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打发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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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校园文的恶毒女配,开局就抢了男二的生活费。

一共七块钱。

旁边小弟替我鸣不平:「静姐叫请客,你这打发叫花子呢!」

我也有些尴尬:「对嘛,好歹再多给点儿。」

穿成校园文的恶毒女配沈清秋(穿成校园文的恶毒女配)(1)

1

「我只有七块钱。」

昏黄的路灯下,季听白神色平静,语调不徐不疾。

他的手从宽大校服裤的兜里拿出来,伸到我跟前。

骨节分明的左手,正正好好托着一张五块纸币和两枚钢镚。

夏末的晚风还有几分燥意,吹得那张皱巴巴的纸币上下抖动。

「静姐叫请客,你这打发叫花子呢!」

我身旁的小弟一把打开季听白的手,那些钱也顺势飞出去,硬币在马路牙子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最后撞上我崭新的、绘有摩天轮的帆布鞋上。

空气有一瞬的沉寂,大家目光都齐聚向我。

看看围着自个儿的五六个同样身穿校服的男男女女,他们头上挑染的五颜六色杂毛,在往来的一众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用怀疑,我现在这具身体肯定也拥有同款发型。

非主流,这是多么古早的年代。

放晚自习后带着一帮小弟耀武扬威,结合此情此景,我就是陈文静没跑了。

要死,果然是穿到自己中二时期写的小说里了么。

不死心地问面前神色淡漠的少年:「你,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季听白?」

别吧,季听白可是被虐身虐心的倒霉男二啊,你这么好看,可惜了。

对面的少年点点头,唇线微抿。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框鼻梁处,用透明胶布仔细缠过一道又一道。

「嘿,胆儿……」

一开始说话的,那满脸青春痘的小弟想拦路,被我制止了。

我俯身把钱捡起来,拍掉上面的浮土,递给季听白:「是我想请你喝奶茶。」

他没接钱,镜片后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睛淡淡扫过我脸。

性子冷又倔,跟我写的倒霉家伙一个德行。

「别误会,老师说你学习好,我想请教几个学习上的问题而已。」

「啊,静姐你——」

「不是吧老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话音刚落,季听白还没什么表示,小弟们先忍不住了。

陈文静何许人也,那是宁城一中的扛把子大姐大,突然想起来要好好学习,那可不是脑子有猫饼。

季听白没什么表示,但我知道,他会答应。

因为,他不喜欢惹麻烦,尤其是面对陈文静这种不好好读书,惹是生非的女校霸。

不要跟烂人讲道理,是他从小到大,在无数次家暴里学会的经验。

世上的烂人很多,很不幸,作为我笔下的倒霉男二,季听白一生所遇,基本都是。

除了傻白甜女主带给他过短暂的幸福,常伴他的,唯有痛苦。

你问我陈文静在小说里什么身份,呃,背景板吧,用来说明季听白的生活环境多糟糕。

「热可可怎么样?」我指向校门口的奶茶店。

人来人往,挺安全的。

季听白这才点头,接过那七块钱。

我们一群人呼啦都往奶茶店走,有人凑在我身边小声问:「姐,不是说找几个钱去网吧通宵么,打 CF 啊。」

我看看他,正是满脸痘痘那个,想了想,应该是叫刘东。

「累了,你们几个喝完奶茶也给我睡觉去。」

「可是,姐,你哪有钱?」他小眼睛一瞪,甚是疑惑。

这才想起来,陈文静因为在家把后妈打了,亲爹给停零花钱。

她爹,啊不,现在已经成我爹。

我爹在宁城一中周边买了栋小别墅,请阿姨专门照顾,所以也用不着花钱。

停下,尴尬地跟身后的小弟们使眼色:「身上有个块儿八毛的,都拿出来给我。」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刘东率先从校服口袋里拿出张十块的票子。

剩下的人就一块两块地凑凑。

季听白静立一旁,突然伸手把那七块钱也放进来。

他眼中仍旧没什么波澜,我却总觉得这货在看我笑话。

哎,没事写陈文静打后妈干嘛,这不找罪受!

「行了,这算我借的,过几天请你们吃肯德基。」

这个时候,吃一顿肯德基还是件挺奢侈的事。

我摆摆手:「散了散了。」

等刘东等人走了,我和季听白才走到奶茶店点两杯热可可。

「你要问什么问题?」

坐店里等的时候,季听白冷不防开口。

「呃,就讲讲洛伦兹力吧,物理老师说的不太清楚。」

这是高二的学习内容,一般高三学子,也都掌握了。

对方没有迟疑,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简单给我梳理电学有关知识,然后细讲洛伦兹力,简略画图推导,给我解释左手定则等基本的东西。

几乎是从定理到有关的运算都讲了一遍。

大概是觉得我这类女校霸脑袋空空,所以说得挺细致。

热可可快要放冷时,那张稿纸也被填得满满当当。

季听白字写得端正好看,饶是纸上写满,看着也不乱。

「讲完了。」

他将东西收拾好,独留稿纸在桌上:「不要的话可以丢掉。」

说完,背起书包就往学校里走,连热饮也没拿。

我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季听白是住校生,他是下晚自习出来买东西吃。

这下好了,他还饿着肚子。

我赶紧追出去,在对方冷漠地注视下,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吐司面包和两颗卤蛋。

爹还是疼人,小别墅里零食满满当当。

不过大部分都分给小伙伴,今天就剩下这些。

「给你,再见,今天谢谢了。」

也不管他收不收,我塞到手里转身就跑。

遵循记忆回到别墅,吴妈在大厅坐着打瞌睡,听到门响,忙不迭地站起。

她打了老长的哈欠,睡眼惺忪地:「静静回来了,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包的云吞还剩点,要不给你煮碗面。」

吴妈是从小就照顾陈文静的人,在她面前,原主也乖顺一点,当然,只有一点。

「不用了吴妈,赶紧睡吧。」

我摆摆手,直接奔向二楼卧室。

洗完澡,坐在书桌边,开始回忆有关季听白的事。

这本小说写于我高一,那时候疯狂迷恋圣母玛丽苏的那种女主,干脆自己写一个。

女主叫顾芸芸,谁见谁爱。

时为了表现她的圣母光环,就塑造了季听白这么一个惨美强的形象。

这么个人都能被女主治愈,女主就是圣母玛利亚转世!

具体季听白有多惨,听我细细道来。

六年级时,父母离婚,被判给酒鬼老爹,每天挨打。

初二,酒鬼爹找他个赌鬼后妈,家里更是穷得揭不开锅,差点没完成义务教育。

高一,后妈骗他去夜总会兼职,险失身,此后心理出现严重问题。

高三,酒鬼爹工作调离,新学校他忍受一年的校园暴力。

高考前夕,其父酒后辱骂他母亲,错手弑父,失去保送北大的资格。因当时未满十八岁,送少管所。

后来参加成人高考,二十三岁入一所不错的大学,遇女主。

毕业后,花了两年时间,贷款建工厂,公司蒸蒸日上,亲妈找上门。

渴望母爱,接受亲妈儿子入公司,接着那人卷款逃出国,破产。

亲妈再次抛弃他。

女主成婚,季听白跳海身亡。

这些都还是大致情节,诸如季听白得病等事情还没算上呢。

回想完这些,深刻反思,我这还是人么,怎么能把笔下角色写这么惨。

至于我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说来怪自己手欠。

收拾家里时,偶然发现高一时写的东西,好奇之下就翻开来看。

看后,挺心疼季听白,就想修改一下,让他活得不那么累。

接着,我眼前一花,成为抢季听白生活费的女校霸。

而季听白平静地告诉我,他只有七块钱。

这该死的初遇。

对不起,季听白。

这一次,我要亲手改变你的命运。

2

我是高三(24)班的学生,而季听白昨天刚转来。

适应陈文静的身体后,她原本的一些记忆理所当然地被我知晓。

因家里颇为富裕,捐了一栋楼后,我被塞到这个实验班。

季听白就不一样,他成绩太好,转校也能直接来精品班。

这是高三第一学期,开学第二天。

我不是很能适应早起,幸好原主也不用看老师脸色,一般都是上午第二节课结束才去学校。

等第三节课结束,直接呼朋引伴,一起去小别墅吃午饭。

我很克制,只睡到早读结束,才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荡到教室里。

教室里学生两两坐一起,分成四组,我在靠门的第二组第四排。

现在是下早自习,休息二十分钟。

扎高马尾的学霸女同桌见我来了,无言地撇撇嘴,重新投入到题海之中。

没管她,目光向后扫去,第四组最后一排,季听白在看英语书。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他随后看过来,正好与我对视。

扬起笑脸刚想打招呼,后者已经移开视线。

行叭,想跟季听白搞好关系,前路漫漫呐。

「老大——老大!」

窗外有人叫我,引得几个趴桌上休息的同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刘东不以为意,继续冲我招手。

嘿,来都来了,手下这几个小弟也顺便拯救一下。

我赶紧从桌肚里拿出一大包零食,走出去。

「没吃早饭呢吧,给,跟其他人分分。」

刘东接过零食包,顺手拿起一盒牛奶拆开来,边喝边说:「姐,今儿有什么安排?」

「上课,准备月考。」

「噗——」

刘东一口牛奶全喷出来,见鬼似的瞧我。

「我爸说了,要我还是全校倒数第二,他就让我自生自灭!」

全校倒数第一的刘东乐了:「嗐,就为这个,没事。」

他小眼睛顿时一亮,神秘兮兮地冲我笑道:「随便抄抄不就行了。」

抄,整个高三年级倒数前四十名都在一个考场,抄谁的。

我还没开口,就听身后一声嗤笑传来:「陈文静,你还会在乎成绩?」

谁,竟然敢这么跟本校霸说话。

回头一瞧,少年理着齐耳短发,面容白皙,五官清秀,明明在笑,可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显得咬牙切齿。

脑海中闪现出相关记忆,他叫顾晨,是(24)班的班长,年级第一,也是原身喜欢的男孩子。

小说里,季听白第一次月考就将顾晨甩出去老远,年级第一变老二。

心上人丢了面子,陈文静带人揍了季听白一顿。

细算来,季听白一整年的校园暴力,就是从第一次月考后开始的。

原来我随意安排的路人甲,长这样。

见我没说话,顾晨憎恶地皱眉,将什么东西丢过来,砸到我胸口。

「别再缠着我,你烦死了。」

是被揉成一团的粉色信笺。

大概是情书吧,昨天原身确实在顾晨桌肚里塞东西来着。

目前我只想让季听白日子好过点,所以顾晨的行为没给我什么触动。

弯腰把纸团捡起来,展开一看,嚯,原身的字有够丑。

「行,知道了。」把情书塞校服裤里,没再看顾晨,而是对转向刘东。

「先回去上课,中午到我家吃。记得喊上张晓红他们。」

东子瞪大双眼,他可是知道自家老大从高一开始就对顾晨穷追猛打。

今天被这么对待,居然不生气?

他吞了吞口水:「那中午校门口集合。」

转身,发现顾晨还站在那。

他眸中的嫌恶不加掩饰,我眨眨眼,贱贱地问:「怎么,你也想来我家吃饭?」

对方差点没绷住骂人,直接头也不回地走掉。

无意一瞥,发现季听白刚刚似乎在朝这边看了一眼。

之后正常上下课,我翻了翻崭新的教科书,在扉页上郑重地用瘦金体写下原身的名字。

陈文静,这一次,大家一起改变吧。

中午放学,大家陆陆续续奔向食堂,季听白却坐着没动。

下午食堂的饭菜会打半折,他一般都是第一节课结束,用十分钟的时间处理完用餐问题。

有时候甚至不吃饭,久而久之,胃就出毛病。

「刚刚数学老师说的题我没太懂,能不能请你说说。

「不白找你帮忙,我没钱,拿这个抵。」

一盒红枣酸奶和三明治被我轻轻放在他桌上:「我先回去吃饭了。」

吴妈中午准备了不少菜肴,我带着四个小伙伴吃,足够富余。

开饭前,我还用保温盒给季听白留了点,才开始吃。

「刘东,顾晨这小子今天当那么多人面扔我情书,我咽不下这口气。」

东子没开口,扎着马尾辫的张晓红一摔筷子:「弄他,今晚我喊几个……」

张晓红生得瘦高,力气大,因家里重男轻女,没什么人管教,所以也跟着陈文静混。

直接让这些无心学习的孩子好好学习,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准备稍稍转移一下仇恨。

「喊什么人,他不就是成绩好看不起我。」我佯装生气,「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要被他看不起。」

「那老大你要做啥。」

「这次月考,我要进前一千名。」

宁城一中,高三学生大约有三千人左右。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顾晨,让他知道我陈文静配得上他!」

宣誓般地指天嚷嚷,再看餐桌上其余人的神情,跟知道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似的,震惊的无以复加。

「你们跟我混,也不能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这周末,去把头发染回来。」

于是陈文静月考要进前一千名的事,像风一样迅速传开,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拎着保温盒回校时,教室里没什么人。

宁城一中下午一点上课,在那之前,学生可以再寝室睡午觉。

季听白倒是在教室,但三明治和酸奶却摆在我的桌子上,看起来很像是在嘲讽我。

「季同学。」

我兀自走向季听白:「现在可以给我讲题么?」

他微抬眸,闷闷地「嗯」了一声。

宁城一中高三一整年都是复习状态,几轮复习轮番上阵。

我今天问的,是一道集合题。

其实作为一个准高中老师,这种难度的题简直不值一提,不过能找机会跟季听白套近乎,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先问了我几个有关集合的知识点,确定我能听懂,这才开始分析题目。

前后不到两分钟,他已经说完,低头写资料去了。

「这个,家里阿姨今天做了糖醋排骨,想和你分享一下。」

我把盒盖打开,香喷喷的食物味道顿时飘出来。

但季听白看都没看一眼:「不需要,谢谢。」

「我要是一直站在这里,你会很困扰吧。

「你收下,我就不烦你了呗。」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捏了一下鼻梁。

他是冷白皮,生气时,面上浮有浅淡斑驳的红晕。

「同学,你究竟有什么事,是昨晚我的钱没给够么。」

他声音低低的,有几分不耐烦。

「我的钱全在这里,能停止游戏么?」

只听「哗啦」一声,两张二十块钱和五六个硬币被季听白放到桌上。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他小半个月的伙食费。

「行叭。」我伸手去抓钱,「这顿饭就收你两块钱,吃完记得把保温盒还我。」

拿走两枚钢镚,对季听白扬扬手:「花了钱就不要浪费啊。」

回到座位上,我偷偷用余光去看季听白的方向,他似乎拿起来我给准备的筷子。

很好,肯吃我送的东西,那离我俩成为至交好友还远么!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快开始前,我的心情都很不错。

顾晨从进门起,就盯着我似笑非笑,然后径直朝我走过来。

「陈文静,你可以啊,要考全年级前一千名啊!」

他冲我比了个大拇指,紧接着,我听到周围同学嘴里传出的嘲笑声。

「行,进前一千,我就接受你的表白,怎么样。」

他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得眼泪都飚出来:「要是进不了,你就站在门口喊,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轰!」

这下班里人都笑疯了。

忍不住嘴角一抽,这货还挺自恋哈,把自己比作天鹅。

看在他是我写出来的人物这分上,没怎么生气:「好,不过到时候你要在升旗大会上大喊,我喜欢陈文静。」

他一哂:「有意思,谁违约谁是小狗。」

上课铃及时响起,这场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下午放学,季听白破天荒地主动跟我说话。

他把食盒递给我,神色仍是平静淡漠,语气倒没有之前那么生硬。

「洗干净了。」

「饭菜味道很好,这是我应该付的钱,以后请不要自作主张。」

他说完,塞了张十块的纸币。

「所以,这是预付了五顿饭钱?」

我就是要曲解他的意思。

少年眉头微皱,语气再次冷下来:「我不需要。」

他这个人,无功不受禄,同时表面看着不作声,好欺负,其实倔得很。

「其实,我是想让你多教我点东西的,你也看到了,月考我要是不进前一千,就得承认自己是癞蛤蟆。

「实验班的这些好学生都不肯跟我说话,你是新生嘛,就只好麻烦你了。

「我又没钱支付补课费用,只好请吃饭。

「要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走太近的话,可以到我家补课,顺便吃饭。」

毕竟是我塑造出来的人物,我知道他一生虽遭遇种种不公,心肠仍旧是软的。

否则,也不会接受那吸血亲妈。

跟他好好说话,他会听。

季听白默了默,然后问:「你上学期期末什么排名。」

「全年级倒数……第二。」

对方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模样终于有所变化,他深深看我一眼:「好,我考虑一下。」

3

刘东已经盯了我很长时间,连餐桌上他最爱的可乐鸡翅都没动过。

「老大,你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吃饭。」

我话音刚落,季听白就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

他在我身边坐下,接过吴妈盛来的米饭,礼貌道谢。

刘东和其余三个人都很识趣地埋头苦吃,没再跟我有关季听白的事。

吃完,东子他们去我房里打电脑,剩下我与季听白在客厅。

「你功课都不太好,要是想在一个月里突飞猛进很难。」他默默从背包里拿出张写满字的纸,「这是给你的学习计划,语文、英语、生物和化学需要多背,数学和物理要求融会贯通。」

我拿过纸一看,嚯,从周一到周末,季听白结合我班的课程表,把我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什么时间订正错题呀,一天写多少试卷啊……

怪不得他昨天说要考虑一下,原来是在考虑怎么拯救我这个学渣。

说实话,这一刻,心里挺不是滋味。

感动、愧疚,令我拿着计划表的手都有些发抖。

如果我写小说时,多给他一些美好,也不至于会跳海身亡。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错以为我是有了退却之心。

「才不,我要让顾晨后悔!」

来到书房,身旁的少年这才拿出数学书和教辅材料,开始给我讲函数。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妈突然端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过来。

「诶呀,静静这么用功的。」

她放下果盘,笑盈盈地看着季听白:「吃点水果吧,谢谢你给静静讲题目。

「她呀玩心重,没想到还挺愿意听你的。」

季听白唇边带着客套的笑容。

他皮相虽好,但眉眼有股锐气,不说话的时候就冷冷的,像是易折的冰凌。此刻薄露笑容,才发现他还有酒窝,看着可爱许多。

「吴妈,不要打扰季同学。」

我做出噤声的手势,吴妈便笑眯眯地离开了,季听白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函数有关的几个例题也说完,就该我做题目。

「蜜瓜很甜,尝尝。」

「不用,你快写,一会要讲力的分解。」

「那我全做对,就尝尝——」

我拖长了调子:「就当是我认真听课的奖励啦。」

对方没说话,我当他答应了,拿起笔就是一顿输出。

很显然,这种题目写起来得心应手,想当年我备考高中数学老师,做了不知多少卷子。

但为演戏,还是佯装苦思冥想,咬咬笔,抓抓脑壳,拔了几根五彩杂毛。

「请检查。」

季听白扫了一眼,又看看我,难得轻笑了下:「全对,看来你进前一千也并不是没可能。」

不是那种客套的笑,而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但这笑容,转瞬即逝。

用水果叉,叉了一块瓜送到他嘴边:「都是季同学教得好!」

他没张嘴,伸手接过叉子:「我自己来。」

之后复习力的分解,他顺便带我回忆三角函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快要上课。

我让季听白先回校,之后才同几个小弟慢悠悠地闲逛。

「季同学讲课通俗易懂,你们要是感兴趣,明天一起来听。」

四个小弟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别了吧,老大。」

「随你们。」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心里也知道一时半会无法说动他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来日方长,不急。

到教室时,化学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看同学们前后依次分讲义。

这是位胖胖的中年男人,半秃顶。

「报告。」

这一声挺响,化学老师瞪我一眼,不耐烦挥挥手:「坐下吧,来就是睡觉,你还来干嘛。」

底下同学有人笑出声。

也不能怪老师同学不待见,毕竟原身以前确实不着调。

人不知而不愠嘛,他们也不知道我不是原身。

落座后,开始上课。

真不怪原身要睡觉,这老师上课照本宣科,就对着讲义哇啦哇啦一通说。

实验班怎么有这种老师,走后门的吧。

好嘛,比白噪音还催眠。

直接趴桌上会周公去。

半梦半醒之际,脑袋忽然被什么砸中,瞬间清醒过来。

于一阵哄笑中缓缓抬头,正好与化学老师愤怒的目光对上:「起来,你说物质的量是什么单位,说不出来给我出去站着!」

原身也只能在学生堆里当老大,跟老师,还是不怎么敢顶嘴的。

看大伙笑得这么高兴,我耸耸肩:「不知道。」

所谓扮猪吃老虎,怎么能一开始就崭露头角。

「滚出去!」

秃顶老师暴喝。

得嘞,我把凳子往桌下踢了踢,在众人看笑话的目光中走出门。

有人小声议论。

「就这,摩尔质量都不知道。」

「她呀,抄都抄不进一千名里面。」

……

在三楼栏杆处站到下课,顾晨和他两个玩得好的学霸兄弟走过来。

「啧,陈文静,你要不在这学两声狗叫,我就当赌约不存在,怎么样。」

三人笑得前仰后合,引得来往学生频频侧目。

「不怎么样,听不到你说喜欢我,得不到你,我真的会难过。」

一副死缠烂打的痴女模样,恶心不死他。

顾晨立刻跟吃了苍蝇似的,噎了一下,往后连退好几步。

「走开走开,你想进前一千名,做你的春秋大梦,不知所谓。」

啧,要是原主听到这话,该会伤心吧。

转身欲回教室,冷不防发现季听白在身后,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怎么了,季同学。」

少年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中颤动,他比我高出一个半的头,垂眸看来时,眸色深深。

「老师的问题,讲义上就有。」他语气淡淡,「笔记我给你做好了,想要学习有进步,上课也要多用心。」

「好,好的。」

想不到他会特意跟我说这么多,有些惊讶。

回到自己座位上,季听白的那份讲义正放在桌面,上面的笔记密密麻麻。

其实他没有记笔记的习惯,这确实是为了方便我学习。

谢谢你呀,好心又负责的季同学。

接下来的日子,也都这么过。

中午季听白来别墅给我补习,东子他们打游戏,有时候他们也来听一耳朵。

很快到了周五,这天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

体育课,在操场跑完两圈,同学们不是去一食堂坐着就是偷溜回教室。

我用校园卡刷了杯柠檬水,坐在树荫下发呆。

没有零花钱,校园卡里还有点钱。

顾晨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有个男生喊我:「陈文静,水呢。」

其余人顿时起哄:「顾晨有,咱们也不能少啊。」

啊,什么水。

特喵的,不接受表白,好处没少收是吧。

我翻了个白眼,狠狠吸一口柠檬水,从校服裤里掏出英语单词的小册子,开始背单词。

其他科目不怕,这英语可是要老命。

「诶,静姐,想不到咱们体育课在一个时间。」

我抬头,发现张晓红喘着气跑过来,一屁股坐我身边。

她是(48)班的学生,传说中的学渣聚集地,里头都是混日子的。

要不是老爹捐楼,我也得在那。

「东子呢,请你俩喝点饮料。」

「他呀,八成躲厕所抽烟。」

说话间,我们重回一食堂,却发现季听白身边站着四五个面生的学生。

其中一个想揽季听白肩膀,但太矮了,只好一手搭在他肩头。

走过去,还能听到他们在跟季听白说话。

「同学,好歹一个寝室的,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请客而已,怎么这么小气。」

「什么情况,你俩皮痒了是不是!」

张晓红看我脸冷下来,立刻走上去扯开那人的手。

此时我才看清季听白是被两个人死死按住手,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人,剧烈反抗反而会更惨。

看到我,他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跟那天我抢他生活费一样平静。

「张,张姐。」

一个男生磕巴了一下:「没事啊,就让这小子请客嘛。」

另一个男生扬了扬手里的校园卡:「他卡在这呢,张姐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还给他。」

我盯着那人。

「你谁啊——哎呦,东哥,疼——」

刘东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扭过那人手臂,疼得他直叫唤。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周围学生的注意,好些跟我的小弟纷纷站到我身边。

「东子,别打人。」

我淡淡开口:「你,还有你们。」

指了指刚刚围在季听白身边的人:「给我们班的季同学道歉。」

那些学生自然忙不迭地照做,恭恭敬敬地把卡还给季听白。

「对不起,我们新来的,不知道这人是你罩的……

「什么罩不罩,你这是侵害他私有财产,你也犯了校规。

「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希望能看到你们上台检讨。」

我转向刘东:「东子盯着点,还有,以后别动不动上手。」

人都散开,食堂小店店主长舒了一口气,估计是怕打起来把他店给拆了。

「季同学,你怎么会跟他们一个寝室?」

刘东见他没作声,忙道:「转校生嘛,学校安排住在一起。」

闻言,我顿时头痛起来。

怎么把这茬忘了。

季听白遭受校园暴力,一是因为陈文静,二就是他寝室住的都是些不思进取的家伙,在外头不敢横,五个人集合起来就逮着季听白欺负。

他们嫉妒季听白成绩好,相貌好,不是撕毁他的学习资料就是弄他的衣服床铺。

告到老师那里吧,又不归咱们班主任管。

你说学习好不是会被特别关照嘛,别忘了,咱班除我都是学霸。

生活老师觉得不出人命不是大问题,说两句完事,所以季听白硬是忍受了一年。

有些不敢去看他,鼻子微微发酸。

我真的,我真的没想到笔下的世界真实存在。

来到这里,才切实感受到,季听白过得有多艰难。

「这次,多谢你们。」

少年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看过去时,他正用手扶眼镜。

三道的红色抓痕,在他白皙得有些病态的左手手背上,格外醒目。

大概是那伙人夺卡的时候弄的,破了皮。

「东子,帮我买点创可贴,要是有酒精喷雾就更好。」

刘东很快从小店里买来要用的东西。

有心帮他处理,但多少有些暧昧,就让他自己消毒后贴创可贴。

季听白默默拿出钱还给刘东。

后者见我轻轻点头,才收下。

少年低头处理伤口,额前的碎发毛茸茸的,看着像某种乖顺的小动物。

或许是酒精刺激,有些疼,他眉头皱起,却很快舒展。

美人就是美人,穿这么丑的校服,理着狗啃似的短发,都这么好看。

「诶,季听白是吧,创可贴借我一个!」

不和谐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不经同意,有人伸手抽了一块创可贴。

循声看去,是顾晨的小伙伴,正给顾晨左胳膊肘贴。

嘿,我这暴脾气。

腾地站起身,扒拉开那人:「顾晨你受伤了呀,我来贴!」

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手上使劲狠狠一按,顾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很疼吧。」

叫你不问自取。

「陈文静你有毛病啊!」

「对啊对啊,因为你是医我的药嘛。」

「你,你——」顾晨憋了半天,最后冷笑,「你不就是想吸引我注意嘛,切。」

4

陈文静倒追顾晨,算是一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就连坐在公交车上也能听到同校的学生在说。

坐在前一排的小姐妹,穿着一中高二年级的校服。

「听说了吗,周五在一食堂,陈文静要给顾晨贴创可贴,人家不准,她还哭了。」

「人家是年级第一,煤老板的女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对啊,你看她头发染得花里胡哨,一看就不正经!」

作为他们口中不太正经的当事人,我按住了身边要动手的张晓红。

拍了拍前面口若悬河的女同学:「你说,那陈文静的头发是不是跟我一样花?」

两个小姐妹回头一看,空气瞬间有点凝固。

「小朋友不好好念书,吃的都是什么烂瓜。」我好声好气,「明明是顾晨哭了。」

没错,那天他说我是要引起他注意,就被我吓哭。

因为我说让东子和晓红去架着他,要亲死他,于是顾晨当场哭着跑出食堂。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我扭扭脖子,看向车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

今天是周末,上午自习课,然后有一下午休息时间,晚上还得回来上晚自习。

先带东子和晓红带头把发色染回来。

得知我要染黑发,吴妈很欣慰,给一张红票子。

宁城市中心,先来一顿肯德基,然后直奔托尼老师那。

镜子里的女孩左右看了看自己:黑色的发柔顺地垂落肩头,巴掌脸,面颊有些小雀斑,丹凤眼,尾端稍稍上挑,鼻梁不高,但鼻子胜在小巧,唇瓣丰润,算是小美女。

不过在这个年代,难说。

欣赏完,我随意扎了个马尾。

晓红理了波波头,东子是清爽的平头。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我说完,晓红扭捏道:「前面有照大头贴的,咱们也去拍一个。」

大头贴,在我生活的年代,只存在回忆里。

来了点兴趣,三人一起去附近的照相馆。

十块钱拍十张,先要选背景,然后才开始摆姿势拍。

我们三个有合照也有单人的,我就留了一个边框有派大星的单人照。

大头贴上我手捏着粉色派大星的角,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

没想到回去的路上遇到季听白,他站在公交站台,不知在看些什么。

「诶,季同学。」

我欣喜地跑过去打招呼,后者迟疑了一下,愣了两秒,试探着叫我。

「你是……陈同学?」

「对啊,好巧——你在看什么。」

我往站台柱子看去,那里贴了些招工启事。

「在找兼职。」

他没有隐瞒,语气淡淡:「没有合适的。」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口口声声要救他于水火,到头来,他还是被欺负,还是在为金钱困扰。

谁知道他不靠谱的爹,下个月会不会给他生活费。

「我们学校有奖学金,就每次月考第一名,会有五百块的奖励。」

「从没听人说过。」

季听白说完,东子和晓红也纷纷表示从没这种事。

笨蛋,两个笨蛋,你们看不见我在使眼色嘛!

「新规定,我爸无意间告诉我的,可能这个月考之后就实行吧。」

其实哪有这种规定,免不得要跟我爹求一场。

季听白脸上并未有什么喜色,看起来,他觉得找兼职更靠谱。

「你学习这么好,肯定能拿到奖金!」

我鼓励他,希望他别把精力放在兼职上,过段时间还会有各种竞赛要参加,过了能保送北大的。

「谢谢,希望承你吉言。」

少年礼貌回应。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讲完话,周五那几个学生便被他们班班主任盯着,走上讲台深刻反省自己。

全篇没有出现季听白的名字,只有五人声泪俱下的检讨。

东子干事很给力嘛。

我不由得侧头去看站在后面的季听白,他脸上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平静得像这无关自己。

晨风吹动他的衣服和发丝,少年察觉到什么,向我望过来。

他的眼睛里无悲无喜,倒映着一众学子,还有我,又像是满眼的虚无。

突然明白,相对于他遭遇的一切,这些道歉都显得无关痛痒。

或许以前,他就遭遇过霸凌。

但我想告诉他的是,从这些人的检讨开始,我会带他离开泥淖深潭,美好的未来在等他呀。

于是冲他甜甜一笑,悄悄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季听白似乎笑了一下,酒窝比晨风更温柔。

周一上午第一节是英语课,老师要求上课前先报听写,然后同桌间互相批改。

错了五个以上的,就得在教室后排站着上。

这可是一星期复习的单词量,我暗暗咬牙,幸好昨晚背了点。

最后一个单词从老师口中报完,班里同学都悄悄松下一口气。

瞥见我听写本工工整整写满,同桌多看我两眼,竟然小声说:「不错嘛,看来你真的有在认真背单词,不是做样子。」

原来她看到了我拿着小册子在背单词,怪不得这几天看到我没撇嘴。

「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笑笑,抽走我的听写本开始批改。

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全班也只有我会站到教室后面,我连对五个都做不到。

悄悄看了看同桌的名字,原来她叫何青青,也不是很讨厌嘛。

结果很快出来,我跟何青青都只错了两个。

她在我的听写本上用红笔写了「加油」,还有个笑脸。

「错五个及以上的,到后面站着。」

老师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声,在班里扫视一眼:「咦,陈文静没来啊,怪不得没人站起来。」

染成黑发,连老师都认不出了。

「在这。」

我举手。

「那你赶紧站到后面去,要不就出去玩。」

「对啊,陈文静,你别耽误大家学习。」

顾晨等人帮腔。

何青青忙站起来,给我解释:「老师,她只错两个单词。」

这下可炸了锅,前后桌的同学都勾着脖子来看我的听写本,其他人更是哗然一片。

「不可能!」

「她肯定是抄的。」

「念书不行就算了,人品也差!」

议论纷纷,英语老师声音不得不提高三度,大叫着让他们安静。

她径直走过来,拿过我的听写本仔细看了又看:「这是你写的?」

「是。」

我毫不迟疑。

女老师盯着我的眼睛,片刻后让我坐下,她要开始上课。

这时有人小声说不公平,说这是纵容我作弊。

这课是上不下去了。

我缓缓站起来,扫视班里众人:「好,信我是自己写的请举手。」

只有角落里的季听白和我身边的何青青举起手。

「很妙,那么有些人,口口声声说我成绩差,人品不好,请问你们背后议论人就是高素质?

「拿不出证据证明我作弊,诬蔑我,这是高素质?」

「陈文静!」女老师不赞同地呵斥我,「现在是上课时间。」

我又看向她:「既然是上课,作为教师,你根本没做到尊重和信任学生。」

「你说什么!」

她几乎是咆哮着奔到我跟前。

「在还没知道结果前,您就要处罚我,可不就是无尊重、无信任。」

室内静得可怕,我不在意地继续道:「大不了,我就在黑板上重新默给你们看看。

「我敢做,你们这些人敢不敢跟我道歉呢,别到时候不认账啊!」

「行啊陈文静,默不出来就滚出(24)班!」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四面八方都在叫我滚出(24)班。

英语老师说好,留出十分钟给我单独报听写。

五十个单词,我一个不漏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尽数默在黑板上。

其实没写到最后一个,第十个单词被准确写下时,班里就安静极了。

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众人精彩纷呈的面色映入眼帘。

妙啊,怎么不叫唤了。

「请检查。」

其实在上来之前,我看了那两个原本写错的单词,所以这次黑板上的,全都对!

没人说话,季听白忽然站起来:「陈同学一个不错,很厉害。」

阳光透过窗户,在勾出他面部的轮廓,光晕柔和了轮廓的冷峻,平添几分难言的朦胧。

何青青也小声说:「陈文静一直都有认真背单词,单词册她随身携带的。」

「不早说……」

有人小声嘀咕。

-本文来源自知乎《竟然打发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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