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全媒体记者 刘宜庆
“我们的学校—— 青岛大学,把身子的一半托在青山上,坐在石头楼的窗前,远处近处的红瓦绿树云影一样浮到人的眼前。海的波动的影子,海的健壮的呼吸,从一层层的绿色的树影中透过来,传过来。傍着校舍的一条条白线似的小径,可以引你到幽僻的山中,可以引你到‘第一公园’——花鸟的世界,自然的家。”
1929年,臧克家入读山东大学补习班,在青岛媒体上第一次发表新诗《默静在晚林中》,署名克家。这就是诗人臧克家与青岛的诗缘与情缘。在青岛,臧克家成为一位诗人。此前的一年,因“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臧克家从武汉回到家乡诸城,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捕。他像一粒沙子,被暗夜中的狂飙,吹落到塞外。流亡东北,经历疾病与死亡的考验,最后落脚青岛。
“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种木长风烟。”臧克家1905年出生于诸城,他的曾祖父、祖父有功名,做过清代的小官,但都喜欢诗,擅长书法。新文化运动之后,新诗如同一缕春风,唤醒臧克家心中沉睡的诗歌的种子,开始萌动。因自幼熟悉农民的疾苦,他的诗歌带着天然的倾向,关注世间一切劳苦大众。在济南山东省立一师读书时,就开始向文学刊物投稿,曾接到周作人的亲笔信。臧克家最崇拜郭沫若,在案头贴着郭沫若的照片,并在照片上写下这样的话:“沫若先生,我祝你永远不死!”
家庭环境,时代精神,以及臧克家的气质和情感,身体和灵魂,把他摆渡到诗意的青岛,为他戴上诗人的桂冠。在青岛,臧克家遇到了恩师、诗人闻一多,这是他一生的幸运。
1930年夏天,国立青岛大学招生,国文考试题目二选一:1.你为什么投考青岛大学?2.生活杂感。臧克家却把两题都做了,第二题全文是:人生永远追逐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作幻光,谁便沉入无边的苦海……写完,连标点算在内,不过30个字。考官是闻一多,他批阅“生活杂感”,得个60来分就很不容易了,很多考生只得到十几分,但看到臧克家的“杂感”,眼前一亮,大笔一挥,给了98分。考入的是外文系,臧克家想转中文系,系主任是闻一多,一听转系的学生自报家门“臧克家”,只说了三个字“你来吧”。臧克家回忆,“从此,我成了闻一多先生门下的一名诗的学徒。”
在闻一多的推荐下,臧克家的诗作《洋车夫》《失眠》在《新月》上发表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老哥哥》《贩鱼郎》《像粒沙》等诗,闻一多也都认真地看过。《神女》邮寄给闻一多,“在得意的句子上画了红色的双圈”。1932年,闻一多辞职,转任清华大学教授。但两人的师生情缘,穿越关山,穿越时空。
1933年,在诗人卞之琳的建议下,臧克家决定自费出版处女作诗集《烙印》。闻一多写了序言,卞之琳、李广田、邓广铭在北平设计封面。闻一多支持20元,王统照支持20元,另外,是一位朋友(王笑房)慷慨解囊。花了60元出版的诗集,四百本很快脱销。
在青岛的几年,臧克家也为这座城市的命运揪心。“青岛像一个绝美的少女,她曾受到的污辱,叫人同情而为之痛心。”“每年六七月盛暑时期,美国的、日本的军舰,接踵而至,陈列在海面上,像一条铁链子,锁住了大海的咽喉。”臧克家一方面看到国民党的达官贵人,在青岛休假疗养住着海滨别墅;另一方面四方机厂的工人遭受压迫,贫民窟,破陋不堪。心怀忧患,心系苍生,臧克家以贴近地面的姿态,写下了《罪恶的黑手》这篇长诗。
杨振声、赵太侔、沈从文、游国恩、张怡荪、梁实秋、吴伯箫……诸位先生,包括章太炎讲演《行己有耻》,都在诗人臧克家的记忆中,留下了一鳞半爪。在《诗与生活》中,饶有情味与诗意的简单几笔,勾勒出先生之风。1934年,山东大学毕业后,臧克家执教临清中学,但和青岛的师友联系、交往甚密。《避暑录话》,一份报纸的文艺周刊,留下臧克家的身影和诗文。
我们胸中落下无边的天空
我们将看见明早的太阳在大海上发红
青岛孕育了诗人臧克家,这是他年轻生命的一个港湾,终究他要出海远航,搏击风雨,为时代鼓与呼,为抗战文艺挥洒自己的才情。自从臧克家诞生,110年过去了,他已经变成了人们怀念的孤帆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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