清香、鲜嫩、爽口。一到春天,家里的餐桌上三天两头有一碗枸杞头,或炒着的,或凉拌的。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我,自然忘不了枸杞头的味道。
住进城里,春天里吃一顿枸杞头仿佛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要吃就需要去菜场买;有时候,菜场上很少有枸杞头卖,买到了,还能吃上,买不到就吃不上了;有时候,菜场里的枸杞头不是太老就是不太新鲜,往往就失去了买的欲望。几年前,忽然发现小区里有人在自家院子的栅栏处种着枸杞,且长得蓬勃葳蕤,看了心动。原来,很多人从农村搬入城里居住,还搬来了老家蔬菜的种子与木本藤本植物的根,搬来了闲不住的心和从小形成的念想。我看到,很多人家的院子里外都种上了香椿和枸杞,我想,人家种下的不只是香椿和枸杞,而是一种在故土上形成的生活习惯,是对故土的一种眷恋啊。于是,我受到了启发,也从老家挖来了一部分枸杞的根,连同我的一份寄托栽在了如今的家的院子外的栅栏处。
枸杞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和生命力。从乡村挖来的枸杞根,种在城市的小区里,虽然环境变了,但它们的本性没有丝毫的改变,依然长出了它们本来的样子。我家院子外也有了枸杞了。家里有了枸杞,不仅方便了吃枸杞头,更满足了从小种在骨子里与血液里的念想。每到春天枸杞头长出来的时候,我就会去将它们掐回家,或做一碗热炒枸杞头,或做一盘凉拌枸杞头,以解一口嘴馋,回味一段乡愁。
枸杞头不仅清香爽口,而且具有治疗阴虚火旺、咽喉肿痛、头晕低热等功效,常吃可清火明目。据《食疗本草》中记载枸杞头有坚筋耐老、除风、补益筋骨和去虚劳等作用。
吃枸杞头也有悠久历史。南宋陆游有诗《道室即事》就写到了枸杞:“松根茯苓味绝珍,甑中枸杞香动人。劝君下箸不领略,终作邙山一窖尘”。甑是中国古代的蒸食用具,想来当年已有将枸杞蒸来吃了,而且其香动人。我理解,那一定是春天的枸杞头。所以,我借陆游的诗,将此文的标题做为《春天枸杞香动人》。明代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也记载:“枸杞头,生高丘,实为药饵出甘州,二载淮南实不收,采春采夏还采秋,饥人饱食为珍齑。救饥,村人呼为甜菜头。”此记载证明,明代时期,枸杞头既已当药,又作充饥之食物了。作家汪曾祺在他的《人间草木》中也写过吃枸杞头的事:“枸杞头是春天的野菜。采摘枸杞的嫩头,略焯过,切碎,与香干丁同拌,浇酱油醋香油;或油锅爆炒,皆极清香。”虽寥寥数语,却把吃枸杞头的时间、方法及味道说得清清爽爽。
感恩我们的先贤,他们以对大地、对自然的敬畏与善良,从复苏的万物中发现了大地、自然赐予人类的珍贵食材;每到春回大地,就去田野、河边、山间、高丘等地方采摘新生的植物,植物的叶、茎、头、芽等等,拿到家里,稍作加工,做成美味佳肴,享用春天的馈赠。这是欢迎春天的最高仪式,也是尊重生命的最好表达。经历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直到今天,我们沿袭着先辈的经验,继续着“吃春”的习惯,享受着大地与自然的温暖与厚爱。
这个春天,我已经吃过荠菜,吃过马兰头,吃过金花头,吃过香椿头。今天早上,我从院子外掐来一蓝鲜嫩的枸杞头。今天用的是汪曾祺的吃法,油锅爆炒枸杞头;不过,我还比汪先生多加入一点味道,还倒入了一小盅白酒!
一盘油锅爆炒枸杞头起锅,枸杞清香加酒香顷刻从厨房向饭厅弥漫:那真是香啊,春天枸杞香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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