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安军

说起交公粮,我想60后、70后、80后的人们都有印象,这个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民给国家缴纳的一种农业税收。农村人交了一辈子公粮,对国家贡献非常大,可以说,没有老农民交公粮就没有我们国家的今天。

这几年,有人大代表不断提出议案,要求给交过公粮的农民补发养老金,这个是大快人心的议案,也是全国农村人的福音。能不能付诸实施,还众说纷纭莫衷一时,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对曾经交过公粮的农民,对国家贡献的认可。

8090年代交公粮对话(交公粮的记忆)(1)

每家每户种地交公粮还是从改革开放后82年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说起。那个时候交公粮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订购粮和议购粮。订购粮是指国家按合同与农户年初签订的数量,是平价收购,订购粮一般每亩80斤左右,每斤小麦2毛钱。议购粮是指国家政策外向农民协议收购的粮食,按粮食市场价随行就市,是议价收购,每亩200斤左右,每斤3毛左右。

每到农村庄稼丰收过后,农民都会把收回家晾干的粮食拿出来一部分,当做公粮交给粮站,在尽义务的同时也是对国家大力支持。我们蒲城县是农业大县,地土宽广但荒凉贫脊,十年九旱。当年我们家就种了十三四亩小麦,那时的麦子不像现在这么高产,动不动就上千斤,我记得最好也就四五百斤,不过在那个年代就算是高产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割、拉、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麦子弄干净了。大队干部就上门了,交公粮开始了。每年刚辛苦碾打的麦子还顾不上进自己家的粮仓,就要准备今年的公粮任务。还要把小麦晒得干干的,簸箕簸得净净的,如果拉到粮站验不上或者是让过风车,那可就惨了。

8090年代交公粮对话(交公粮的记忆)(2)

交公粮有约期,以生产队为单位,轮到自己家的时候就得提前准备。生产队会计挨家挨户分发交公粮的小本本,记得是红色还是浅红色浅蓝色我现在都记不住了。小本本上印着“踊跃交售爱国粮”“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的义务”等字样,每家每户交公粮多少写得清清楚楚,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每年夏收结束,交公粮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多卖几袋粮食,家里的婚丧嫁娶都指望在这交公粮上。给国家交售是一方面,多卖一点贴补家用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我家在蒲城县孙镇南乡,离孙镇十几华里,路相对较远。加上那个时候乡村土路不通车,路也泥泞不堪。因为远所以要起得早,怕去晚了要排长队。麦子收完后父亲已经回单位了,母亲身体单薄,弟妹尚小,艰巨的交公粮任务就压实在我的肩上了。

我干农活也一直不行,看着架子车上满满的十几蛇皮袋子麦子我头都大了。一个人怎么也拉不到粮站去,更交不了,完不成任务。于时我就叫我村里我的发小帮忙,发小名字叫栓牢,年长我两岁比我低半头,但庄稼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实在是庄稼汉的行家里手,村里老人都对他夸赞有加,我对他也佩服得“啧啧啧”连声。我就叫他去给我帮忙交公粮,他一口答应了说:“没麻达!咱俩这关系。”母亲看到有人给我帮忙也放心了。

我们孙镇是蒲城县四大镇之一,常住人口就三万多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农民,或手推或牲口拉,四轮拖拉机,手扶拖拉机在粮站外面排成一字长龙,煞是热闹。最多的时候,交公粮的队伍能排出好几公里,甚是壮观。

当我们赶到粮站门口时,也用了快一个多小时。停下架子车一看,黑压压一群人,交公粮的队伍排得老长。我们把一蛇皮袋子一蛇皮袋子麦从架子车上卸下来,随着前边验收过了的往前挪。从九点多一直挪到十一点多,谢天谢地!终于要轮到我们了,我赶紧掏出一包“红公主”烟往验质员手里递,验质员说:“咋咧!咋咧!少骚情。”我不会抽烟,不知道应该给人家一根一根递。这个时候验质员是最牛皮哄哄的了,只见他左右耳朵上都夹着烟,左手还捏一根,右手拿着验麦子的专用工具。就在这紧要关头,只听得粮站围墙上的电铃刺耳的响了起来。“下班了,吃饭了。”我沮丧地坐在蛇皮袋子上。

8090年代交公粮对话(交公粮的记忆)(3)

验质员吃饭休息起码得两个小时,有看法没办法,只好等吧!太阳就像是一个火球升到了半空,几乎是往地面喷火。一辆辆装满粮食的四轮拖拉机,手扶拖拉机,架子车都受着阳光的炙烤,不管你碰到那都烧的发烫。我们这些农家人一动不动等待着,煎熬着。

排着的队伍还在不断加长,前边的人似乎停止在那儿,就像是蜗牛。从早上到下午我也饿了,可却不敢去外面饭店吃饭,粮站门口有卖小吃的也不能去。乱哄哄的世事,乱哄哄的人,谁要看你不在粮食跟前,随手牵羊抱走几袋,那岂不是让母亲骂死?于时,没有办法了,就在自己的眼晴能看到的地方,三步并两步爬在粮站的水笼头底下“咕咚咕咚”喝了个肚子饱,喝的太多了,走起路来都能听到肚子的响声。

一直煎熬到下午五点多,才轮到验我家的麦子了。验质员把手里的铁叉子抬起来,对着地上的蛇皮袋子“扑扑”插进去。然后拨出来,把麦粒倒进手心看成色。又搁嘴里咬,看麦粒干湿度。验质员插一下袋子,我的心就紧张起来,仿佛叉子插进去的不是麦袋子,而是我的心口一样。我目不转晴盯着验质员,盯着他的手,盯着他那张麻木不仁看起来六亲不认的脸。他任何一点面部表情的变化,都让我心跳,都决定我这次交公粮的命运。验质员把袋子看完后说:“二级,过磅!”我听后嘟囔了几句,验质员立马回过头来,瞪眼道:“咋咧!就二级,不服气拉回去。”我吓得不敢吱一声了。

验收完过后还得过磅,栓牢帮我把一袋一袋通过粮仓,再通过一条长长的桥板倒进粮仓里。就这样了还不算完,还要等结算才能回去。我和栓牢蹲在粮站门口,等着叫号结算,回家后东方鱼肚泛白了。

2006年国家全部免除了农业税,交公粮的时代已经成为一种记忆。从此,交公粮成了历史,只能在回忆里重温了!

作者简介

8090年代交公粮对话(交公粮的记忆)(4)

王安军 ,渭南市蒲城县孙镇人,1966年生,曾有稿件发表于省级报刊,爱好阅读与写作。

来源:《陕西文谭》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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