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生活的艺术和生活的艰难,借着兔儿爷,有了个喜剧味道颇浓的展示。三大节的节下(端午、中秋、除夕),是以前普通人家集中还帐的日子,所以“瞥眼忽惊佳节至,满街争摆兔儿山”,写的恰是孩子们无法理解的忧愁。

民国时期的孩子们玩什么?

猛一念及这问题,想在小说中找到答案,竟好象有些困难,也许是有童心者不多的缘故?也有,如萧红,写到北方荒凉的小城里,孩子们在赶庙会时,最关注的是街上的玩具摊,实在那些玩具在今天看来只是寒酸:可以吹出响的泥公鸡,尾巴上插两根拙劣的红鸡毛;背上有洞,里面插着根芦苇的小泥人,吹出来是哀怨的呜呜声;卖哨子的、小笛子的、线蝴蝶的……最高级的要数不倒翁,摊子边总围一圈孩子,买之前要试试不倒翁做的好不好,所以每一个都被按下再放起,想想那一桌子摇头晃脑的胖孩子,颇有些滑稽。手工讲究点儿的不倒翁,头上会贴一撮毛,算是头发吧。这就比没毛的贵出两百钱,做母亲说自己回家剪狗毛贴也一样,可孩子决不这么认为。之后毛掉了,当妈的还是剪了狗毛贴上,但孩子就是觉得不同了,为此有一个半天的忧愁。

泥公鸡

这点忧愁,倒是超越时空,能让人感同身受。

萧红说,不倒翁是大的贵,小的便宜。大的有近两尺,小的呢,小到鸭蛋大小。一般家境的孩子,捧回家的大多是小的罢,毕竟是孩子的玩物,谁肯多花冤枉钱呢?但也有玩具,不一定依照大小论价,这就想起老舍笔下的兔儿爷来。

兔儿爷是老北京孩子的专利玩具,每到八月十五,满街都是卖兔儿爷的摊子,所谓“月饼高堆尖宝塔,家家都供兔儿爷”。兔儿爷,虽说在中秋时也受人祭拜,但其实就是泥人玩具,论本质,并不比泥公鸡、小泥人之类高级多少。然而好的兔儿爷,确又可以是工艺品,它们是“粉面彩身”、“漂亮工细”的,有的骑着老虎,有的坐着莲花,有的肩着剃头挑儿,有的背着鲜红的小木柜。兔儿爷其实是人脸,但嘴是兔子特有的三叉形,就这么个小兔子,过节了,却打扮的人模人样,披盔带甲的,骑着黑虎黄虎,或是端坐莲花宝座。兔儿爷的耳朵是活动的,可以取下来,大概是为了拿着方便。取掉耳朵的兔儿爷,便格外有种傻气。

北京兔儿爷的特点(老北京兔儿爷是玩具)(1)

兔儿爷

买兔儿爷是每年中秋的固定节目,在月下供完兔儿爷,它便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具,大概这是最没有身份的神仙了。兔儿爷的手艺是一门艺术,买兔儿爷也可以是一种艺术。老舍笔下的老北京,祁老太爷和卖兔儿爷的瘦子小贩,是这样演示这门艺术的。

首先,瘦子小贩用“便宜!”抓住了祁老太爷,待客人坐下来之后,他立即推出了摊子上大号的兔儿爷,并且是论对儿推出的。祁老太爷,也是精明的主儿,用“给孩子玩,大的容易摔着”的理由冠冕堂皇地挡了回去;瘦子马上接过老人的话,推出小号的,不过请注意:“大的小的,价钱并差不多,因为小的工细,省了料可省不了工!”小兔儿爷做工确不含糊:“脸蛋上没有胭脂,而只在小三瓣嘴上画了一条细线,红的,上了油;两个细长白耳朵上淡淡的描着点浅红;这样,小兔儿的脸上就带出一种英俊的样子,倒好象是兔儿中的黄天霸似的。它的上身穿着朱红的袍,从腰以下是翠绿的叶与粉红的花,每一个叶折与花瓣都精心的染上鲜明而匀调的彩色,使绿叶红花都闪闪欲动。”在它面前,连祁老太爷眼睛里都放出了光。不过,祁老太爷感动归感动,还是决定“我还是挑两个不大不小的吧”,这种型号既不费料,又不太费手工,算是拿住了瘦子小贩的死穴。

以上买卖过程总共耗时五十分钟,挑选兔儿爷二十五分钟,讲价二十五分钟。这对兔儿爷是符合祁老太爷的身份的,中庸——是多少老北京追求的生活美学。

老北京人生活的艺术和生活的艰难,借着兔儿爷,有了个喜剧味道颇浓的展示。三大节的节下(端午、中秋、除夕),是以前普通人家集中还帐的日子,所以“瞥眼忽惊佳节至,满街争摆兔儿山”,写的恰是孩子们无法理解的忧愁;又有人借兔儿爷讽世,,比如拿兔儿爷比“相公”,或是比汉奸之流,那又成了“漫营三窟逞雄狡,终见一朝成粉碎”,则是死都不足一惜了。

北京兔儿爷的特点(老北京兔儿爷是玩具)(2)

拜兔儿爷

对于孩子,事情则简单许多。抱着买回来的兔儿爷,他们只是兴奋的脸红通通的,还是用老舍的话:

“笑得连眉毛都挪了地方”。

北京兔儿爷的特点(老北京兔儿爷是玩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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