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唐僧没来救他。又盼了一千多年,盼来了开发商。挖掘机夷平了五指山,大圣一个筋斗云逃到花果山,却发现老家挂个牌子:五A级景区。最热闹的不是孩儿们,而是门口塞车的喇叭声……

这是秦礼刚演的一出穿越皮影戏。

中国的百戏之祖“皮影戏”,比莎士比亚的戏剧早1800年;

它使用的影像原理,比卢米埃尔发明的电影早2100年;

秦礼刚已经在这戏里痴迷了40年。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

今年67岁的云梦“皮影王”,40年里演出超过15000场,观众人次超过130万。

2011年,皮影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非遗名录”;2013年,秦礼刚入选“国家级非遗传承人”。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

他和团队受邀去往法国各地巡演十几场,还登上了国际动漫节的舞台;

美国、德国、意大利、法国等国家代表团,专程前来观看他的演出。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3)

陈道明说,您让我开了眼界。

侯佩岑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孩子亲眼看一场秦师傅的皮影戏。

这一切传统和创意的根基,都在湖北省云梦县城一个不起眼的小戏馆里。

早上八点,就陆续有观众进了“梦泽影戏馆”,秦师傅和老伴就忙着倒茶水。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4)

上午10:30,戏馆一准能坐满。

中午11:30,好戏开始了。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5)

不需要化妆,不需要彩排,11:30的演出,11:25秦师傅才拿着茶杯走到幕布后面。这种自信来源于他四十年的舞台创作和表演经验。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6)

锣鼓一响唱腔起!6平米的后台,秦师傅的表演声情并茂,手里的皮影上下翻飞,两脚将木地板跺得山响。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7)

孙大圣、武大郎这些生猛无惧的形象,到了秦师傅手里,都得乖乖地任十个手指头摆弄。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8)

▲《猴王借扇》,牛魔王、铁扇公主、猪八戒、孙悟空,

都是他一个人在唱。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9)

▲《武松打虎》,情节曲折,惟妙惟肖。

他很少去翻剧本,几乎所有的戏都在脑子里。剧本上只有故事大纲,具体的台词和唱腔是靠现场发挥,需要很强的创作力和应变能力。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0)

秦师傅能保证每天来看演出的人连看5年都不重样。从《封神演义》,唐、宋、元、明,到清朝的道光皇帝,才算演完一轮——中国皮影界数他剧目多。一年364场演出,除了除夕夜,戏馆几乎每天都能坐满。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1)

▲《三国志》《水浒传》《七侠五义》都是故事的灵感来源。

这门手艺,跟幕布上的故事一样古老。

从西汉开始,代代传承。它要求表演者具备优秀的唱腔、手工和表演张力。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刻苦踏实的品质。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2)

如果不做皮影戏的话,秦师傅现在应该是个有钱的大工头。

年轻的时候学木工、油漆工、木雕工,他没拜过师傅,都是自学成才,却比同龄人强许多。

20多岁,他有家有室,三个孩子。凭着他的木工手艺,一家人过得富足自在。

但他总也忘不了自己念书时,在蚊帐里就着灯光玩皮影的痴迷与幸福。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3)

顶着家人的压力,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我太喜欢皮影戏了。”

那时候的皮影戏,一天能挣10块钱。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4)

▲隔帘说书,一口道尽千年事。

影子乱弹,双手对舞百万兵。

这一唱,就是40年。

40年里,他传承,也创造。

不同于陕北皮影唱腔,秦师傅所代表的“西乡高腔”要真声假声混合,他又糅进楚剧、汉剧唱腔,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唱男声像男声,唱女声像女声。”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5)

▲说学逗唱无一不包,操作、制作集为一体。

从造型到材质,从结构到色调,道具影人已经他的左右手一样熟悉。

演出所用的一千多个影人都是秦师傅亲手制作而成。

先剪出人物后,把纸人贴在塑料板上,用特制的拳刀在塑料上一一勾勒出来,再用油墨上色。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6)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7)

摒弃容易腐朽的传统驴皮材质,使用聚乙烯(硬塑料),使影人具备了很高的抗张强度,而且耐潮、耐磨。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8)

▲千余件硬塑料道具色彩明亮、栩栩如生。

大胆淘汰过去的染料颜色,运用印刷油彩上色,红黄蓝绿,颜色丰富,色调饱满又持久。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19)

影人成品,脸上的情态栩栩如生,身上的衣服线条和造型讲究美感,又颇有京剧神韵。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0)

虽然躲在幕布之后,但是影人细节马虎不得。只要有缺陷,灯光就会把这些缺陷放大。从出形、染色,到各个关节的活动,都需要缜密的设计和十足的耐心。

动图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1)

秦师傅从不敢懈怠:积累起这么多观众不容易,怎能对不起他们?!

就凭着这股子痴劲儿,秦礼刚演出了只有中国人才能演好的戏。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2)

每天演出持续到下午2:30。

结束后,秦大妈就在门口收票钱。戏馆在八十年代开张的时候,票价1毛钱,后来涨到2块,他们就不肯再涨了。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3)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在台下,从一头青丝坐到两鬓斑白。

年纪最大的“铁粉”92岁,看他的戏看了快四十年。

皮影戏,已经成为老街坊的精神食粮。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4)

▲秦师傅与老母亲清理演出现场。

名声在外,前来观摩学习的人渐渐多起来。

秦师傅在皮影戏上很有天赋,但四十年前拜师之路充满曲折。

不怪年代、不怪旁人,他一半拜师一半自学,才成大家。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5)

因此,来拜师学艺的人,他都很爽快地答应,免费教学,学多久凭自愿。

他希望这门手艺能传得更远、更久。

然而他忘不了那个热爱皮影的徒弟,没能抵过女友的压力而退出;

也知道夏令营的孩子们,待不了几天就要走;

那个为了等出国巡演的他回来,在小旅馆等了整整一星期的,是个法国女孩。

云梦皮影需要传承,那个合适的人,秦师傅等了好多年。

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多久(齐天大圣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26)

可是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就像当年被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不知道自己将会等来什么。

或许是继承与发扬,或许是魑魅和魍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