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大叔九年,日夜受世俗眼光折磨。

上周我和他表白,他拒绝了我,这周他就找了个女朋友,带到我家参加聚餐。

我趁他上洗手间,单独堵住他,质问:「你是为了让我死心才找的女朋友?」

他平静回道:「因为空虚。」

我跟她表白过了然后没有话题了(上周我和他表白)(1)

1

我暗恋梁远,是从大一开始的。

那时,他三十五岁,孑然一身,来去自由,背着单反,走南闯北,拍摄出一张又一张引人追捧的作品。

我也学摄影,听说了一些他的传奇,生了仰慕之情,想拜他为师,又不敢明说,怕他觉得我是在用人情捆绑他。

于是只得用最蠢的方法——一有空就抱着相机去找他。

他不爱理我,大多数都是我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如此三个月后,不知哪句话恭维到了点子上,他终于肯和我聊一聊摄影方面的事儿。

不过那天,他好像心情很差,一直低垂着眼皮,神情淡漠。

头顶冷白的灯光打下来,落在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上,他整个人都充满了被岁月打磨过的韵味,像是过往里藏满了的故事。

我不知怎地,被深深吸引,步步沦陷。

那之后,我真心热爱摄影,潜心研究,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

纵使没有天赋,也锲而不舍。

他从没夸过我,也没承认我们的师徒关系,但能和我多说几句话了。

共同话题来之不易,我格外珍惜。

可没多久,他突然放弃摄影,改行从商,原因不明。

「真舍不得你也一身铜臭。」

我爸接到消息,感慨颇深,和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他转头看向我,目光无波无澜:「席杉天赋不错,在这条路上,应该比我走得长远。」

我受宠若惊,心如擂鼓,唇角扬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其实那会儿,我真以为自己是有胜算的。

2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也可以……」

我情绪有些失控。

这些年陪在他身边最多的是我。

对他最上心的是我。

可为什么,他要在我等他的时候,选择爱别人?

还没说完,我爸从楼梯拐角处走了出来,脸色阴沉。

「梁远,你先走,我有家事要处理,外人不便在场。」

我求助地看着梁远,不是害怕。而是想听他说点儿什么。

维护我也好,斥责我也罢,参与一下,不要让我的喜欢,彻彻底底变成独角戏。

可看都没看我,牵着刚到场的女友,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爸气得脸上的肉都在发抖:「你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我还没死呢!」

我无从狡辩,但也不肯认错。

我爸抽出皮带要打我。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有种恨不能踹门而入的架势。

我一颗心揪起,热切地冲去开门。

但不是他。

失望似汹涌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来人是我爸之前一直搞不定的客户,这会儿来约我爸出门去聊合作。

这凑巧的背后,到底有没有某人的刻意安排?

我小心翼翼地守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试图找到某种依据说服自己。

出门前,爸爸严厉地警告我:「给大家都留点脸面,听见没有?」

是,他们都要脸面。

唯独我,自尊折损于一片真心之下,无人问津。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忍不住在过往里,一点一点寻找蛛丝马迹。

太痛苦,索性化了个蹦迪妆出门。

于热闹处,孤单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却没想到会那么凑巧,遇见梁远。

酒吧门口,他拦住我的去路,嘴里叼着烟,白皙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淡,语气慵懒:「太晚了,回家去。」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麻烦让开。」我暗暗咬紧牙关,满腹怨气。

四十岁的人,这个点不睡,迟早得秃顶。

说着我就要越过他,往里走。

他后退一步,继续拦我,这次相隔距离比较近,我能清楚地闻见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味。

他极少碰酒的,这我知道。

所以,他又在失意什么?

梁远吸了口烟,在灰白的雾气中,轻眯起眼睛,有种颓废的美感。

下一瞬,他脚步微动,贴近我,呼吸滚烫:「小朋友闹脾气要怎么哄?」

我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神,慌忙别开眼睛,稳住心绪:「梁远,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要反反复复搞我心态。」

他嗤笑了声,罕见地动了怒:「席杉,这个社会很危险的,你不要满脑子只知道情情爱爱。」

梁远做摄影师那会儿,整个人都是掩藏不住的锐利冷酷,一个眼神就能唬住人闭嘴。

在旁人眼中,他就是危险本身。

而这些年从商,他变得温和内敛,很少显露出戾气,虽然还是话少,但待人待物十分宽容随性,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失态到近乎死缠烂打。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在乎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张。

「不要多想,我是长辈。」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发顶,摆足了长辈安抚一个不懂事后生的谱。

「哦。」我不领情,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满脑子情情爱爱,你还是离我远点,我怕我缠住你。」

缠住你这三个字,许是吓住他了。

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阴冷地睨着街景,让我走了。

灯光幽暗不定,音乐振聋发聩。

我坐在酒吧吧台,喝了一杯又一杯,离开的时候,人有些醉了,肢体不协调,走到门口绊了一下,摔在了一个男人怀里。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另一股力道迅速拉开。

我睁大眼睛看去,模糊的视线中,有个人影格外熟悉,虽一时分辨不出他是谁,但就是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

那人呼吸一重,声线沙哑:「别乱动。」

「那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我勾起他的下巴,毫无预兆地贴了过去,一触即分,「哪怕就一天。」

「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就做我一天男朋友,好不好?」

再后面的事,印象就很浅淡,

但我内心一直坚信,那人就是梁远。

第二天醒来,是在酒店的大床房,我揉着发胀的脑袋,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了一道男声。

「你醒了?」

「梁远。」

我应声坐起,却在看到那人时,彻底呆住了。

不是梁远,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心一路下沉,我的指尖都在发颤:「昨晚是你……」

后面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递给我一瓶纯净水:「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又吐了好几次,先喝点水吧,会好受一些。」

3

直到最后离开酒店,我还是懵的。

昨夜种种,成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难道我就那么渴望梁远了吗?

「我送你回去吧?」

默默跟在我身后的男孩,见我险些被台阶绊倒,连忙冲过来扶住我。

我飞快避开他的接触,警惕看向周边一张张面孔:「不要,你……别跟着我。」

他领会到我害怕被人瞧见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慌乱稍稍平息一些,我加快步伐往马路边上走去,临上车前,才敢匆匆再看一眼那男孩的长相。

五官清俊,干净简洁,唉……莫名有一种糟蹋了好人家孩子的罪恶感。

到了家门口,我才发觉自己的钥匙不见了。

进不去,敲门也没人应答,只得坐在楼下的花坛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暗影从头顶笼罩下来。

我怔怔抬头望去,日光晃眼,那人轮廓深邃,眉骨高挑,眼睛微微眯起,带动几条的皱纹,有种不真实的缱绻柔情。

好一会儿我都说不出话,就呆呆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弯下腰,与我平视,探手查看我额头的温度。

「怎么了,不舒服?」

几个字让我有落泪的冲动:「没有。」

梁远顿了一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熬夜,别喝酒。」

我胡乱地应和了两声,不想再开口。

可他偏偏视而不见我的冷淡,甚至还坐在了我旁边。

「我中午和你爸妈吃的饭,刚送他们回家,你爸已经不怪你了,我和他都说清楚了。」

我呼吸一滞:「哦,是吗,你怎么说的,说我死缠烂打,你恪守本分?然后又给他让几个订单哄了他?」

他笑笑,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反讽。

又坐了一会儿,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同我告别:「快上去吧,下面晒。」

不知怎地,这句话让我觉得格外伤感,我特别想拉住他的手,让他再陪陪我。

可一想到我昨晚的经历,我就难以启齿。

内心斗争了好一会儿,我趁着一股冲动的劲头,小跑追上他:「梁叔叔,我不任性了。」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称呼他叔叔了,要么是师父,要么偷偷喊梁远。

这句话所代表的寓意,我想他懂。

我不任性了,不想瞒着所有人,偷偷爱你,不想再为了一轮够不到的月亮,不辞万里,也不想再为了一场没终点的旅程,负重前行。

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

梁远纤薄的肩膀绷得很直,淡淡嗯一声,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没多久,他的身影就彻底走出了我的视线。

只一刹那,所有景致都因他的缺失,而褪去了色彩,世界,乏味又枯燥。

回到家,我本想立刻钻进房间躲起来,我妈拦住了我。

「昨晚怎么没回家?」

我僵硬地挤出笑容:「和朋友聚会去了,玩得太高兴就忘了时间。」

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追问。

晚上一家人吃饭,我继续装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我爸突然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势,用通知的口吻下达命令:「明天打扮好一点,和我出门去参加个饭局,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很优秀。」

我夹菜的手僵硬在空中,我爸继续说道:「席杉,你也该懂事了。」

是啊,懂事吧,也不能真的活成一个笑话。

他们该多失望?

他们不过是希望我在无法预料的未来里,安稳地遵守规则。

我继续平静吃饭,连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懒得流露:「好啊。」

4

相亲并不顺利,有两件事,让我无法再克制自己待在包厢里表演知书达理,婉婉有仪。

我爸给我介绍的对象,束迎,是那天酒店里的男孩。

更离奇的是,这场相亲局,真正的中间人是梁远。

当着一屋子人摔门而去后,我立刻掏出手机,翻出了梁远的电话拨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铃声,像刺一般,扎得我难以忍受。

终于,铃声结束,那边接通了。

我脱口而出:「梁远,你在哪儿,我要见你,现在,马上!」

那边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是一道很温柔轻缓的女声:「你别急,遇见什么事了,阿远这会儿在洗手间,我帮你转告。」

心一瞬间跌落谷底,四肢百骸泛起冷意,我不得不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好一会儿,我才成功发出微弱的声音:「没事。」

我掐断电话,而后关机。

是机缘巧合也罢,是蓄意安排也好。

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意义了。

徒劳。

我颤抖着双腿,走出饭店,顺着人潮一路前行。

等我再停下时,撞进了一双温润晶莹的眼眸。

那人白皙隽秀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薄唇紧张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他问。

不是他,是他父亲提了梁远。

他父亲说:「梁远这人一向很少夸人的,他既然能对 你有这么高评价,那肯定错不了。」

我靠着路边的柱子,欲盖弥彰地换上了一副轻松口吻:「梁远怎么夸我的,你知道吗?」

束迎回得小心翼翼,大概在他眼中,我是个反复无常,敏感多疑的怪胎。

「梁叔夸你聪明漂亮,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儿。」

我笑弯了腰,边笑边反问:「那你觉得我是吗?」

他沉默了,眼神里蒙了一层隐晦的光。

等到我停止笑了,他才开口:「席杉,我想亲自了解你,不想听别人说。」

「呵……」我撩了撩头发,恶劣地凑到他身前,仰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啊,恶心到了可别怪我。」

距离太近,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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