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花的名家片段(名家盛先生的花儿)(1)

文 | 张文燕编辑 | 林 琳

根据旅美华人作家哈金小说《养老计划》改编的影片《盛先生的花儿》近日上映,虽然是处女作,却有不少令人意外的惊喜。与前几年的《飞越老人院》《桃姐》等相比,《盛先生的花儿》看似是老年题材作品,实际上远不止于此,它是关于盛先生、棉花、盛琴三个人的故事,是一个关于历史与当下、困境与跋涉、女性意识觉醒的故事。

从片名《盛先生的花儿》看,很多观众对“花儿”一词不明所以,有诸多猜测,大多认为“花儿”指的就是保姆棉花(颜丙燕饰),有的甚至觉得为什不用“草儿”。实际上仔细看过影片后,为什么是“花儿”的答案就在其中,其丰富性也并不限于一个指向。

花儿:盛先生的情结

老爷子盛先生(王德顺饰)老年痴呆,认知障碍、行动不便,平日糊里糊涂、不明就里,甚至乖张生事,即便如此,原来固有的许多习惯,比如头发、胡子、手表,还有每天中午雷打不动地看拳击比赛节目都依然保持着原有的习惯。日复一日的生活似乎就在这种吃药、按摩、看电视中残存。但保姆棉花的到来启开了他心中的一个隐秘。

看到老爷子在翻看老相册,棉花指着其中提名“吾妻苗华”的照片告诉老爷子这是他媳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老年痴呆并没能阻挡往事浮出水面,老爷子的故事就在现实的错乱与误会中断断续续地展示出来。他抱住了替他穿衣的棉花,随后又有半夜爬上棉花床头的怪异行为。

老爷子貌似一个为老不尊的老流氓,但只言片语的诉说却是在重现五十年前的那场爱情,他把棉花当成了苗华——一个他一生愧对的、为他生下了女儿盛琴,却因政治原因没有娶她的女人。他念叨着“要结婚”,要娶回这个愧对一生的女人,试图偿还自己欠下的情债,实现灵魂的自我救赎。女儿盛琴在老爷子临终前,让棉花扮作年轻时的苗华,盛装来到盛先生床前,了结了他一生的愿望。

盛先生一生的心结,在年轻时、健康时备受压抑、无法开启,无人知道,也不便诉说,他始终处于灵魂困顿的处境中。他终生喜欢拳击的习惯,老年痴呆时依然保留,也许正是无处宣泄的一种内心痛苦的发泄。但这种痛处却在老年痴呆、神志不清的无意识行为中自行表露、开始释放,慢慢消解。从这个意义而言,不受主观意识把控的老年痴呆倒是成了盛先生自我救赎的途径,而促发它的正是棉花。棉花不仅成为老爷子最后时光中一束温暖的阳光,更成为他完成自我救赎的一把开门锁,让他死而无憾地离开。

至此可以看出,隐藏在盛先生灵魂深处的“花儿”正是对当年甘肃未婚妻的情愫与愧疚。“花儿是广泛流行于我国甘肃、青海、宁夏、新疆、西藏等西部省区的民歌,被誉为大西北之魂。”影片片名用了“花儿”这个词语,正是点到老爷子对西北之恋的魂牵梦绕之题。影片中,老人在翻看老相册前后的背景歌曲就是西北民歌花儿,也是棉花家乡的歌曲,她听了整个人都轻快起来,还与老爷子说起家乡甘肃遍地的棉花盛开之美。盛先生的“花儿”就是他的“西北之魂”。

花儿:女性之美

关于花的名家片段(名家盛先生的花儿)(2)

影片抛开表面讲述的老年问题,更深层次呈现的是女性作为弱势群体在当下社会所处的困境以及女性意识的觉醒。

棉花来自大西北甘肃,也是盛先生晚年病态意象中的假想“未婚妻”,“花儿”的另层含义理应映射为棉花,不过具有多义性语义的“花儿”实际上包含有棉花、盛琴、桂桂等众多女性,她们是影片着意称颂的对象。

棉花的形象无疑是招人喜爱的,尽管她僭越传统伦理、有着世俗道德观不齿的婚外情,并因此怀孕。棉花是现代的,她不惜代价追求自己的幸福(与有妇之夫交往、做单亲妈妈);棉花又是传统的,她恪守善良、柔韧的本性。从与何顺在一起,到怀孕后的变化,棉花的女性意识经历了从两性到母性、从混沌到清晰的变化过程。前者是本能、是随遇而安,后者是经过心灵的挣扎、抗争之后的人性确认。

这一人物的善良、坚韧、宽恕、担当、不屈不挠的生命力,使其所到之处有种温暖和煦的力量,感召了挣扎在困境中的灵魂:她的包容、理解、周到细致让老爷子无愧地离世;她的善意、真诚,让挑剔、充满戒备心的盛琴感受到世界上依然有不需设防的安全感。

当得知男友不同意生下孩子后,她独自承担起生养的责任,不撒泼不抱怨,坚韧地走下去。棉花的这些传统美德远远抵消了她作为第三者的道德缺憾,反而因为怀孕后母性光辉的大放异彩而更有吸引力。

棉花是不完美的,但足够令人喜爱。

相比之下,盛琴(艾丽娅饰)形象的接受度就要逊色多了,暴躁、刻薄、霸道似乎是她的常态。作为女儿,她得负责老爷子的生活,而弟弟盛鼓远在国外,不闻不问;作为妻子,她备受冷落,丈夫有家不回;作为母亲,她被儿子抱怨、抗拒。盛琴代表了相当一批当下中年女性的形象,上有老、小有小、中间有不省心的丈夫,无处不在的危机感令她焦虑不安,她的人生似乎就是与整个世界角力,充满不安全感,像一个刺猬,处处提防,动不动就要扎人,但棉花的善意和父亲的情结,渐渐温暖、融化了她的盔甲,开始露出柔软的内心,对棉花不再那么防范,甚至时不时会关心一下她。

盛琴是不完美的,但这一形象敢做敢为的担当精神和不时流露出的人性温暖却是影片有意赞美的。

作为社会角色,盛琴被赋予的责任本不应那么沉重,她承担了太多男性应该承担的责任:弟弟不在身边,需要她来照顾老年痴呆的父亲;丈夫有家不回,需要她管教叛逆期的儿子。

父亲、丈夫、弟弟、儿子,盛琴生活中的男人们要么是生病的弱势,要么是缺席出场,要么是撒手不管,要么是抗拒对立,可以说集体无作为、反作用,能撑起生活天空的唯有她自己。

盛琴如此,棉花也如此。棉花因不能生育被前夫抛弃,其实原因在前夫;棉花与男友何顺怀孕后,何顺不愿承担责任。棉花生活中的男人,依然是没有担当精神的一个个孬种。面对困境,不低头的棉花必须做自己的太阳,照亮自己也能温暖他人,继续前行。

影片对棉花、盛琴,包括收废品、搬重物的桂桂的表现,充满对女性的敬意,而对在场或缺席的男性似乎都是负面的呈现,他们带给女性的只有焦虑和危机,从心灵到物质看不到任何的支持。包括老爷子情结的化解,也是得力于棉花的介入。而几位女性间,有过很多的互相帮扶。女性成为影片的重心,成为男性的慰藉,成为化解困境的钥匙,成为生活得以延续的推动力,她们用自己的力量撑起了一片天地,老吾老幼吾幼,构成了影片中力量的源泉。

对如此柔韧、无畏、不屈不挠的女性形象的溢美与颂扬,充满人文关怀,使人不能不确信女性之美是本片着力表现的另一朵“花儿”。

静水流深的现实主义笔触

关于花的名家片段(名家盛先生的花儿)(3)

作为现实题材影片,本片影调平实、自然,没有过多雕饰,人物与情节也没有过多的戏剧化设计,一切看似朴实、无华,在静静的生活流中慢慢向前,但生活的底蕴却在深水静流中波涛暗涌。

影片故事中本可以有许多具有爆发性的情节,但从头至尾,影片没有大开大合的戏剧冲突。比如,棉花听到何顺的妻女要来了,本可以大闹一场,但影片的处理是,棉花“刷刷”地一张一张翻着一把纸牌,背景声是何顺和妻子打电话的声音。棉花极度委屈而不满的心态通过颜丙燕的表情释放出来,低调但很有内张力;再如,何顺本以为棉花不能生育,开车时突然得知棉花怀孕的消息,他手握方向盘时的震惊、心慌意乱、无所适从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接下来这辆车会出什么意外。

但没有什么事儿,接下来的只是他和棉花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没有过度渲染,但何顺的心态已经表露无遗。影片中很多类似的具有戏剧性冲突的场景都以内敛的方式呈现出来,情感波澜明明已经冲上来,但并没有奔泻而出,相反一直在内部涌动,形成强烈的内在冲突,不乏力度。

影片中的棉花也多处于这种含而不露的人物状态。当第一次得知自己怀孕,棉花冲出医院,阳光下的高光特写将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惊喜、委屈、畏难、无奈等复杂心理全部表达出来,没有更多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再如,棉花得知何顺不同意留下孩子后,坐在街边,远处的夜光照在她的脸上,泪水在眼眶中一圈一圈地增多,但没有流下来。颜丙燕将棉花的人物状态、人物心理通过隐忍、含蓄、藏而不露但又绵里藏针的方式,非常真实又极具表现力地呈现出来,使人物刻画极富层次,很有内涵,可谓静水流深,波澜暗涌。

这部影片看上去是平淡的,但饱含着内在的震撼。正如“棉花”的名字,看似绵软,但温暖、充满韧性,这是现实困境中最有温度的慰藉。影片最后,棉花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了开满棉花的家乡,影像很唯美,大片棉花围绕着棉花母子,他们幸福地笑着,轻快地走向棉花深处,来自泥土的最接地气的温暖弥漫在他们周围,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作为导演处女作的影片,尽管还有许多不如人意之处,尽管不完美,正如棉花,正如盛琴,但有了这些不完美的人物和带有泥土温暖气息的人性关怀其实也够了。

(作者系《当代电影》杂志副主编、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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