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乎乎川香凉面(燥留清欢拌凉面)(1)

1、

夏日盛启,暑气炎炎,阳气充足,宜服冷物。

我的家乡——自流井,虽有坊间通街、石径蜿蜒的意趣,但余光横照下的自贡百货大楼,仍自信满满矗立在那凉薄的环境中。翘望两岸景色,张家沱寥落悲前事,火神庙愁颜又逢春。吾亦为之,一水浓阴总相宜;如不可求,天际明霞如罨画。

有鉴于此,在这片浅丘褶皱中缀满了红色的三角梅,颇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

午后,炎阳炙人。我揣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在一阵“哔哩吧啦”鞭炮声中,走进熙熙攘攘的“釜溪步行街”,又一家新桃换旧符的古玩店开业了。作为特邀嘉宾,人融于景、景应于人,亦着实可喜。这是上世纪侥幸存活下来的商圈,老街落幕,后浪未起,宛然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可谓:真假文物暗牵引,逢市聚集一张网。

忽而之间,折腾半响。远处传来挑货郎走街窜巷地叫卖声,充盈着满满的烟火气息,给釜溪河畔平添几分新趣,恰似《东京梦华录》摆摊卖货随处可见的繁华场景。身处仿古建筑牌楼中的我,大话武大郎的炊饼摊儿,凭什么养得起如花似玉的潘金莲?

嗟乎!突然自来一声,“凉面,凉面……”昔我往矣,心思细啜那样有味,岂可视而不见?诗曰:

声声吆喝惊鸟巢,小巷生烟取深情。

商贩一勺油酱醋,燥留清欢拌凉面。

哪知数秒之间,与会人员同我咬了一阵耳朵,拿来笔墨纸砚,意存留下墨宝。而我言及此处,既来之则安之。虽有不爽之色,做个顺水人情,以彼之道。

我,羡慕小贩随便嘟囔一声就是江湖,有尘埃和空气杂糅着麻辣酸甜,清歌漫唱抒胸怀,曲短情长歌流觞。川南一隅的家乡是盐帮菜的发源地,映射出千年盐都有盐有味的时运,今安在耶。

言及此处,逝水流光。虽说连绵的古盐道延续千年,商贾往来,帆樯云集,但嗜辣犹存的饮食习惯,基本上没有外来美食登堂入市。就连打个喷嚏,蓉派川菜和渝派川菜都难觅踪迹,更别说淮阳菜、粤菜、湘菜了。

2、

千古而来,这座城市因盐设市,自然口味不差。当地人擅长烹饪,有做“天下第一蘸水”的手艺。不尝便罢,一尝才知吃面条的习俗和礼节有多么的讲究。这是一道古代称为“汤饼”的主食,在《素食说略》:“索饼言其形,汤饼言其食法也”均有记载。其渊源可追溯到两千多年前,关中秦人带来的黍稷稻梁,让一片沼泽变为富庶之地。先人用搓、拉、捏等手段,经水煮形成这种冷热皆宜的美味。就连北方的臊子面、重庆小面、成都煎蛋面,以及邻近的宜宾燃面,在江湖传言中,其鼻祖都是“自贡人”。

乃在于,人聚而兴的面馆依然,凉面配稀饭如故,甜酸香辣,健脾开胃。汪曾祺曾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平心而论,我觉得一双碗筷,手挥五弦,辣椒吐味,色实尤美。只有意绪无穷的葱、姜、蒜,承载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情感,不胜枚举。

从今又几年,我有朝饥食面条的习惯。千里一面筋,回味无穷尽。从红烧牛肉面、猪肝面、鸡杂面,再到魂牵梦绕的克猫儿面,此味兹大,一根根像弹奏竖琴一般,味美无比,是毕生不能忘怀的乡愁。

通常在仲夏,凉面是餐桌上的主角。煮好后用筲箕捞出,把碱水面适量放点菜油,对着电风扇用筷子反复搅拌、凉干,即可测知其熟冷程度,便觉畅然。

唯有此一说,三伏天时节,空气里没有一丝冷风,盐业工人深居氤氲中,屡经板荡,被大蒸笼焗得热汗涔涔,两眼昏眩没有了胃口。只想吃开胃脆香的豆芽拌凉面,以解慰饥之渴。一筷子下去,劲道爽滑嚼着香,唇齿留香滋味长。

也许,浓酽至味,嘻而唇笑。我对面食很挑剔,且能渗透着满腔磅礴的激情……庆幸与凉拌鸡片“喜结良缘”,成为香辣可口的下酒菜,可有两全其美之策?如若没有凉面垫底,皮脆肉嫩的麻辣鸡片都要大打折扣。如此解析,应验了填饱肚子的意义完全在于人之赋予。

当然,不同地区的凉面,有不同的风味,麻辣鲜香的密码也不尽相同。杜甫《槐叶冷淘》诗句中便有记述,“菁菁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敷……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写的就是凉面。正是,唯有馋人的熟油海椒越辣越充沛,撒点葱花,一勺花椒,而见精彩。

尤有兴味,夏至吃凉面的寓意,与填饱肚子无关。我故多夸张,娓娓道来……古人选择小麦来祭祀祖先和神灵,凉面则成了除掉瘟疫,保佑丰年的美好愿望。

3、

敷衍回应,意在一时懈怠;百无聊赖,寻找一份宁静。我来到楼下人间市隐之所的“聊斋茶肆”,听其名,增添了魅惑颓废的色彩,则令此居不俗。寻一幽斋隙地,凝望缓缓流动的河水,苦想妙着,点一杯盖碗茶,心里安静了些。面对几个熟悉的陌生人,是我儿时“穿连裆裤”的玩伴。估摸着从不看书的他们,穿着“美美力诚”打折的T恤和略显邋遢的牛仔裤,剪个寸头都酷似烧烤店的“唐山七杰”,走起路来俯仰颈项,迎风晃来晃去。

与光阴共老,应作如是观。情绪使然也各异,闲聊两句不重述。“是的,你很久没有回来了。”言语啰嗦的女老板喃喃自语,想说的“言子儿”又缺乏主语,至于结局,一双冷眼透露出对人世的怀疑,像猜谜语一般害我一直悬想。

这些易于富贵的文物“贩子”,在舒适的环境中低回慨叹。一声招呼,“拿言语”“撕缝子”在这儿都是常态,随手比划都能反映出行业的老规矩。如今,贼光、妖气、邪气、火气,都成了文物商贩讨价还价的口头禅。故乏远虑,重习惯而忘了俭素的日子,拊掌大笑而有了暴发户的痕迹。如此,从头至尾,腐木相闻的文玩产业随行就市,消弭于无形,连我都会咄咄称奇。

此刻,小城的社会贤达都会云游于此。漏窗之下,三三两两围坐在茶铺四周,人手一杯茶,让身躯绷成弓形,在回廊边摆起龙门阵,颇有些装腔作势的表演意味。面对这些神神叨叨的家伙,上至天文地利,下至风水医学……忧思深沉,有意无趣。

如此见识,透着静,藏着淡,都是手上有几个闲钱的人。各忙各的为俗世唏嘘,高谈阔论形成一片嗡嗡声,就连穿梭于茶铺的小贩们都会架势摆足,妙语连珠搭讪客人。

这些市井文化的脊梁,精神散漫已久,欲望太多,又有谁敢在我面前铺展一番讥嘲?犹言不表,拜诵之下凑一桌“花麻将”,让叫牌声与和声一样,真是幽居良伴。

4、

未曾想,女老板有巧笑眉颦的欢愉,受我一时糊涂之牵制,偶尔也有佻达不雅的惺惺作态。她喜好赌博,难言牌技笨拙。而我手腕灵敏,愚弄颠倒“砌长城”,亦藏亦隐,霎时快乐!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加上手气不错,那就从“抽水”中拿出点散碎银两买碗凉面抚慰馋嘴。从小贩手里接过一次性的碗筷,里面盛满葱香味的馋口美味,爽爽地嚼着筋道弹滑的凉面,随之啖一口的频率,未必不是一件赏心乐事。慢嚼细咽,气味辛辣,整了几口,汗花闪闪,怎么舒坦怎么来。正所谓:

掩牌难忘未可追,放炮不菲寒犹在。

喝茶打牌吃凉面,浮生半日肾上腺。

委婉周旋,局上闲争战;事方得妥,人间任是非。在家乡熟人太多,哪怕四十年未曾见面的老同学,只要我嗓门一吆吼,都会在喧闹声中辨别出我是谁!

看来,吾等“公鸭嗓子”率意而为的秉性,生闲有余。可惜说话言辞锋利,把时事添放些佐料而少了一点谅解和宽容。今之语言,明知最好的轻蔑就是不附和,同一感慨,惟沉默是剪不断的禁忌之恋。

稍不留意,凄然伤之。哈哈!侃侃直谈的性格,其言行岂有可谅之处?就像借助蒲扇微弱的风,搅拌出凉面腻而不安的情绪,无故生出一些飘忽忽的困惑,成了味蕾无法摆脱的绊脚石。

人坐其中,气不和时少说话,自说自话,心不顺时莫做事。人到中年,方为何物,做好也能大器晚成!

倏忽而去,稍有不慎也会随风而逝。打麻将有两种姿势:沉时坦然拿起,浮时淡然放下。在心情低落的时候,一切都那么的苍白无力!当一撮凉面,吸入嘴里麻辣又冰爽,再饮一口香茗,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沁人心脾。做其梦,添加一勺糖和醋,令胃液酸酸甜甜没有后悔药。

世间万物多思变,优哉游哉少嘶辩。在不疾不徐之中,漠然伴随悠悠茶香,反而凉面成了安神的良品,可以滤清梦境,宁定魂魄。

一辣浮沉,心绪难平。思量老板娘手气不佳、打牌不顺,过眼成空。奈何蚊子持续在耳边扰人心烦,本想了却这小生命,可两包面巾纸用完了,怕脏了自己的手。于是乎我轻启双闷沙哑的语调,“好了,不早了,最后一圈!”

唉!一变而为,却在言愁中。麻将残局知多少,搓麻直到黄昏后。告别牌友,与她寒暄两句,顺带沾一沾红尘乱飞香暗来的遐想。我走出蜘蛛网般的步行街,望着遗响悲风的牌坊,无限回思之余,享受晚风拂面,影入余霞同辉。

所经之事,饶有寄托,间有奇胜,声犹在耳。惴惴孤独与自由,事实上没有一碗凉面解决不了的事儿,说来可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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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丨 一凿一匠公众号

编辑丨刘亭廷 责编丨余 灵

校对丨刘亭廷 编审丨余 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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