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自励
人们通常将埃及的穆巴拉克政权（1981-2011）视为现代主义的、世俗的政权，然而学者Yohanan Manor的研究却显示，从当时埃及的教科书内容来看，那些为埃及反对外来侵略（罗马、拜占庭、十字军、奥斯曼帝国、英国、以色列）提供支撑的民族主义话语已经被彻底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以伊斯兰主义作为埃及国家认同的基石，宣扬只有伊斯兰教才是“真正的宗教”（true religion），其他宗教的追随者都是“异教徒”（infidel），而“在真主的道路下进行圣战”（jihad in the path of god）则是神圣而至高无上的价值观。
图片来源：网络
Yohanan Manor的这篇文章近期发表在《中东季刊》（Middle East Quarterly）上。其中，他借鉴了三项针对埃及教育资料的重要研究成果。其一是由他创建的监测学校教育中和平与文化宽容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Monitoring Peace and Cultural Tolerance in School Education，IMPACT-SE）在2004年3月发布的《埃及教科书中的犹太人、基督徒、战争与和平》（Jews, Christians, War andPeace in Egyptian School Textbooks），这份报告通过对119本埃及教科书的考察，探究了“他者”与“和平”在教科书中是如何被阐释的。
Ali Gum'a，图片来源：网络
在其倒台数月之前，穆巴拉克政府再次试图改革教科书。2010年4月26日，教育部长Ahmad Zaki Badr联合埃及的穆夫提（Mufti）Ali Gum'a共同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一项涉及埃及所有年级的宗教教育改革，目标是“清除带有错误阐释的课程和煽动暴力与极端主义的材料”并灌输“独立于宗教观的道德观”。
毫不奇怪的是，这位穆夫提似乎并不想传授独立于宗教的道德观。相反，他认为“现有的课程并无本质缺陷，只是应依据时代需求加以调整”。为此，他宣布一本被命名为《道德》（“Morals”）的新教科书即将面世，它将提倡所有一神教宗教所共有的“宽容”的价值观。他也强调，新的课程设置应该“加强学生们对多元主义的理解，教导他们尊重具有不同信仰、肤色、性别和语言的人”。埃及教育部则表示，课程的主要变化在于“所有号召圣战或屠杀多神教徒的《古兰经》章节将被全部删去”。
改革消息一出，反对者称其“破坏了埃及教育体系的阿拉伯和伊斯兰认同”，而拥护者则称赞其“敢于挑战那些被奉若神明的、过时的宗教课程设置”。无论如何，在具体实践中，穆巴拉克政府只部分地落实了改革所宣称的目标，而那些将信仰其他宗教的人——尤其是犹太教徒——称为“无信仰者、异教徒、假装虔诚者”的做法实际上仍未停止，至于那本旨在教导学生“宽容”的价值观的新教科书《道德》则更是从未被发行。
穆夫提Gum'a最近的改革亦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一方面，他在2011年革命期间率先召集不同宗教的领袖，共同探讨如何使宗教讨论脱离政治辩论；另一方面，他又在一篇名为“宗教在政治生活中的角色”的专栏文章中强调，“埃及是一个极度宗教性的国家，伊斯兰将不可避免地成为民主政治秩序的一部分”，“宗教不可完全与政治分离，我们须确保的是宗教不被用于服务特定的政治利益”，“承认一国的宗教遗产事关国家认同，这并不会妨碍一国政治进程的民事性质”。
如今，塞西总统也开始采取措施抑制暴力和极端主义的滋长，并对聚众集会中性骚扰事件的多发表示重视。他下令废除埃及学校课程设置中的“伊斯兰教育”（Islamic Education），而将其替换为名为“价值与伦理”（Values and Ethics）的新科目。这项政策落实的程度究竟如何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然而，无论是“阿拉伯之春”革命期间还是穆巴拉克政权垮台之后，埃及都爆发了严重的反科普特人暴力事件，这让任何改革的承诺都显得令人难以信服。自2011年初以来，大约有93000名科普特人逃离埃及。他们对于埃及未来的灰心不仅因为所遭受的暴力，还源自新政府的不作为——暴徒并未遭到惩治，而埃及国内仍充斥着“穆斯林不能被非穆斯林统治”的思想。
总结
Yohanan Manor在研究中指出了埃及教科书长期灌输的矛盾的观念，即宗教是国家认同的基础，但与此同时，非伊斯兰教的追随者又被视为“异教徒”。后穆巴拉克时代的埃及政府仍面临着处理教科书中这一伊斯兰主义偏见的棘手问题。Yohanan Manor认为，埃及政府应吸取以往失败改革的教训，那些改革总希望借助宗教本身来抑制极端主义与文化不宽容，而更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在教育国民形成国家认同的关键性努力中避免将宗教混入其中。
参考文献
Yohanan Manor, "Inculcating Islamist Ideals in Egypt," Middle East Quarterly,Vol. 22, No. 4, Fall 2015.
版权申明：本文为中东研究通讯研究团队原创，如有意转载请与中东研究通讯微信公众号（MenaStudies）联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